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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史有载:元朔四年春,万太后崩,遗诏还政与帝,王侯将相按分例赐金,大赦天下。帝大恸,扶柩痛哭不止,三日未合眼,至陵而晕厥。太后既葬,帝罢朝数日以缅,又擢万昭华为两州郡守,领兵权,万家之盛,尤胜太后在时。
先不论后头如何,时间回到万太后毒发身亡的这一天。
随着太后失了生息、帝王赵寂哀痛哭泣,宫中乱作一团,山陵崩的消息从太后的寝殿传出,见风而走,不过片刻的功夫,宫外的朝臣也得到了消息,喝茶的茶杯掉了、写字的墨迹歪了、正训斥属下的更是像被勒住了脖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很快的,群臣陆续冲入了皇宫,不必引导便自发地跪在殿外哀悼着、等待着。
上一次他们这般,还是文帝崩的那一天。
跪了很久,这一大片乌泱泱的人群中,无论是地位尊崇如三公,还是堪堪有入宫资格的六品给事中,心中皆转了千百种念头,而不论各人心中的算盘如何,最后都只汇成一句话:天变了。
头上没了最后一座大山,帝王终于要亲政了,齐国即将迎来一位年轻的、聪慧的皇帝的统治。而直到这一日,群臣才猛然发现,对于这位他们必须要效忠的、即将手握权柄的君上,他们竟有些拿不准该如何对待。
平日里,天子幽居深宫,只在早朝时与群臣见面,而往往一场朝会下来,她除了必要的那几句话外都不多说一言,群臣熟悉的是太后,对于新帝——现在也已不能称之为新帝了——的性子,竟一点也不了解。
意识到这一点,所有臣子的心中都是一沉。
实在是……太突然了!太后还未满四十,正是各方面都巅峰的年纪,她又惯来面面俱到,她把持朝政这三年,虽然将陛下“保护”的太严实,但也将的确将一切治理的很好,所有人都以为,太后专权的时候还要持续数年,直到皇帝羽翼丰满、权力自然交迭或是夺回权柄时候。他们也已摸清了在太后治下做事的诀窍,可如今,那些都已成了无用的垃圾。天已变了,而与表面上所表现的悲伤不同,该如何在天子的治下继续官途,才是此刻群臣的共同心声。
没有人管他们怎么想,这一日,帝王没有出现,只是传了诏让众臣先行告退,然而国丧在前,没有一个臣子敢离开。
……
同样的一个时间,城西江边,卫初宴所在的这艘画舫上,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跟你们说了,这是揽华楼的画舫,舫上有姑娘在,不方便见生人,你们这些人怎的如此无礼,还要强来的?须知即便是长安令,也不敢在天子脚下做出这等欺凌的事,我劝你等还是早早离去了,否则若是惊扰了我们的花魁娘子,有多少也不够你陪的。”
早早地得到了袁柳儿的吩咐,等到那些人果真因搜寻无果而开始上各艘画舫搜寻时,船工立刻将那些人拦住了,这些船工都是个烟花巷子里打滚出来的机灵鬼,此时扮演的,就是长安排的上号的花楼里的,惯会仗势欺人的奴仆。
“我这画舫上并没有太多的人,那几个船工虽也有些功夫在身,却肯定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如今是把他们拦下了,但他们也不愿意放过任何可能藏人的地方,这时还在同船工交涉,方才有人来报,他们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毕竟我们这是开门做生意的,虽然不至于让我这花魁娘子放下身段与他们接触,却也不好拒绝人家为上船搜查给的重金,否则实是太容易惹人起疑。不过我已吩咐了他们装作贪财模样来,咬个大数目不松口,以此再周旋一会儿,但恐怕也拖不久。”
轻纱飘舞,被遮的严实的床上,卫初宴脸色苍白地靠坐在那里,听袁柳儿与她说明形势。
实是很棘手的。
“你这个样子,也不能跳船逃跑,先不说你身体受不受得住,只要这里的水下有动静,便会被发现的。你怎么样都跑不了,唉,这些恶徒……”
说话间,袁柳儿焦急地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看了眼外边,见外边还在拖延,她轻吐口气,又匆匆走回来,看着床上的人发愁。
不得不说,这位大人的身体真好,恐怕是上品资质吧。先前发现她的时候明明已经成了那样,但是只是给她止血上药、又喂了一些补气血的汤下去,粗浅睡了一觉而已,她竟已能勉强自穿上坐起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恢复速度?
当然,虽说是恢复的快,但那大约也只是面上看起来吧,实际上,这么重的伤,即便她是上品资质,也要好几月才能痊愈。
只不知道这个人还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了,也许今日就要没了吧。袁柳儿抱了抱胳膊,那自己呢?这一船的人呢?
心中正想着要不要把这位大人交出去亡羊补牢一下,但是袁柳儿又觉得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这可是朝廷官员,况且她已伸手救了,还能怎么办呢?
“姑娘,我会抚琴,也懂一些小调。”
正当袁柳儿害怕的时候,卫初宴出声了,虚弱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安定感。
“你说什么?”一时没能弄懂卫初宴的意思,袁柳儿晕道:“都这样了,你还想着抚琴唱曲?”
卫初宴捂着小腹,无奈地道:“姑娘,我观这是一艘画舫,先前又在迷糊间听姑娘说起过身份,咳,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这里既然有花魁娘子,那么再多一个楼中姑娘也是可以的。”
袁柳儿一怔,忽而大喜:“你是说,你想扮成……”
卫初宴点点头,袁柳儿却在此时摇头:“不可不可,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模样,你哪能瞒过他们?这可是在刀尖上跳舞,一下子弄不好,就要死的!”
卫初宴勉强扯了扯嘴角:“你可与我上些花妆,遮去一些面容,他们急着找人,不会对衣妆大异的我有多少在意的。我观你先前戴了薄纱,也可以给我戴一个。还有……他们知道我受伤了,伤的很重,他们必定想不到我还能抚琴,他们进来时,我的琴声只要足够稳定,他们的目光便不会落在我身上。”
“可是,你真的能行吗?先前还是一副要*屏蔽的关键字*的样子,我怕你一动,扯裂了伤口,又厥过去。”
卫初宴坐在床上轻轻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姑娘愿意一试吗?”她的脸色仍然苍白的吓人,但说完那句话,她就忍着痛,装作平静地下了床,她太能忍、也太能装,乍一看,真跟没事人一样。
“罢了,都到这一步了!大人,你可一定要撑住啊!小女子这一船人的性命,都在你身上了。”
“请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卫初宴再次点头,心中想着,若是*屏蔽的关键字*她,让她这场戏演不成,那么她就装作是胁迫了袁柳儿的样子,翻脸将人打伤再弃船逃跑,希望那些人,到时候不会为难这画舫上的人。
“姑娘,时间不多了,劳烦你为我梳妆。”
青丝垂落,面容素净的女人对着袁柳儿淡淡点头,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让人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袁柳儿点头称了声是,先给卫初宴梳头,掬起那一头青丝时,感觉好似捧了一匹丝绸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