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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走近了,看到油布棚子塌的还比较严重,心里微微一叹,这棚子想要搭建起来,对于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而言,却是有些困难了,但这是老婆子平日里坐着忙里偷闲的地儿,还得赶紧把它搭好。
“老婆子,醒醒,家里的小木锤子被你放哪里去了?昨晚雨下的太大了,把油布棚子吹垮了,我得抓紧搭起来。”老头子把斑驳了的木门完全打开,卷起小竹帘,冲着里屋轻喊道。
但是里屋没有半点声音。
“老婆子?起床啦……”老头子的腰背稍微有点驼,他走到里屋门口又喊了一声。
过了半晌,躺在床上的老妪还是没有回应。
老头子的声音不觉有了些颤抖,他的心,乱了,“老……老婆子,该起床了,老天给了我们一个好天气,咱们可以出门晒晒太阳了,老婆子……”
“老……”老头子身子一下子变得佝偻了起来,他颤颤巍巍地走到床边,缓缓将手伸向了仿佛依旧在沉睡的老伴儿。
“老婆子……”老头子从老婆子的鼻息间收回了手,迷蒙的老眼痛苦地阖上,两行浊泪无声滑下,整个人好似顿时没了气力,依靠着床沿,缓缓滑坐在地……
他的老伴儿,竟在昨夜,离他而去……
屋外,叶离的身影再次出现,屋内的情况被他尽收眼底,看到这老人,他不禁想起了村长爷爷,一瞬间他的鼻子竟有些酸酸的。
老头子抱着老伴儿已经有些冰冷的身体,老泪纵横,但是没有任何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离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屋子外,直到老人已经晕厥过去,这才将其一把接住。
奈何他现在的基础符文乃是玄阴气所凝练,所以也无法帮助老人梳理身体,所以只能将老人先平放在床上,等待老人的苏醒。
“爷爷曾说过若是达到了换血境,就能吸取天地间的精气,到时候的修行将会变得更加玄奥,即便是帮助别人也未尝不可,只可惜……”叶离回头看到昏睡中的老人还是一副凄苦之色,就忍不住轻轻摇头叹息。
当老人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整天了。
“小伙子,你……?”老人睁开眼,就看到了叶离站在自己的床头。
叶离笑着起身,“我路过此地,想讨碗水喝,见老人家倒在地上,这才如此行事,却是晚辈无礼了。”
老人第一个想法还是想要看看自己的老伴儿,发现老伴儿还是躺在自己的身边,这才安下心来,对于叶离的感官也好了不少。
“如此,倒是多谢小兄弟了。”老人缓缓起身,一天没有吃饭,倒是让他的身体亏虚了不少。
叶离早就准备好了米粥。
老人虽然奇怪叶离为何会突然出现,并且救他,但还是接过了叶离端过来的米粥。
勉强恢复了些力气,老人这才起身,“小兄弟,要是你不嫌弃,再帮老头子一个忙吧。”
“老人家你说……”
……
一天后,官道上的破旧小木屋突然间火光冲天,将老人以及叶离的脸映照的通红。
“三天时间也过了,是时候要让老伴儿入土为安了。”老人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额上的周围又添了几条。
“那老人家以后准备去哪?”
“去宣称吧,那是个小城,而且离老婆子也近些。”
两个人,一个老人,一个青年,在官道上慢慢地走着,身后的小木屋也在轰隆声中倒塌。
从此,宣城里来了两个奇怪的人。说是爷孙俩吧,二人都没承认;说不是吧,但是长者亲,幼者孝,比亲生的都来的亲。
街坊邻居什么的见两人是刚刚来的,都纷纷前来帮忙,这家送了一挂肉干,那家搬来了几块木板,倒是很快就把一个小屋子给收拾了出来。
宣城是一个小城,一共也就千余人,久而久之,几乎城里人都相熟了,却也适合老人在此生活。
老人在这个小巷子里又重新了做起了老本行,编竹简。
这是老人祖上就传下来的手艺,到了老人这一代因为做起了衙役,所以也没有靠此为生,但真正做起来却是不含糊。
老人细心地把削好的竹条放在小火上慢慢烤,待有了青色的水渍溢出,老人的动作就更小心了,一直到竹条呈现出通体的黄色,这才作罢。叶离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老人制作竹简,一言不发。
“人老了,总有些念旧了,虽然看淡了生死,但真正到来了,又有些舍不得。”老人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叶离听。
“这竹条待会还得编起来才能是竹简,我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在当时称得上是一绝,只是现在用竹简的人越来越少了,想到这门手艺要在我受伤失传,老头子我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老人拨了拨面前的小火堆,火焰噗的一下子陡然冒起来,接着又平复了下去,缓慢地跳动着。
叶离看着面前的火堆,不知为何竟跟了一句,
“若不然,就教教晚辈吧……”
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老人得眼睛好像熏得有点疼,遂站起身,将手中烤好的竹条递给了叶离,
“这编竹简就好像做人,一丝不苟才能有所成就。最重要的是,编竹简就像是在编织人生,到老了,我才明白祖上流传下来的这句话。”
老人摇摇头,走进了里屋,“哎,人终究是老了,这才忙活了多久就有些乏了,我先去躺一会儿……”
叶离看着手中的竹条,深邃的眼眸里一片平静。这种平静是他以前从没有接触过的。不管是当初在向家,还是从村子里走出来,他所感受到的,就是在不停地争,与人斗,与天争;就算在村子里,那也是修炼为主,叶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完全放下了修炼,投入到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当中。
这种生活平凡且安静,让叶离一直紧绷的心也随之放缓了下来。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门外想起了敲门声,叶离起身打开了门,原来是对面的李婶儿,
“老爷子睡了吧?还没吃晚饭吧?正好今天煮了点大骨,老爷子身体弱,我就端了一碗过来,待会老爷子睡醒了,你先陪着老爷子喝一些……”叶离道了声谢,接过了碗。
“是对门的李婶儿吧?”老人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老人年岁大了,睡的浅,听到了动静就起了。
“嗯,李婶儿送来了骨头汤。”叶离轻声应道。
两人就着李婶儿又送来的两个馒头,喝着骨头汤,倒也吃得可口。
“我姓王,你以后就叫我王叔吧?”老人吃完了最后一小块馒头,拍了拍手,就又进了里屋,临走前说了这么一句。
“嗯,知道了,王叔。”叶离点头。
柴火堆熄了,火星子还冒着余温,叶离靠在门边搭好的简易床板上,怔怔地有些出神。
夜,深了。
过了六月,天气也开始逐渐热了起来,小屋子里的温度不算太低,老人睡得还算舒坦。
叶离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幽蓝深邃的夜空,也渐渐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