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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识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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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余神色一动:“什么味儿这么香?”

    “嗯?”织花闻言,耸着鼻尖嗅了嗅,“婢子没闻到什么味道啊?”

    “不对。”阿余支着炕桌撑直了身子,用下巴往西边一指,“好像是从西偏殿那飘来的。”

    织花眨了眨眼,努着鼻子又用力地吸了几吸。

    还是什么也没闻见。

    揉着鼻子收回目光,却见阿余已经趿着绣鞋下了地,缓走了几步却又停下。

    嗯,涮锅子的味道。

    人类总觉得狗鼻子灵,但事实上猫的嗅觉是人类的几十倍,甚至比狗还要敏锐。

    不止味道,连温度都能感知。

    更何况是阿余这只猫妖呢。

    她连那盘子里的鱼片切得多薄多厚都能闻出来!

    阿余喉头滚了两滚:“织花,陪我去趟西偏殿。”

    织花一顿:“主子去西偏殿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自然是给祝婕妤请安。”

    “请安?”织花怔了怔,“现在?”

    阿余眨眨眼:“嗯啊,怎么了?”

    倒是不怎么,就是……织花委婉道:“估计这时候祝婕妤正用膳呢。”

    赶着饭口去请安,不合适吧?

    阿余不以为然,“正好。”

    正、正好?

    阿余走到妆台前坐下:“头发不必重新梳了,选几支钗来带就行,衣裳……还是换一身吧。”

    她现在秃着发髻、身穿月白襦裙。

    这副模样去串门,活像是奔丧,怕不是会被轰出来。

    织花闻言忙上前伺候。

    阿余本就挽了个简单的堕马髻,现下又在发髻上插了一把玉叶金蝉梳,再在脑后斜插两支灵芝竹节纹玉簪。

    又用一条碧色丝带穿发而过,于鬓边轻系。

    另一侧则又点缀了三四颗指甲大小的玉梅花簪,做工精细又逼真,仿佛真有梅花飘落在头发上。

    再搭配一对兰花蕾形的耳坠。

    阿余透过铜镜瞧了瞧——这一头的花鸟鱼虫哎。

    最后换一件荷青色的衣裙。

    阿余挥了挥绣有双鱼戏莲的纨扇,带着织花就出了门。

    才出了福熙阁,她却又停下来,用纨扇顶着下巴沉吟片刻,“青蜜呢?”

    织花不知她怎么又想到这了,“正给才人煮枣茶呢。”

    阿余不爱喝茶水。

    她偏爱红枣桂圆并枸杞煮的甜茶。

    阿余转而用纨扇点了下织花的肩膀:“去叫她过来吧。”

    织花会意,转身去叫青蜜。

    不多时,青蜜匆匆而来。

    她还是那副少言寡语的模样,走到阿余跟前连头也不抬,只纳了个福:“才人。”

    阿余点点头,带着青蜜直奔西偏殿。

    通禀的宦臣立在窗前递了话。

    不多时樱桃便撩帘而出,笑盈盈地走到阶下,边纳福边道:“余才人万安。”

    阿余虚扶她一把:“娘娘歇着呢?”

    “没有,娘娘正用膳呢。”樱桃侧让开身子,“才人请。”

    拾阶而上,自有小宫婢伺候着掀了帘子。

    进到门阁处停了停,便又有两个小婢自里面撩开第二层帘子。

    阿余提步而入。

    再由樱桃引着穿过明间,往东一拐,又撩开了东次间的门帘。

    祝婕妤正坐在靠南窗的炕上。

    她的绣鞋摆在炕下的脚踏上,而她则是盘膝而坐,面前的炕桌中间摆了个铜锅子,锅旁配菜十数。

    铜锅上热气腾腾。

    徐徐热雾后,是祝婕妤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阿余行了一礼,目光本能地往那盘鱼片扫去,紧接着便横向祝婕妤眼前的碗箸。

    骨瓷小碗里盛了大半碗的酱料,还有一根被咬了一口的竹笋。

    这分明是吃了一半,听说她来就立刻住了嘴。

    再抬眸细瞧,祝婕妤唇角还沾了丁点儿的酱料呢。她收回目光,“嫔妾来得不巧,打扰娘娘用膳了。”

    第一眼看去,祝婕妤并不是个令人惊艳的美人,虽说是好看的,但她的长相却偏寡淡了些,很容易叫人记不住。

    现下她脂粉未施,完完全全地素着一张脸。

    不知是被热气蒸的,还是被旁边那碟子辣酱辣的,祝婕妤唇颊略红,倒像是抹了胭脂似的。

    阿余这才瞧出祝婕妤的优势来。

    她的长相虽不惊艳,但胜在素面也很美,这可是许多靠胭脂水粉的嫔妃拍马也比不上的。

    思忖间,就听祝婕妤淡淡开口:“不妨事。余才人有事?”

    阿余笑眯眯的,一副乖巧模样:“上回来请安,听闻娘娘身子不适,未能得见,后来一直挂心的,所以今日特来探望,不知娘娘好全了没有?”

    “不妨事。”祝婕妤闪了闪眼睛,“劳你挂心。”

    阿余两手往后一背,笑了笑。

    祝婕妤瞧她没有告退的意思,客气了一句:“余才人用过膳了吗?要不一起?只是这时节吃锅子略热了些,想必你……”

    话音未落,就见阿余已经干脆地应下:“多谢娘娘,嫔妾正好还没吃呢。”

    祝婕妤:“……”

    阿余瞧了眼立在祝婕妤后面的玉桃。

    玉桃下意识地朝祝婕妤的后脑勺看了一眼,虽然没得到主子的示意,但还是上前将榻边的绣墩往前搬了搬。

    阿余便又忽闪着眼睛看向祝婕妤。

    那眼神……和她做猫时找主人要鱼吃的眼神一样。

    杏眼圆圆,又透又亮。

    就那样眨巴眨巴眼地瞧着你。

    祝婕妤焉能说不?张嘴便道:“那就坐吧。”

    阿余露齿一笑,“谢娘娘。”言罢很是自觉地将绣墩往桌前搬了搬,又搬了搬,这才落座。

    这时候玉桃已出去安排。

    不多时便有人给阿余新上了一套碗箸和一碗酱料。

    阿余拾起筷子,直奔鱼片而去。

    一筷子夹上四片,然后浸到锅子里,也不撒手,就这么夹着涮,好似生怕一撒筷子鱼片就会消失在锅子里似的。

    祝婕妤没想到还能这么吃呢。

    目光在她的长筷上定了定,再往上瞧,正撞上对方投过来的目光。

    “听说尚食局新来了个蒙古厨子,想来这就是他的手艺了?”

    祝婕妤反应了一瞬,才道:“是,他调得酱料一绝。”

    “那我可要尝尝。”说话间已抽出长筷,将筷尖上夹着的熟鱼片往酱料碗里一转,接着一瞬也没耽搁地就送入口。

    祝婕妤又看傻了,也忘了去琢磨她突然造访的企图,“熟了吗?”

    阿余抖着舌头把烫嘴的鱼片吞下肚,“嗯啊。”

    祝婕妤瞧着她的嘴,吞了口口水。

    阿余清理好口腔,才又说:“这鱼片切得薄如蝉翼,下锅就熟,煮得太久肉就老了。”说着又夹了两片,抬手浸到热锅里,“每次我都在心里记着数,下锅以后数到八,就拿出来吃。”停了一停,才又抽出筷子,直接离座伸手,将鱼片放到祝婕妤的碗里,“娘娘尝尝。”

    玉桃想拦,却被祝婕妤的眼神制止。

    按理说她们不该互相夹菜。

    也不该同食一锅。

    但祝婕妤向来不被规矩所拘,阿余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