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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绷着脸看她。
盈妃也不怕,转脸又看向无祁:“怎么样,神猴?”说着还伸出涂着蔻丹的纤细玉手,学着猴子,似模似样地挠了挠自己的脸。
太上皇没绷住笑起来:“你这丫头就知道玩!”
盈妃眨眨眼:“臣妾琴艺书画样样不行,若再不会玩,岂不是一无是处?”
玩也算是长处?
可在看太上皇看来,玩就是长处。
因为他就爱玩。
所以盈妃在他这,还算是很有面子的。
于是大方地一挥手:“得了得了,下去吃你的吧。”
盈妃脆生生地应了句嗳,就坐下了。
坐在对面首位薛贤妃用力捏着杯盏,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
殿下的座席分为两列。
薛贤妃和盈妃分别坐在两列之首。
后宫中除了皇后以外,薛贤妃最大,除此之外便是盈妃。
薛贤妃瞧着盈妃的笑脸,怎么看怎么刺眼。
盈妃落座后,就是庆昭仪。
阿余座在后头瞧着妃嫔一个接一个地上去再下来,想了好半晌后,还是对着身后的织花招招手。
“娘子有什么吩咐?”
阿余耳语几句。
织花一头雾水,但也知道这种场合不该多话,便点头去办事。
不多时,就拿了阿余要的东西来。
阿余接过来揣进袖子里,然后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着。
不多时,就轮到她上去了。
被点到名以后,阿余提了提气,低眉顺眼地走上前,规矩十足地伏地跪拜:“才人余氏,给太上皇请安,给圣人请安。”
太上皇叫了起。
一直坐那发呆的贺闳也回了神,不动声色地瞧着她。
同时,无祁也朝她看过来。
它将钩住案几的脚放下来,身子微微往前探着,窄鼻皱了皱,又皱了皱。
阿余在对面坐下。
整理好衣衫后,徐徐抬头,对着无祁展颜一笑。
贺闳看在眼里,想的是还从未见她笑得如此灿烂过。而看在无祁眼里,它只注意到女人笑着露出了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左右两侧各有一颗牙齿略长一些,就像野兽的犬齿一样。无祁也有一颗,却不如女人的亮白锋锐。
她……是谁?
无祁探出毛茸茸的手,罩住棋子盒。
棋局开。
几子落下来,太上皇和贺闳的心里就已有了数。
看过这么多局,饶是不会下棋的也都能看出几分门道了。这毛氏一看就是会下棋的,可棋艺一般,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要败下阵来。阿余本身自然是不会下棋的,不过原主会,所以记忆仍在。
她慢慢地落子。
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败阵时,突然将原本捏在指尖的黑子又放回去。
她直了直腰身。
正关注着这边的诸位不由得纳闷,这是要认输了?
可谁知,下一瞬……
阿余却是从宽袖里拿出根香蕉来。
……
饱满硕大的一根香蕉,长势极好。
外皮金黄,没有丁点黑斑。
熟得刚刚好,正是最甜的时候。
啪嗒。
无祁手里头的白子也掉回棋子盒里,浑浊的眼眸颤了颤。
因为呆滞,所以猴脸仿佛拉得更长了。
贺闳正想说什么,却被太上皇抬手拦下,不解地侧头看去,只见太上皇的目光还盯着棋盘前的两位,一只手朝他扬着,手指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先别说话。贺闳只好将话吞回去。
另一边。
无祁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阿余将香蕉微微竖举起来,小手掰住香蕉头,往左用力一掰,开始慢条斯理地剥香蕉皮。黄橙橙的香蕉皮被一条一条地剥下来,伴随着蛋黄色的香蕉肉袒露出来,专属于香蕉的那种半香不丑的味道也弥漫出来。
无祁那嘴唇极薄的唇无意识地张开。
阿余举着像花儿一样绽开的香蕉,却不吃,又重新落子下棋。
……
她落了一子。
无祁也随手落了一子,眼却还黏在那根香蕉上。
阿余也不看它,复又捻起一子,却不当时落下,反而琢磨了起来,仿佛是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
边思忖,边将香蕉送到嘴里。
涂着口脂的艳丽嘴唇,轻轻含住香蕉,洁白整齐的贝齿稍一用力,便咬下一截。
无祁呆呆地看着她的左脸颊鼓起来一块。
阿余慢慢悠悠地咀嚼了几下,再咕咚一口吞下去,终于又落下去一子。
无祁口水都淌下来。
于是,阿余一根香蕉还没吃完,无祁就输了。
……
阿余笑了笑,三口两口将剩余的香蕉塞进嘴里。
嚼干净吞下后,对还有些痴痴呆呆的无祁拱了拱手:“承让。”
无祁:……
它是谁、它在哪、它在做什么?
这女人是谁?这女人在干嘛?这女人手里怎么只有香蕉皮了?
啊……香蕉呢?
无祁愣愣的,太上皇和贺闳愣愣的,其余人也都愣愣的。
这就赢了?
在众人恍惚的注视中,阿余起身对着太上皇和贺闳行礼:“太上皇、圣人,嫔妾赢了。”
太上皇:“你……”
他才说出一个字来,就听砰的一声响。
愕然望去,只见无祁先是猛地拍案,紧接着就哗啦一声将棋子都拂到地上去。
然后站起身来,一脚踩着案几,一手攥着那根香蕉皮。
无祁的手毛茸茸的,手掌宽大、五指粗长,黑指甲圆圆小小的,手背手指上都是毛。
此刻,黄澄澄的香蕉皮,软趴趴地耷拉在它的手心里。
一明一暗,对比强烈。
它紧攥着香蕉皮,正对着阿余呲牙呢。
太上皇缓过神来,忙说:“去,去给神猴拿香蕉来!”
阿余补上一句:“不要剥皮、切块,整根拿上来。”
宦臣瞧了眼太上皇。
太上皇挥挥大手:“听余才人的,去!”
宦臣弓身应是,急匆匆地去了。
无祁仿佛是听懂了这句话,脸上的煞气登时散去,又坐回到位子上,扯下一条香蕉皮,塞到嘴里吧唧吧唧地嚼。
而阿余,功成身退。
也不在两位帝王跟前杵着了,行礼退下。
贺闳瞧着她的背影,扶额轻笑——这个毛氏,可真有法子!
他的笑容,刺得薛贤妃眼角一抽。
怎么,有一个盈妃还不行,现在连这个丫头都要抢在自己前面出风头了?
窝囊了这么久,此刻终是没忍住:“余才人的脑子转得可真是快。”薛贤妃轻轻地撂下杯盏,优雅地用帕子压着唇角,借此遮挡唇畔扭曲的冷笑,“只是这法子……未免有些胜之不武了。”
她作为众妃之首。
此时抛出句话来,底下自然有人去接。
比如一直想投靠她的兰贵人,“是呀,神猴棋艺惊人,却苦于没有对手,所以太上皇才会召咱们与神猴对弈。毛才人用这种旁门左道的法子分散神猴的注意力才赢了棋局,简直是对神猴的羞辱,也是对太上皇的不敬。”
毛氏不是最擅给人扣帽子?
兰贵人想,我也会呀!
她的话,如同是试探,其他人都借机瞧了瞧太上皇的脸色。
太上皇神情难测,瞧不出生气,也瞧不出高兴。
他其实也在做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