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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仲瞧着势族铁卫呼啸而过,抿了一口热茶,雨势渐烈,草棚角落已经接连滴漏,站起身子,瞧见那到那书生模样的少年有着空位,便走去坐了下来。
那书生见谌仲虽衣衫褴褛,面上却是眉宇不凡,身上青衫虽破陋不堪,但不难看出,也是山品的江南丝织,心下大感惊奇,心道:莫不是遭了拦路打劫的?”
拱手朝着谌仲,礼道:“小弟汴州何肃言,兄台莫非半路遭了匪?”
谌仲一愣,瞧着眼前年岁与自己相仿的少年,这少年蓝衫磊落,面容俊俏,丹凤眼柳叶眉,如不是身穿男衣蓝衫,倒以为是个姑娘家了,见这少年礼声相问,拱手道:“秣陵谌仲。”
然后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一言难尽。”
何肃言瞧的出谌仲眼眸深邃,心有顾虑,不愿多言,也就未多加追问,继续道:“谌兄也是进京赶考么?”
赶考,谌仲默默的低喃的念了一句,若不是家中遭此横祸,想来这个时候,自己也是要进京赶考了,跌跌撞撞辗转却是来到京都景宸城,想到京考不日将试,心绪一阵悲痛,显于言表。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沉郁道:“途经此地罢了,我要去坝上。”
何肃言哦了一声,继续道:“坝上?那里可是蛮夷之地,常年战乱不断,去那里却是为何?我瞧朋友也是读书人,不妨去考取功名的好,小弟此番进京,却是少一同伴,谌兄弟不妨一起,至于费用,大可包在小弟身上。”
何肃言瞧得出谌仲心事重重,心下以为这书卷气息浓厚的少年想来也是进京赶考的试生,估计是路途遥远遭了匪患,这才心绪悲痛,断了赶考的念头,他一路从汴州北上,诸如此类考生也是遇见不少,有些心理脆弱的却是直接半路折返或是寻了短见,他对眼前这少年的印象极好,不忍他步了那些人的后尘,却是想帮他一帮。
谌仲家遭横祸,早就断了考取功名的念头,如今他只想寻到坝上,将那老先生所托物件交予韦将军,然后在查探灭门仇家到底是何人。
现听何肃言说道考取功名,他心下微颤,父亲的期望,顿时侵入耳畔,他自幼生在富贵之家,父亲最是期盼他将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这份期望,父亲却是带到了九泉之下了,若自己唐突放弃,却让父亲如何在九泉之下安息?
犹豫间,却听何肃言笑道:“试试又无妨,耽误不了什么时间,后天便是大试,你我这两日不妨在景宸城内,好好的玩耍一番。”
谌仲被何肃言说的有些心动了,要到坝上也不急在这一时,为了父亲的那份期望,自己就算是去尝试一番,也没什么不可,至于金榜题名他虽然有些期许,却是不抱着太大的希望,毕竟当今朝堂考生大选,都掌控在势族手中,那些金榜三甲,想来势族都是预定的了。
何肃言满面期许之色,谌仲微微颌首道:“我失了故籍,如何参试。”
何肃言听罢,摆手笑道:“无妨,景宸城内编篡故籍的人士颇多,并非难事。”
谌仲一愣,错愕道:“故籍也能撰卷?”
“谌兄当真孤陋寡闻,若有银子,何事不能成?”何肃言道破秘言,从怀中掏出钱囊,取出一锭银子塞入谌仲怀中,笑道:“谌兄眉宇不凡,他日若高中三甲金榜题名,可千万别忘记小弟的滴水之恩哟。”
谌仲见何肃言如此慷慨,萍水相逢便倾银相赠,这自是拿自己当做朋友,他若推诿,倒是昧了人家的一番好意,道谢接下。
何肃言天性开朗,最喜结交寒士,见谌仲接纳自己好意,自是十分高兴,二人侃侃而谈,闲谈杂事。
何肃言博学多识,上至朝堂政要,下至江湖草莽,皆能侃侃道来,谌仲见他见识非凡,绝非凡人,心下更是惊奇,却哪知何肃言平日最喜听曲说书,方才所说,皆是他从说书人口中复述而来。
见何肃言见识颇多,谌仲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道:“你对修行可了解?”
何肃言听闻这三字,眼神微凛,附耳低声道:“难不成你想踏入修行之列?”
谌仲苦笑道:“我就算有这心思,也没那门路,何况我资质平庸,不过是寥寥空想罢了。”
何肃言道:“至于修行,我也只略知一二,你若想听,我说与你。”
“愿闻其详。”谌仲兴趣盎然,朝着何肃言身边挪了一挪,探过身子,屏息倾听。
“我只知能踏入这修行之列的人,莫不是天纵奇才便是天赋异禀或是有着大机缘的人,常人的话,便是连它的边际也是摸不透的,所以说修行者,在这天下间是少之又少的。”
谌仲点了点头,示意何肃言继续说下去,何肃言挽袖端坐身形,继续道:“天下的修行门派也是颇多繁杂,但为首的却是四处,一为明楼,二为寒门,三为势族,四为蜀山,明楼镇大明,寒门掌异士,势族倚皇权,蜀山多怪才,明楼乃是天下第一修行圣地,四方异族番邦,窥视我大明领土千年不敢肆意侵入,正是忌惮明楼的存在,可说明楼乃是我大明镇国之地,不过明楼虽然为世人所熟知,但关于它具体在何处,我也是不清楚了。
“寒门多异士能人,其中我大明第一高手剑圣尾勺於惑,便是寒门当代门主。”
“势族倚皇权掌天下兵马,但其中也不乏修行者的存在,如今圣上之弟墨翎王便是势族的掌控者。”
“至于蜀山,它和明楼一样,太过神秘,我也是不甚了解了。”
谌仲意犹未尽,何肃言却是已倾囊相告,他所知的也只是这些,见谌仲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笑道:“你我皆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还是不要想这些的好,你若真想修行,那就认真去参加大试,没准被势族相中,倒是也是有可能参悟修行的。”
谌仲道:“修行讲究机缘,怕是我没那份机缘了。”
何肃言神秘道:“据说每年的金榜三甲,是有机会进入明楼的哦?你要知道,如果能够进入明楼,要想踏入修行之列,还不是手到擒来?还有,大试之后,势族会品评天下名士榜,位列百位内的试生,皆是有机会进入势族八院的。”
明楼圣地,谌仲自然十分向往,何况他如今背负深仇,更是对能够踏入修行迫切不已,见何肃言如此说,兴趣大增,道:“此话当真?”
何肃言道:“自然是真的,我岂会骗你不成?”
何肃言说的笃定,谌仲自然不去怀疑,他心思百转,对明楼的向往,又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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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熄,淅淅沥沥的落着,那些商贩急于奔赴景宸都城,冒着轻雨匆匆离去。
何肃言站在茶棚前,仰头瞧着昏暗的天色,转头对谌仲说道:“雨小了许多,谌兄,我们也走吧。”
谌仲站起身子,将包裹抱在怀中,走出茶棚,天色微凉,冰凉的雨滴落入脖颈,倒是让他清醒了许多。
两人直奔景宸都城,此时相距不甚太远,何肃言却是执意雇佣了一辆马车,他出手阔绰,几十辆纹银随意撇出,谌仲心道:这位何兄想来家境富裕,瞧他出手的阔绰样,一定不是寻常百姓。
他心中如此想,面上却未多问,行了没多久,便到了都城门口,此时城门大开,往来人群熙攘,其中不乏一些赶考的学生。
景宸贵为大明帝国都城,城墙巍峨高耸,城门之上的门牌楼轩宇气派非凡,上书景宸两大金字,乍看下去,极为壮观。
进了都城,顺着宽敞的街道径直向前,行了段路后,何肃言掀开车帘瞧了一瞧,朝着赶车的马夫道:“去昌运楼。”
那马夫应声而答,长鞭一挥,马蹄哒哒的就拐过街角,因为大雨的缘故,街上行人稀少了许多,较之都城平日的热闹,此时显得尤为空寂了些。
谌仲不喜多言,何肃言却是频频说笑,他只能应声相答,谈论的无非是一些琐事,一人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倒像是对弈一般。
马车停了,那马夫喊道:“昌运楼到了。”
下了马车,进入昌运楼,何肃言要了两间上房,自行将费用支付了。谌仲却是感动异常,两人萍水相逢,何肃言却如此厚待,他如何过意的去?心道:我这位何兄当真侠义心肠,我与他萍水相逢,他竟如此待我,日后我定要好生报答他。
谌仲风尘百里行至都城,一路备受歧视欺压,看透世态炎凉人性丑恶,但他生性隐忍,不愿多做争斗,便是受了冷落,挨了委屈,也是隐忍不发,任凭旁人冷眼寒光,他也是一笑而过,不去反抗。
隐忍并不是懦弱,谌仲当然也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的隐忍不发,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手中的东西,他知道,他手中的那件东西,绝非凡物,一定有人暗中在寻找着这件东西,而那些人,是现在的他万万惹不起的人,那老先生临死前所说的关乎天下命脉,也不是玩笑之话,为了完成这份生死相托,他必须隐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