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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羡鱼一直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一直到此时，才站了起来，微笑着道：“展兄，我已经与你说过数次，我如今寄情书画，其实早已经不想再学剑了。更何况这优昙婆罗果本来就是你拿到的，就给你的朋友用就好。我承蒙你相救，又带我到沈镇见识了这样一场盛会，心中已经极为感激，且心满意足了，绝不敢奢求更多。”
他的神情焦急而又温柔，但内心却在冷笑。
其实这样的选择，若放在别人身上，根本就不用考虑，可是唐小昔是天师。
天师，本来就是一种内心极其公正的生物。别说他像顾文鲂，就算他只是一个路人，就算他真的寄情书画不想学剑……她既然承诺了帮他拿到优昙婆罗果，就绝不会让他有了希望再失望。
其实优昙婆罗果虽然稀奇，毕竟并非绝无仅有，即便如今真的一枚也找不到，也最多再等二十年，妙手庄又会收获几枚。所以她就算把这枚果子给了他，玄少瞻也最多再等二十年。可这是旁人以为的，他既然意外得知了这个消息，当然就绝不会再让优昙婆罗果出现在这个世上。
他看着唐小昔。唐小昔正垂着眼考虑，神情严肃。下一刻，她道：“给玄少瞻。”
谢羡鱼道：“不必……”
已经说出了这两个字，他才猛然会意唐小昔说了什么，一时忘了掩饰，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屏翳生怕她反悔似的，应了一声，拿着盒子就走了。
竹门帘啪叽一响，唐小昔转回身来，正色道：“谢羡鱼，我想告诉你，我做这个决定，不是因为你是谁，也不是因为他是谁，而是因为，他要优昙婆罗果是用来救命，而你要优昙婆罗果是用来治手，事有轻重缓急，即便他不是玄少瞻，我也会这么做的。”
谢羡鱼眼睫轻微的跳了一下，随即微笑道：“正该如此的。”
唐小昔垂了一下眼，又道：“而且，我们本来可以有五枚优昙婆罗果的，”她抬起头来，直视着他：“我其实很想问你一声，你为何毁掉妙手庄的四枚优昙婆罗果？”
谢羡鱼登时脸色微变。
他想抵赖，想狡辩，可是……以他对唐小昔的了解，她既然这么问出来，就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谢羡鱼终于短促的尖笑了一声，那种温文尔雅的神情，一下子就收了，他往后坐在椅中，挑了挑眉，冷嘻嘻的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唐小昔微微偏头。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她那天晚上心血来潮，给玄少瞻发了一条鹤讯，她说：“大瓣蒜。”然后玄少瞻给她回了一句：“蘸醋。”
她刚收到的时候只是很惊喜，心想难道他恰好出关，就恰好收到了？真是好巧啊！可是一想之后，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说大瓣蒜的意思，他肯定能明白，那他说蘸醋是什么意思？她出风头他吃醋，这绝不是一个等式，他说蘸醋，肯定是在她身边有其它人的情形之下。
她也想过会不会是玄奕或者玄遐回的，可是这种默契，她与他们肯定没有，所以一定是玄少瞻……那他总不可能遥知了她这边的情形，知道她出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不对啊，他收到她的鹤讯，第一反应，应该是问她为什么出去了！而不是跟她逗吧？
这么一想，一切豁然开朗。一路行来，碰到的就那几个人，很好猜，更何况她传出鹤讯之后，“甘遂”逃一般跳出了窗子，简直就是明证。
不管为什么玄少瞻出来，也不管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基于她对他彻底的信任，他在丢失优昙婆罗果这件事上，曾经暗示过，他不信任谢羡鱼。
她本来从未怀疑过谢羡鱼，受顾文鲂的影响，她一直认为谢羡鱼是个真君子。
可是，顾文鲂是不会在那种时候说“问心无愧”的，顾文鲂性情如兰，在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时，对她仍旧温和有礼，他向来习惯多为旁人考虑，他知道甘松丢了东西心急，他会想办法安慰他，帮他找，而不是急着撇清自己。
可是谢羡鱼本来就不是顾文鲂，他不像顾文鲂，并不是玄少瞻怀疑他的理由。
唐小昔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优昙婆罗果这种东西，与曼珠莎华差不多，是一种兼具阴阳的东西，这种东西即便是放在盒子里，也会有细微的气息外泄，人闻不到，鬼未必闻不到，只怕方圆百里的孤魂野鬼，都会在这左近，只要那人不是连鬼也顺手除了，总能召回的。
她试着招了一下，果然招到了，有一只鬼亲眼看到谢羡鱼在盒子上快速的按了一按。这种特殊的盒子，不能隔盒用搬运法，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用极阳或者极阳之力，把优昙婆罗果给“融化”了。
同时也证明了，谢羡鱼，并不像他表面上那样是个弃武从文的书生，而是身具玄功。
这些事情，唐小昔没打算向他解释。
她问了，他又这么答，就已经等于承认了。
唐小昔道：“请问，是你借了谢羡鱼这个身份，还是，谢羡鱼本来就是这样的？”
他笑了笑：“你说呢？”
她实在不适应谢羡鱼这张脸上，出现这么邪妄的神情，不由得一皱眉，与此同时，她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并没有看到什么，这完全是一种直觉，她飞快的退后一步，然后猛然发现，谢羡鱼缩在袖中的手，正在无声而快速的结印，每一道手印，都对周围的气流带来一定的影响，一直到最后聚而成阵！
这种举重若轻高明至极的布阵手法，她只见过玄少瞻施展过，连她都不会！
见她察觉了，谢羡鱼动作骤然加快！唐小昔来不及多想，从背后抽出了伏魔剑，猛然向虚空之中劈去！雪亮的剑锋劈在了空处，却发出了开山裂石般的炸响！
谢羡鱼并没趁胜追击，反倒迅速后退，唐小昔被气流震的倒跌了一步，正好见到玄少瞻掀帘进来，急道：“抓住他！”
她对玄少瞻，永远有足够的信心，这样的反应完全出于本能……可是她忘了一点，此时的玄少瞻，体内气息正濒临崩溃，便如站在悬崖上的旅人，稍一迈步，就将粉身碎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