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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轰隆隆——”
“滴答滴答——”
周遭草木滴翠葳蕤,气候颇为潮湿,没有过上多久,低矮厚重的云层自远方长空卷压而来,一只纤长素手自八人轿辇的轻纱之后伸出,接住了那第一滴自高空中下落的雨。
她似是轻叹了一口气,呆呆看着那滴雨,而后收回逐渐****的手心,尚自有点不敢置信,居然就到了烟雨南唐。
“报告圣僧和郡主,前面便是南唐国都安京,但是天气骤变,是否继续前进?”
车队之中的统领勒马禀报,征询他们的意见。
白衣女子自轻纱之后看了始终护卫在她身侧的白袍男子一眼,示意他作安排便可。
男子自是不会让堂堂大蔚送嫁车队在雨中行走,前后便是行馆驿站,歇息一下再行进安京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遂,他下令:“行馆整休,雨停再走。”
“是,属下遵命。”车队统领立即回答,率领众人在前面行馆处休息。
安京的诸多百姓知道大蔚和亲的队伍到了,纷纷冒雨出来围观。南唐其实堪称富庶,大蔚建国不足二十年,虽则有前朝大诺的奠基,然而国库终究是比不过南唐的。但是,这次皓云郡主和亲可谓是给足了派头。这不,从安京出来看热闹的百姓仔细数了数这队绵延了不知道多少里路的车队上装载嫁妆的马车,足足有一百五十辆之多!可见大蔚对这次和亲的重视。
然而,他们是听说从大蔚前来和亲的这位郡主是大蔚皇帝新近赐封下来的,皇帝怜悯她家中母亲和在朝为官的弟弟忽而暴毙,没有人送嫁,是以赏赐以无数金银珍宝作为陪嫁之物,又让圣僧梵渊护她出嫁,顺带入安京将佛舍利给请回大蔚,以表示南唐亦是十分重视这次和亲的。
只是,在皓云郡主顾竹寒的眼中看来,什么和亲不和亲都只是一个幌子,她一身白衣,除却轿辇纱幔饰以青色之外,素净得让人无法直视。
谭芙和顾玉骆刚逝世的时候,南唐国主李邃就曾经让人写了讣文给顺景帝,说一月之后亲自来迎她回宫。最终还是被顾竹寒拒绝,等他来实在是太慢了,还要磨磨蹭蹭地在路上看他和他的妃子们恩恩我我,她实在是受不了。李邃也不是真的急着让她嫁给他,人家母亲和弟弟才刚刚去世不够一月你便让人家立即嫁你?不披麻戴孝回一年好像说不过去吧?
是以,顾竹寒理所当然一身素白上了八人抬的轿辇,在梵渊的护卫下出了帝京前往那个真正纸醉金迷、政治文化都高度发达的南唐。
银闇,应该说是顾骁没有跟在她身旁,既然两人之间的身份已经说清,顾骁自是不能时时刻刻再护卫在她身旁,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顾竹寒也不管他要去做什么,只是在他临走的时候叮嘱了一番,让他路上小心不要迷路之类的,顾骁自繁复花纹面具之后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怎样看都觉得她脸上的笑靥如花是伪装出来的。
“假。”他翻身上马,对她说出一个字。顾竹寒当即怔忪在原地,她看着那骑飞乘而去的骏马,马上的海青色人影渐离渐远,她好像还未来得及问他为什么要戴着这样的面具。
“不想下轿避雨吗?”纱帐之外忽而出现一只修长稳妥的手,顾竹寒的思绪瞬息扯回,她从唇边扯出一个笑容,避开了那只手,提起裙裾便要跳下轿辇。
然而那人早已料到她会这样做,在她跳下来的时候脚下步伐轻移,瞬息移到她跳下的方向,顾竹寒早已翩身而起,料想不到梵渊会如此大胆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圣僧的身份和她来个亲密接触。
顾竹寒收不住势,只得闭上眼睛任命地投怀送抱。她落入了一个坚实又柔软的怀抱之中,鼻端充斥着全是那人的檀香淡息,熏得人灵台清醒,不复沉醉。
“我让你拒绝我。”耳边忽而传来一声轻笑,顾竹寒已然不想和他辩驳,也已经不想去理会周遭那些一向有着八卦之色、口水可以流满整个安京的百姓,她暗叹一口气,抬眸看向那个自轻微细雨之中对她淡淡微笑的男子,“圣僧,你我身份不同,又何必要置我于这般两难的境地?”
“清者自清,旁人的看法又何须如此介怀?”梵渊温缓出声,玉白指尖碰了碰顾竹寒鬓边的白花,“已经到了安京,马上要见到那个人了,还是要戴着?”
顾竹寒自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鬓上白花她每天都会换新鲜的,大蔚守孝的象征是鬓边缀戴白花,她已然不能回来陪他们度过最后一程,只能以这种方式来代表她的决心。
“……是。”顾竹寒喉头哽了哽,吐出一个沙哑的字眼。
梵渊停在她鬓边的指尖颤了颤,知道她心中郁结一时半刻不会解除,当下也不说什么,只是替她整了整雅青鬓发,又细细看了看她早已去掉了丑妆的容颜,只觉得那个隔着薄轻朦胧雨雾看来的盈盈少女是水面之上一朵稍纵即逝的花,是水中洛神幻化而来的么?
在一旁为他们二人撑伞的侍女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这对装扮都达致极简朴素的年轻男女,只觉得平素里高深莫测的圣僧此刻变成了一个毫不遮掩自己心中温柔的普通少年,圣僧的称谓很老成,可是圣僧其实很年轻,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圣僧今年只有二十岁,比及冠之年大一岁。若然圣僧没有成为圣僧的话,那么他现如今定是大蔚帝京中深闺少女日思夜盼的最佳郎婿。
但是,此刻,那个美好得像是绽放在高原雪顶之上圣洁雪莲般的男子将他全身心的温柔给了面前那个待嫁守孝的少女。圣僧喜欢的少女诚然是美的,又有谁会想到在帝京出发之前一刻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黄脸少女被圣僧强行拧回房间一刻钟之后再出来的时候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侍女自是不敢将这一切给泄露出去的,因为泄露这些秘密事情的人只有死,她只能在旁边极近又仿佛是离他们极远地观看着眼前的情景,绵绵细雨之下,面前二人交相辉映的眉眼又使她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他们出发南唐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一个大晴天,昨夜刚刚下了一场大雨,打落了一地繁花如尘,没人履足。
昔日风光的顾府此刻只剩下顾家小姐独身一人,奉了顺景帝的圣旨和亲南唐。在顾家小姐的事情发生之后,朝堂之中不乏大臣士子猜测南唐定是不会要这么晦气的女子和亲,然而南唐国主一封书信打消了他们心中想让自己女儿待嫁的念头,人家南唐国主不介意这个女子命硬克家人,照样写了书信来安慰。
这样便更加镇定了顺景帝的心,看来南唐国主无论如何心中都是属意顾家的丑女了,幸而他没有将顾竹寒给一并除掉,给她留下了一条性命,不然,让南唐借机发难,那可就麻烦了。
但是,南唐国主没有说明是要来大蔚迎娶她,只是说亲自迎接她回安京,这也即是说顾竹寒可以以戴孝之身前往安京,是以,那天一大早顾竹寒身穿一袭牙白素裙,乌发用一段白锦挽起,仅仅是挽住发尾,绕成一个团花结,她的鬓边缀了一朵素得不能再素的白花。梵渊进来的时候正是顾竹寒刚好要出去之时,他看了看她那张实在是有碍观瞻的脸,擒住她的手臂,俯身低声问了她一句:“离开大蔚,你仍要以这副面孔示人?”
顾竹寒眼神无波地抬睫看了他一眼,梵渊话外之音她又怎会听不明白?谭芙和顾玉骆之死的真正元凶不仅仅是顺景帝,还有他的好儿子凌彻,她被他们搞得灰头土脸,连一个十六岁少女应该有的鲜妍艳丽都消失殆尽,他是想自己风风光光精精神神地离开大蔚,待得他日回来报仇的时候不会因着回首不堪回事时追悔遗憾。只是,这是堂堂大蔚圣僧应该替她着想的事情吗?
顾竹寒冷笑,天知道这些脸上温和肚子里肠子比山路三十八弯还要弯的人真正想法是什么?梵渊无论怎样说都是大蔚的人,他知道自己诸多秘密,很可能今天不动她,但难保以后他们二人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会怎样对待自己。
是以,她启唇,漠然:“不关你事。”
说罢,右臂用力就要挣脱他的手。
梵渊却是陷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垂着长睫看她,他岿然不动,手掌就这么轻轻擒住她的小臂,看上去并不怎么用力,却任由顾竹寒怎样挣扎都挣不掉他的掣肘。
顾竹寒心中烦躁,她即将要离开大蔚,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又很可能再次回来的时候她会和大蔚里的所有人都成为陌路,她不想再和这些人牵扯上关系,她只想好好走自己的路,然而梵渊对她的纵容体贴却是令她困扰不安,她不需要别人对她这么好,她也无权要求别人对她那么好,这么一想着,她看见那只被微光折射出如玉光泽的手,恶向胆边生,一个低头咬住了他的手腕。
她咬得用力,毫无留情的,梵渊却是不避不让,任由她咬着,顾竹寒咬着咬着就从口中尝出了一股腥甜,她一怔,知道此刻弥漫口腔中的腥甜是怎么回事,当即松了唇,低头一瞥,果然看见那人虎口之处被她咬得血肉模糊,骨节分明玉白修长的手上就这么一个狰狞牙印现于最明显的地方,血之猩红映上肤之洁白,更是显出那伤口的破碎淋漓,展现出一种诡异残缺的美。
梵渊始终没有松手,也没有说话,他看着那个被她咬出的伤口,琉璃琥珀般透亮的眼眸飞快地闪过一抹自嘲:再痛也痛不过亲手将你送给别人的苦痛。
“可解了气?”梵渊问她,然而并不等她回答便一个用力将她扯回房间,顺带关上了门,留下一众送嫁的侍女面面相觑,满眼只记得圣僧手上那个被硬生生咬出的翻飞伤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干什么?”冷清的房间之内,顾竹寒被梵渊强行按在梳妆台前,她自模糊的铜镜里不耐看他,希望他给出一个说法。
“你想以这种印象前往南唐丢脸,我身为你的护驾使者,都不想看你丢这个脸。”梵渊说完,也不管怔忪坐在凳子上的顾竹寒,从一旁绞了布巾替她擦掉她脸上的易容,顾竹寒不想承情,视线范围之内看见那个依然有鲜血渗出的伤口,只觉得刺眼,她按住了他的手腕,取过他手上的布巾,“我自己来,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梵渊手中一顿,唇边挽起一痕似笑非笑,按在他手腕上的肌肤触手冰凉,似夏日里解暑最好的冰玉,一如她变得冷漠拒人于千里的的眉眼,用来解暑也好得很。
“你也会关心我的么?”梵渊丢了手,也不看顾竹寒黛眉深簇的纠结神情,径自从怀中拿出金疮药洒上。待料理完毕的时候,顾竹寒的脸也已经擦干净了,完完全全现出黄脸之下如深海上好鲛珠难得一见的净白,她的肤质自是极好的,二八年华,韶龄正茂,即便是奁盒里精致摆着的华贵珠钗都不能将她的一身素净给比下。
梵渊看着华美奁盒里的首饰珠宝,知道这里面有一些是顺景帝赏赐下来的有一些是南唐李邃派人快马加急送来的,她头上一件都没有戴,就只簪了一朵纯天然的白花,守孝的仪礼做足,却是令旁人看得苦闷。
顾骁知道她今天要出发南唐,不忍看见她远走他方,是以提前一天就离开了,而他,自一个半月之前便主动承担起护送她至南唐的任务。不是他大方不是他没有本事,而是他要寻一个完全之策来护她安全。她已经失去了谭芙和顾玉骆,不能再失去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