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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用过了烤鸭,饮下数盅美酒,便再无胃口用晚膳了。天色渐暗,赵王叫人端了些冰镇过的水果上来,更有酸梅汤锦上添花。
敏敏饮尽茶碗中的水,顿觉心满意足,向身旁的柒舞笑了笑,柒舞亦觉得高兴。宁王这时准备起身,道:“敏敏,本王还有一去处,你可愿与我同行?”敏敏又惊又喜,点着头道:“好…”
许爷另派了李然跟随两人一同前去,以免迷了路。
宁王所谓的好去处并不在王府之外,恰在竹林之中。夏风轻抚,蝉鸣断断续续萦绕耳畔,拨开层叠林立的草木,薄雾在朦胧月光下渐渐散去,最终敏敏所见是一间结构简明的竹屋,恰好建在那日敏敏与宁王共同藏身之处。竹屋门前挂着一盏夜灯,点亮了阶前流萤,敏敏步步向前,一把推开房门——外间摆置着一张方桌,墙上挂着刀、剑、弓各一样,里屋另有竹椅竹榻等,想必皆是就地取材所得。李然进门就点了灯,跟着退到一边。
宁王径直来到方桌旁,坐下身,“那日离了王府,本王就思量着,万一再有下次,一定不能再叫你陪着蹲草丛如此狼狈,想了又想,便在此偏僻之处建了这屋子。”他微扬下颚向墙角处,“米缸下头另有玄机。”敏敏好奇,迫不及待地与李然一同来到米缸前,见里头存着半缸米,遂着手一同将其搬开,见其下木板略有松动,李然扳开两块木板,只见那一路向下的石阶,叫人立刻起了疑心,究竟通向何处?
“这暗道应该通往符望阁后门。”待敏敏走回身旁,宁王继续道,“眼下挖了四日,大约还需十日。”
“以后有了这地道,万一太子再突然到咱们府上来,王爷您就可以自行穿过地道,到达此处。再从这里向外去便不是难事。”敏敏的双眸中闪烁着喜悦,想到便要去做,一旦做了就定要成事,这就是宁王一贯的作风。敏敏不得不佩服他,又瞧见墙上打磨一新的宝剑,一时技痒单手取下就把玩在手中,再问宁王此剑来历。而李然在旁,实在插不上话。
而此时此刻,符望阁中的赵王和柒舞倒好似旧友重逢,摒退所有下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着,话语中总含着几分惴惴。“手臂上的伤都好了?”
“回王爷的话,早已结痂了,皮肉有时绷得难受,幸好柳大夫给我用了些油膏,每日自行按摩,渐渐就好了。”
“嗯。本王不在府中的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事,就来找老许,如今他也是说得上话的。”赵王拿起酒杯,缓缓踱步至门前,夏夜的风若有似无地吹来,不远处柳树摇曳生姿,配一口醇香美酒,和着随风远播的花草清香,何其惬意。柒舞于是也跟着来到门前:“王爷打算远行?”
“奉旨查案,几日之后就要启程。此行尚有许多未知之数,且丰都县偏远,山路难行,不宜带过多女眷,我想带一半王府侍卫再带上敏敏,应该足够。”“敏敏有一身好武艺,又是王爷的福将,总是带在身边安心。”柒舞垂下眼帘,盯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也不知再要说些什么了。
“笑渐不闻声渐悄,无情却被多情恼?”赵王似是兴起,一字一句道出了这句诗,轩起双眉目不转睛地望着柒舞。柒舞霎时双颊绯红,看着王爷眼中三分醉意,七分真情,她的心已然不知蹦到了哪里,好像在五脏六腑之间乱窜,又好像悬在了嗓子口,竟让饱读诗书的她吐不出半个字来。
原来凉亭中的字条都是赵王留下的。
“看你的样子,好似十分惊讶。那么你以为是谁写给你的?”
“奴婢…奴婢不知……”柒舞只觉着耳根子都在发烫,“虽说竹林是禁地,但王爷从不苛责下人,若有心想法子进去,倒也不是难事。原以为是其他人…柒舞从未想到,竟是王爷……”
“如今本王告诉了你,你的答复是否会有所不同?”赵王眼中的期冀似春花绽开,放肆而无声,好像早已习惯了想要便能占有的理所应当。不知为何,柒舞俯身行了一礼,有些话难以启齿,却还是要说:“恕奴婢直言,如果王爷对柒舞仅仅只是因闻佳人笑又或是佳人之美貌而对柒舞念念不忘,柒舞当然不能接受。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与其到老才双双懊悔,不如不要开始。”柒舞并不知道,她道出这番话的同时,赵王紧攥起手中暗掩着的那块血玉,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沉寂了好一会儿,他才提起一口气道:“那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柒舞孤陋寡闻,只是少时读过诗经中有语,‘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柒舞也从未想过自己究竟要嫁一个怎样的人,只当下被问了,她便依着直觉去答,未曾料到,自己的心思之中,竟有几分哀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王爷已有了王妃和妾室,不知还能腾出哪只手来与柒舞偕老?”好似有针随着话音扎进了赵王的心口,他只觉得细密的刺疼,疼得眉宇立刻微蹙起来,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却见她不以为意,略展笑颜,“奴婢不胜酒力,满口胡言王爷切莫怪罪。时辰也不早了,想必王爷还要去陪着三夫人,奴婢先行回屋了。”
要命令她留下很容易,而真要留住她却很难,她坚定的脚步叫赵王顿然清醒过来,心好像被一双手揪着,半晌放不开。方才的一席话恍若梦中,只有当她真的在眼前转身离去,才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