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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安一个人留在房里也不是,索性出了房门打算一走了之,站在长廊上,扶着木栏杆边走望向底下的院子。
他心思复杂地轻拍一把围栏,据管家说,这霄汉阁的楼梯,解蔷只用来上楼。
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解蔷都站到了院里耍刀,难为她大病未愈还这么虎。
啧,康安怨怼自己,说好了不管这女人的,随她去就是。
解蔷的黑铁被她舞出虎啸龙吟,周身一圈让她扫出一圈尘土,圆内干干净净。
“唔!”
黑铁“哐当”脱手摔下,康安在高处不由得探出身子往下看。
解蔷微微躬身,手捂住口鼻,“啪嗒”一声,一滴血低落到了地板上,胃中一阵绞痛,嘴里还没散尽的铁锈味又浓烈几分。
她的胃有毛病很正常,从小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来,逃荒的没几个胃好的。如今终于也轮到她了,这两天因为逼迫自己去面对曾经逃避的事实,解蔷情绪波动很大,彻底的伤着了。
聘儿和惜儿很快围了上去,递上自己的手帕,七嘴八舌地问安。
“不去找管家请大夫为在这里做法事呢?”康安快步走近,见只有她们二人,十分地不满,堂堂王妃就两个婢女伺候成何体统,“还南呢?自己的主子不好好伺候到处乱跑?”
“王爷,还南跟管家出府了。”惜儿小声解释。
“咳……”解蔷缓过气来,挣开惜儿搀扶她的手,跟康安呛回去,“我警告你,不准欺负还南。”
贴身婢女本就不该轻易离开主子,需随时伺候着,外出的事都是交给更下一级的丫鬟去办。
可惜还南是解府出身的丫鬟,平日里什么事都由她一手操办,在解蔷突然病倒后哪里像那么多,早就跟着管家出府找大夫去了。
“愣着干嘛?去请大夫啊!”康安甩袖虎着脸赶人,惜儿和聘儿一路小跑地出了院子。
“吵什么吵?”两人刚出去,院子外传来龚榅的问候。
康安回头一看,头痛得很,下意识脱口而问:“您怎么还没走?”
“老夫说了要走了么?解蔷人没见着就走,那还是娘家人么?”龚榅双手叉腰向解蔷走去,“一醒过来就闹哄哄的,你怎么这么不安分?”
“您怎么来了。”解蔷苦着脸,拿刀做拐。
龚榅跳起来大声嚷嚷:“你还敢嫌弃我?解蔷,胆子肥了不少啊!要不来过两招?”
解蔷怕了他了,连忙摇头稍稍后退。
康安立马拦住:“您别……她还没好全呢。”
龚榅指着康安大吼:“你到底站在哪边的?上次她差点把你气死!见色忘义的小人!”
康安瞪眼:???
“……”解蔷心情很糟糕,糟糕到了极点,胃还一阵阵痉挛着,平时话不少的她成为三人中最沉默的人。
龚榅下了解蔷手里的刀,拉着她进了屋:“身子不好就进屋坐着。”
“您突然造访,究竟所为何事啊?”解蔷虽然不舒服,还是亲自给龚榅端茶送水。
“我自己来!”龚榅抢过壶,利索地为自己倒上一杯,“你就别喝了。”
解蔷望向屋外,康安很识趣没有跟进来,却也没走。
龚榅看着康安喝一口茶,把解蔷的注意力拉回来:“这茶比方才的正常多了,身子如何了?。”
解蔷冲他摇头,但笑不语。
龚榅望着解蔷,正色道:“我来找你也是因为你这个状态的问题,你病得突然,且一天不到,陛下跟前已经有一摞专门关于撤销你统领一职的折子了。”
解蔷脸色还没有很好,尤其嘴唇血色浅淡,她双眸微阖,低声道:“属下知道,一切早已交代陈值,头儿无须担心。”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龚榅再喝一口茶,“你升得太快了,这怪我。明王府是公认的邱党,东宫不好明着掺和,毕竟血脉在那里。你和魏承文早有嫌隙,绝对当不成魏党,北旗禁军的势力该归谁,一切都还不是定数,就看你这里,会怎么走。”
解蔷抿嘴,她隐约感觉到了,自己是一颗棋子,并且,即将失去作用的废棋。
龚榅早已脱身,而她却身陷囫囵。
“头儿,我该怎么办?北旗该怎么办?”
龚榅放下茶杯:“为了你的将来,也为了你这条命,你与北旗如今断不可再有交集了。”
解蔷闭眼,道理她都懂。
“如果你只是单纯的一个明王妃,北旗就还是一支只隶属于皇帝陛下的中立军队。”龚榅剖析着,“想要保住北旗的那些人,不仅仅是需要得到皇上的信任,还要让朝中两党都不能插手。”
“陈值没有背景,他作为新掌旗就是中立。”解蔷表明自己的用人。
龚榅哼哼两声:“这件事你说了也不算,闫亓说了也不算,得皇上说了才算。”
“我知道,让你伤退下来你也不会安分的,不过……”龚榅心里有数的看着解蔷,“我警告你,解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都得给我忍着,不许擅自行动!想想木蛰的那颗人头,他也曾是渠鞑王座下的一个明星,你莫要堕入他的后尘。”
解蔷点头。
龚榅心里还有说不完的告诫和叮嘱,解蔷太不让人放心了。
但是他也懂解蔷——说再多,这个年轻气盛的姑娘也是左耳进右耳出,该我行我素的时候,绝对不会放慢一脚。
“这段时间,你就在王府等着旨意吧,我这里的消息是,翰林那边草拟好的圣旨已经呈上御前了,动作快的,明日就能下来。”龚榅意味深长地说,“这圣旨怕也是早早就准备好的,就等你这一天的,你看,明里暗里盯着你的人,不见得少。”
解蔷及其敷衍地应和几声,胳膊支在桌上,手掌撑着下巴,脸色不明。
割舍不掉啊……北旗算她的第二个家了,断了她和北旗的关系,那不就等于她被扫地出门了?
不说这些年的心血将付诸东流,今后北旗是吉是凶她也不能插手。
什么邱党魏党的她不关心,她只效忠于皇帝,北旗的那些禁军也是。
什么太子东宫,什么南旗魏承文,什么明王府康安……
龚榅点到为止,看天色渐晚,他捎上自己的渔具,没有道别就出了霄汉阁。
康安已经不在院子里了,管家在路口等着,见龚榅出现后,上前递上一只锦盒:“里头是御赐的好茶,是王爷给老统领的赔礼。”
龚榅毫不做作,不推辞,一把捞过锦盒也不说打开看看:“那行,这笔账就销了吧。”
管家继续:“王府的马车已经备好了,王爷亲自吩咐的,要把龚老安全送到。”
龚榅抬眉:“你们殿下还真是殷勤,但是马车就不必了,老夫的腿脚可比马儿还要快,马车简直就是在耽误我钓鱼的时间。”
说完,龚榅抬脚跃上空中,在树枝丫杈间接力点跳:“走了。”
霄汉阁一楼一点点亮起来,屋里的灯都让解蔷点亮了。
还南亦步亦趋跟在解蔷身后,说起今日的大事小事:“小姐,我跟着管家去敬侯府了,管家说,赵御医告诉他,敬侯府里有能治这种病的大夫。王爷又让管家和我明日去西市挑几个过得去的女孩回来伺候您,王爷还挺好的。”
“敬侯府的大夫?”解蔷问,她不是很想麻烦敬侯府,直觉上告诉她该离这些人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