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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无一丝凉风作伴,沉闷的天气让人喘不过气起来。
往日热闹的京都汴梁,今日却显得异常安静。
王府内赵属好几次想静下心来翻书,却又实在热得难受。
“殿下,天黑了,可是要上灯?”司勤敲门进来问
“也好。”赵属哪里是在看书,他只端着书,心里却在想别的什么事。
司勤正将烛台一排排点起来,忽然从门外吹来一整强劲的风,刚点好的烛火竟然被吹熄了一半,连烛台都被吹倒了一些。
赵属案前更是如此,成卷的书纸全被吹飞起来。
司勤忙不迭的收拾被吹倒的烛台,好在火都熄了没有燃起来。
“这劲风起的邪,也罢,等雨落下我再去歇息罢。”
此风一过,又是沉静闷热的深夜,直到半夜才忽的起了闪电,一道道如利剑划破长空,惊雷频频响起,由远及近。
赵属闭着眼睛,他早不去管这风是否吹落了烛台和书卷。
又一道闪电,照得四下万方全如白昼,连夜里熟睡的人都被惊起。
“殿下,不好了,听说方才天火降落,正是东宫方向!”
赵属方才被惊雷震动得睁开双目,此刻又低垂下眼睑,长叹一声。
“是该到时候了。”
“陛下,不好了,雍王殿下得了急症正高热不断!”
赵禛本也睡下,可惜惊雷不止,他也睡不安生,半夜起来又听到这个,忙不迭就往张贵妃宫里赶去。
“你们这些没用婢子,往日里好东西也没少你们的,你们倒好,好好的孩子得了急症也不报备。”
赵禛刚进院子,便看见李莉韵教训这宫里的宫女黄门,此刻见皇上前来,立即跪拜。皇后此刻已经在正位坐多时了,见了皇上来也起身迎去。
“怎么样了?”
“太医们都来瞧过了,新开了方子。只是孩子还在发热,又闹性子,半天才喂好的,又吐了出来,这样才又折腾了半天。如今孩子睡了,陛下可要进去看看?”
赵禛点点头,撩开帘子去看,张贵妃正红着眼盯着熟睡的孩子,赵禛自觉不在此刻打扰她。
刚放下帘子,忽然又猝不及防一道电闪雷鸣,震得赵禛耳鸣不止。房内立即又响起孩子哭声,张贵妃也哭着安慰。
“天火降落,天火降落了!”
“怎么回事?”赵禛正烦闷着,听到这样一声不免要问。
原来是殿外有个受不得惊吓的小黄门,不知抬头看见什么忽然的叫喊起来。宫殿檐下站着内侍高班立即捂住他嘴巴,把这小黄门揪住。
“陛下恕罪,这个不知轻重的,奴婢这就差人送去慎刑司掌嘴。”
这内侍高班正回话呢,见远处倒真跑来一个有品阶的黄门,看着服制是前省里当差的,便上去问。
“跑来干什么?”
“回禀陛下,方有一道天火从天而降,正落在东宫里头。”
众人都是一惊,赵禛听罢重重拍了案几。皇后脸色惨白,正巧房内的雍王哭得难受,又咳嗽起来。
“御医呢,都叫来,都叫来。”
赵禛夜里没睡好,方才一惊一乍的更是觉得头疼。只盼着雍王快些好转才安心些。
“陛下劳心,这里有臣妾守着,陛下不如早些休息,若是再惹些不爽才是臣妾的罪过了”
皇后起身去劝,倒让赵禛想起来什么。
“那好,你在这里,半步不要出去了。摆驾垂拱殿!”
皇后这边恭送皇上离开,这又细想方才的话,怎么也觉得不对,急着叫过李莉韵来。
“我这心里不安,总觉得今夜要有事发生。”
“若真有事天火已经应在殿宇上了,奴婢劝娘娘,还是要先稳住这里才是。”
皇后见到天火落到东宫,本忧心赵属会有什么,此刻倒被李莉韵点醒了。眼下最要紧的是雍王身体,只要他好了,陛下也不至于过于心烦迁怒了谁去。
垂拱殿内
赵禛扶着额头,殿下头是司天监跪在一旁。
赵属方才赶来,路上也听说了天火落到东宫的事情,好在殿内没什么人死伤的,其他的都急忙着去救火。
“你来的也是时候,方才的话,司天监再说一遍罢。”
“是,这边回禀秦王殿下,今夜天火降临,若只如此也算寻常,凶吉皆有定数。可如今落入东宫,看着方位并非火邪作祟,而是天宫降罪。此事还犯了雍王的气运,自是天宫降罪贵人,按照旧惯太子当谢罪天恩的,如今便是……”
原话应当是“如今当是秦王谢罪。”可如今秦王在此了,司天监的便不好明说了。
“便是他不说,你也明白了?”
“儿臣自当明白,明日便写了奏疏请父皇革去秦王的名头,降做郡王。”
“还有呢?”
“儿臣这些年未有建功立业的,附加的名头也都可以革去,再有的还望父皇做定夺罢。”
“你能有这份孝心体恤朕,朕不应当如此决绝的。只是天意如此,明日里朕便一并下旨,叫玉蝶所去了你皇嗣的身份,彻底还原你的王子身份。”
“儿臣遵旨。”
“还有一条,如今你身份不同,以后便称呼朕为伯父,皇后为伯母。若要出入禁中也是要额外请旨。你可明白?”
“儿臣定当谨遵皇伯父的旨意。”
赵属浑浑噩噩的出宫来,司勤正守在一旁。
这天上只刮风闪电的,一直不下雨。赵属此刻站在宫门,衣袂飘飘,司勤见着只担心他受累难过。
“殿下,保重身体才是。”司勤拿着披风将他包住,赵属这才定住心神。
“回去罢,没事了。”
司勤担心赵属累病了,一路上马车疾驰着回到秦王府里,刚到门前,司勤叫几声“殿下”车内无人应答,便撩开帘子去看,却发现赵属已经昏睡了过去。
司勤只觉得心疼,这样颠簸的也能睡着,可见是累狠了。这便将他抱出来背在背上送回寝殿里去。
司马恩半夜里也被这惊雷吵醒,又听家仆说天火落入东宫。心下一项,忽觉不好,立即叫来管家。
“吩咐下去,明日只我一人上朝,安抚好太老爷和三公子,就说明日里三公子抱恙在家,他要问你就说我帮他去告假了。”
次日一早,司马珏照例要入宫的,可走到门前却被管家拦下来。
“到底什么回事?”
“只是昨夜里有天火落入东宫了,老爷连夜醒来只说怕是天有异象,三公子莫为难老奴,是老爷吩咐的不让公子出门。”
“东宫?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么就不知道呢。”司马珏只恨自己睡得太死,什么也听不见。
程璠虽然知道惊雷的事情,但他此刻在京郊的坟上,他如今得了赵属的安排,只当告假,不再出入秦王府了。
他夜里被雷声搅了睡意,又听说奶奶在房里睡不安神,连忙赶去。
姑姑程佩正在屋里安抚,见他进来又安抚道:“没事的,刚才有煮了些安神茶来喝,已经又躺下来了。”
程老太太刚缓过来,见程璠进来又过去拉他手,叫他坐下。
“我正也在做梦,梦见你父亲回来了,刚到门口便被雷劈中,我这就惊醒了,只求老天爷开恩,我的儿子并没有做什么错事,怎置于天打雷劈呢?”
“奶奶莫慌,这都是梦罢了,何况陛下早就追封了功臣名号,又追封了侯爵。有天子庇佑,父亲只是乘着雷电归九重天上去的,只当是成仙的劫数,并不是天打五雷轰。”
程璠并不信鬼神,只是父亲死后朝廷里的道士们常来宽慰他,也就留心多看了些道术。如今担心奶奶心里难受,受到惊吓生病才又现编的去哄着。
“这样啊,我晓得了,你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
安神茶的功效渐渐显露,程老太太没说几句边幽幽入睡了。
程佩披衣起身,领着程璠到外屋里去。
“这些年母亲都记挂着哥哥,你又不常在身边,老太太悄悄的也不知哭过多少回。”程佩说着,也不禁抹起了眼泪来。
“姑姑不要伤心了,如今王府里无事,我可以时常回来。只是侯府已经建好了,你们为何不搬过去住,还要住在这守灵的茅屋里头?这地方地远人稀的,若是有个什么歹人如何是好?”
“你这是不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哥哥虽然战功了得,但终究是靠出生如此才得了这爵位。早年间你祖父去的时候就说不愿让子孙再经历沙场,你父亲是不听了,如今就算有金山银山等着封赏,老太太也是不愿意要的,她一味守在这里也是为求老天开恩,让你长命百岁才好。”
程璠听到这里,沉默不语。
“对了,你今年也已经二十了,可是不再走了?”
“大概罢,今年我弱冠之时,陛下便会正册封我侯爵之位,以后应当是要留在京中的。”
“那好,我也正好给你去求好人家。若你要成婚,老太太也会搬到侯府里去的。到时候把祠堂布置好,免得老太太成天记挂着。”
程璠点点头,起身出去,天已经有些亮了,他记得今日要上街买点东西,又想着顺路还能去看看赵属。
没成想,到了王府门前,程璠下马去看,连个牌匾都没了。
“司勤人呢?王爷去哪了?”
程璠直接进后院,司勤这边刚服侍赵属喝药歇息,这才出来。
“程将军可别问了,如今殿下正生病呢,特意吩咐过不要人来探望的。程将军快回去罢。”
“到底什么回事?”
“程将军再别逼问奴婢了,你只当不知道的,赶紧离开。”
程璠虽然着急,但也实在没办法,只好离开,正找到一处油铺打油,却听门口一人闲聊道:“可知昨夜里的天火,我看见好大一道火,直接往皇宫里砸去,据说是秦王犯冲了雍王的命格,这不连秦王府的牌匾都下了,说是要革处呢?哎哎哎,你这是干什么?”
程璠没等油打完,直接上前去揪住那人衣领。
“你说什么?”
“我也只是听人说的啊,不过天火是我亲眼见着的,火烧了半夜才扑灭呢。”
“秦王呢?”
“这我哪知道,是昨夜巡城的官兵早上在茶馆里说的,我也才听见只言片语的,公子还是放过我吧。”
程璠听到这里,连油也不去拿了,只一味望城门赶去。只见一队官兵贴了皇榜在此。
“天火冲撞,东宫之事涉及皇储,……现酌情……革去晋王之十三子皇嗣之位,并以亲王优待,太子贴职一并免去,改封秦王为岳王。”
程璠每看一字心便下沉一寸,看到最后一行心都跌在谷底。
联想方才去府上匾额已经去了,赵属又病着,程璠实在不放心还要再去,刚走一步便又想起司勤的话停下来。
确实不能去,如今赵属的身份尴尬得很,还不知有人会乘机参他什么,此刻唯有让他独自呆在府中才是最稳妥的。
馥儿与高蕤半夜里听到雷声睡不着,四下里去问也不知情。到了后半夜才听到消息,虽然知道具体是个什么发落俩人都急得哭了一场。
“姐姐,以后我是不是再也见不着宗祐哥哥了?”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高蕤只能一味安慰着馥儿,她心里才是最没有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