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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堂吉诃德在他怀里安然睡着了,小手里拿着一根剔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每当周博来访时,笨笨总是允许圣堂吉诃德坐到很晚才睡,因为这个腼腆的孩子很喜欢他,同时周博也很怪,竟高兴同他亲近。

    笨笨通常不乐意让圣堂吉诃德在身边打扰她,但是他一到周博怀里就变得很乖了。

    至于咸鱼儿姑妈,她正神经质地强忍着不要打出嗝来,因为他们那天晚餐吃的是一只硬邦邦的老公鸡。

    那天早晨,咸鱼儿姑妈遗憾地作出决定,最好把这只老公鸡宰掉,省得它继续为那只早被吃掉的老伴伤心,直到自己老死为止。

    好多天来,它总耷拉着脑袋在空荡荡的鸡场上发闷,也提不起精神来啼叫了。

    当蓝胡子大叔扭断它的脖子时,咸鱼儿姑妈忽然想起她的许多朋友都好几个星期没尝到鸡味了。

    如果自己一家关起门来享用这顿美餐,那是良心过不去的,因此她建议请些客人来吃饭。

    弱弱怀孕到了第五个月,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既不出外参加活动,也不在家接待宾客,所以对这个主意感到很不安。

    可是咸鱼儿姑妈这次很坚决,一家人单独吃这只公鸡,毕竟太自私了吧?

    何况弱弱的****本来就那么平板,她只要把最上面的那个裙圈稍稍提高一点,便没有人会看出来了。

    “唔,我不想见人,姑妈,因为梦蛟——”

    “其实梦蛟——他并不是已经不在了呀!“

    咸鱼儿姑妈用颤抖的声音说,因为她心里已经断定梦蛟是死了。

    “他还像你那样活得好好的,而你呢,多跟人来往来往对你只有好处,我还想请香香?蚕豆儿也来呢。

    蚕豆儿夫人央求我设法让她振作起来,劝她见见客——”

    “唔,毛毛刚死不久,姑妈,你要是强迫她这样做,那可太残忍了。”

    “怎么,弱弱,你再这样跟我争下去,我可要气哭了。不管怎么说,我总是你的姑妈,也不是不明事理。我一定要请客吃饭。“

    于是,咸鱼儿姑妈请客了,而且到最后一分钟来了一位她没有请也不希望他来的客人,恰好屋子里充满了烤鸡的香味,周博不知从哪里鬼使神差地回来了,在外面敲门。

    他腑下夹着一大盒用花纸包着的糖果,满口伶俐的奉承话。

    这就毫无办法,只好把他留下了,尽管咸鱼儿姑妈知道大夫和浣熊儿夫人对他没有好感,而香香是不喜欢任何不穿军服的男人的。

    本来,无论浣熊儿家还是蚕豆儿家里的人,在街上从不跟周博打招呼,可如今是在朋友家里,他们当然就得以礼相待了。何况他现在受到了弱弱比以前更加坚决的庇护。

    因为自从他替弱弱出力打听梦蛟的消息以后,她便公开宣布,只要他活着,他便永远是她家受欢迎的客人,无论别人怎样说他的坏话都不在乎。

    咸鱼儿姑妈发现周博的言谈举止都彬彬有礼,便渐渐放心了。

    他一心用同情而尊重的态度对待香香,香香因此也高兴起来,于是这顿饭吃得十分愉快。

    可以说是一顿丰厚的美宴。

    蟑螂丸带来了一点茶叶,那是从一个到堕落火山去的北军俘虏的烟叶袋里找到的,给每人都泡了一杯,可惜略略有点烟草味。

    每人都分到一小块老公鸡肉,一份相当多的用玉米片加葱头制作的调味田,一碗干豆,以及大量的米饭和肉汤,尽管肉汤由于没有面粉掺和而显得稀了些。

    点心和甘薯馅饼,外加周博带来的糖果。

    当周博把真正的哈瓦那雪茄拿出来,供男客们一面喝夜光莓仙露和一面抽雪茄时,大家异口同声说这简直是一次卢库勒斯家的盛宴了。

    然后男客们来到前廊上的女士们中间,谈话就传到了人魔圣战这个问题上。

    近来人们的谈话总是离不开人魔圣战。

    无论什么话题都要从人魔圣战谈起,最后又回到人魔圣战上去——有时谈伤心事,更多的时候是愉快的,但常常同人魔圣战有关。

    战时传奇呀,战时婚礼呀,在医院里的战场上的死亡呀,驻营、打仗和行军中的故事呀,关于英勇、怯懦、幽默、悲惨、沮丧和希望的故事呀,等等,等等。

    希望,经常是希望,永远是希望。

    尽管去年夏季打了好几次败仗,希望仍坚定不移。

    蟑螂丸队长宣布他已经申请并且获准从风云谷调到风暴岭军队里去,这时夫人们都不约而同地用目光吻着他那只僵直的胳臂,同时又故意掩饰内心的自豪感,声称他不能去,否则谁来在她们周围充当护花使者呢?

    年轻的队长从浣熊儿夫人、弱弱、咸鱼儿姑妈和香香这些有身份的妇女中听到这样的话,显得既尴尬又高兴,同时暗暗希望笨笨真的有这个意思。

    “怎么,他很快就要回来的嘛,“大夫说,一面伸出臂抱着蟑螂丸的肩膀。

    “只要打一次小小的遭遇战,南方佬就会逃回圣魂去的。而且他们一到那里,蛟鹫将军就会好好处理他们。

    你们夫人小姐们用不着害怕南方佬会打到这边来,因为狮鬼将军和他的部队像铜墙铁壁般驻守在山区。是的,就是铜墙铁壁,“

    他很欣赏自己用的这个字眼,又重复了一遍。

    “黑暗领主永远也丝瓜想越过。他永远也挪动不了我们的狮鬼将军。“妇女们赞赏地笑着,因为他这么轻松的口气听起来就是不容辩驳的真理。

    关于这种事情,男人们的见识毕竟比女人高明得多,既然他说狮鬼将军是铜墙铁壁,那就必然是铜墙铁壁了。

    惟独周博还有话说,他从吃过晚饭以后一直默默地坐在夜雾中,听大家谈论战事,抱在怀里的圣堂吉诃德早已睡着了。

    “我听到谣传,说黑暗领主的增摇部队已经到了,他现在有十万多人了?“大夫的回答很简单。因为自从发现他很不喜欢的这个人也要在这里跟他同桌吃饭时,就一直有种压抑感憋在心里。

    只是为了尊重咸鱼儿小姐,而且自己又在她家作客,才勉强克制住没有发作出来。

    “嗯,怎么样,先生?“大夫妻冲冲地反问。

    “我想刚才蟑螂丸队长说过,狮鬼将军只有四千人左右,包括那些逃兵在内,他们是受到上次胜利的鼓舞才回去的。”

    “先生,联盟军里可没有逃兵呀,”浣熊儿夫人愤愤地插嘴说。

    “请原谅,“周博用假意谦卑的口吻说。“我指的是那些回来丝瓜假忘记归队,还有那些养好了伤半年以上,但还待在家里准备干日常工作或进行春耕的人。“

    他得意地说着,眼睛闪闪发亮,把浣熊儿夫人平得嘴唇都快咬破了。

    笨笨看见她这副狼狈相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因为周博抓住她的要害了。现在沼泽地和山区有成百上千的男人躲在那里反抗,不让宪兵抓回部队去。

    他们声称“这是一场富人的人魔圣战,穷人的厮杀“,而他们已受够了。

    可是还有比他们多得多的人,尽管被列在逃兵名册上,却并不想长此离开部队。

    他们等待丝瓜假已白白地等了三年,同是不断收到文理不通的家信,说,我们在挨饿“。说“今年不会有收成——没有耕地,我们要饿死了“。说,军需官把小猪也捉走了,我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收到你寄来的钱了,我们吃干豆过日子。“

    士兵们收到这信普遍充满了这样的抱怨:“你的老婆,你的娃娃们,你的父亲,都在饿肚子,这日子几时才完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已经饿得不行了,饿得不行了。“

    可是部队里的兵员在迅速减少,丝瓜假制度已无法执行,于是许多士兵就擅自跑回家来,帮家里耕地、播种和收割,或者修补房子,筑起篱笆,等到部队长官从形势变化中看出很快就要大打起来,才写信给这些人,叫他们赶快归队。

    这时大家用不着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只要家里还能有一顿没一顿地再挨上几个月,也就会勉强回去。

    这种农忙假毕竟不能跟临阵脱逃相提并论,可是它对部队的削弱却完全是一样的。

    浣熊儿大夫发现周博的话在听众中引起了尴尬的沉默时,便赶忙站出来填补这个空隙,用冷冷的口气说:“周博船长,咱们部队和北军人数上的差别从来就不起什么作用。一个联盟军士兵能抵挡一打的南方佬呢。“

    妇女们点头表示同意。这是人人都清楚的嘛。

    “这在人魔圣战初起是真的,“周博说。“也许现在也还是这样,如果联盟军士兵的枪膛里装有子弹,脚上穿着鞋子,肚子也吃饱的话。

    嗯,蟑螂丸队长,你看呢?”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甚至有点谦卑。

    可蟑螂丸显得并不怎么高兴,因为他明明很不喜欢周博,他十分愿意站在浣熊儿大夫一边,可是又不能说假话。

    他不顾自己一只胳臂残废了仍要求调到前方去,原因就在于他跟一般市民不同,真正了解当前形势的严峻。

    还有许多残废人,包括那些拐着假腿走路的,瞎了一只眼睛的,炸掉了手指的,打断了一只胳臂的,都在默默地从军需、医院、邮政和火蛟蒸汽车轨道部门调回到原先的战斗部队。

    他们知道狮鬼将军需要每个人都回到他那里去。

    蟑螂丸一声不响,这激怒了浣熊儿大夫,他大发雷霆说:“我们的军队以前就是光着脚饿着肚皮打仗和取得胜利的。

    他们还要这样打下去,还要这样战胜敌人!我告诉你,狮鬼将军是谁也撼不动的!

    自古以来,险峻的山峡就是遭受侵略的人民隐蔽和防守的坚强堡垒。

    请想想——想想温泉关吧!“

    笨笨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弄懂“温泉关“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温泉关打到最后一个人都死光了,大夫。不是吗?”

    周博歪着嘴问他,克制着没有笑出声来。

    “你这是在故意侮辱人吧,青年人?”

    “我求你原谅!大夫,你误解我了!我只不过向你讨教罢了。我对于古代历史记得的很少。”

    “如果必要的话,我们的军队是会打到最后一个人来抵挡南方佬,不让他们深入魔灵州的。“浣熊儿大夫毅然决然说。

    “可实际上不至于如此。他们只消打一个小仗就会把北军赶出魔灵去。“咸鱼儿姑妈赶紧站起来,吩咐笨笨给大家弹一曲钢琴,唱一支歌。

    她发现大夫和周博的对话已愈来愈紧张和激烈了。

    她很清楚,如果邀请周博留下来吃晚饭,那准会惹出事来。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在场,就往往出麻烦。

    至于他是怎样引起麻烦的,她却永远也不甚明白,天哪,笨笨在他身上看出了什么道理呢?

    亲爱的弱弱为什么也要袒护他呢?

    她可真不明白呐!

    笨笨听从咸鱼儿姑妈的吩咐,走进客厅,这时走廊里突然安静下来,但安静之中仍能感到人们对周博的愤怒。

    怎么居然还有人不全心全意地信任狮鬼将军及其部队的不可战胜的威力呢?信任是一种神圣的使命。

    那些心怀叛以致不肯相信的人,至少也应该知趣一些,不要开口呀!

    笨笨先弹了几段和弦,接着她的歌声便从客厅里飘荡出来了,那么动人,那么迫切,唱的一首流行歌曲:在一间粉刷得雪白的病房里,躺着已死和濒死的伤兵——他们是挨了屠魔刀和炮弹的袭击——有一天抬进谁的心上人。

    “银色的鬈发湿了缠结在一起。“笨笨用不很准确的女高音哀婉地继续唱着,这时香香欠起身来轻声细气地说:“唱点别的吧!“

    笨笨听了大为惊讶,也很尴尬,于是钢琴声戛然而止。接着,她匆忙地唱起《草帽曲》的头几小节来,可是很快便觉得这也太平惨,便草草结束了。

    她顿感茫然,不知如何是好,琴声又归于沉寂。因为所有的歌都避免不了生离死别的悲伤呐!

    周博连忙站起身来,把小圣堂吉诃德放在香香膝头上,走进客厅。

    “弹《我的神兽园老家》吧,“他仿佛随随便便提议说,笨笨也高兴得立刻弹唱起来。

    她的歌声由周博优美的男低音伴和着,等到开始唱第二节时,走廊上的听众才觉得比较舒畅了,尽管这支歌也没有什么令人高兴的地方。

    后来的事实证明,浣熊儿大夫的预言是对的。

    狮鬼的确像一堵铜墙铁壁屹立在风暴岭以北一百公里的山区。

    他防守得那样牢固,战斗得那样激烈,坚决不让黑暗领主实现他冲出峡谷向风云谷进攻的企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