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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至,贺悠竹邀傅绮筝同游吟秋苑赏菊,见天气正好,遂让文月带着蕙颖一同前往。
三人在花团锦簇间徐徐漫步,贺悠竹叹道:“这吟秋苑也只有这秋日才有人踏足,以前不曾来过,都说尹氏生前最喜姹紫嫣红之花,春有牡丹秋有菊,这吟秋苑,咱们从前也只能避而远之了,听说甄妃娘娘打算在此设中秋夜宴,遂命人提前打理了一番。”
“她们二人在世的时候倒是风光无限,华氏不也独览一片梅林,当日我与甄姐姐误闯竟招来了祸事,入宫之初我对华氏也是分外尊重感激,岂料她不过也是见风使舵之人罢了。”傅绮筝苦笑道。
文月忙道:“二位姐姐怎好端端地提起她们二人了,快瞧颖儿正看着这些个花笑呢。”
贺悠竹看着蕙颖笑道:“还是文月有福气,得了这么个乖巧的公主。”
文月沉下眸子,有些无奈:“但终是公主不是皇子,讨不了皇上的喜欢。”
傅绮筝闻言停下步子,微微侧身看向文月,见她失落的模样,走去抱过她怀中蕙颖,又看着文月道:“你这是什么话,蕙颖是皇上的长女,宫中就蕙颖一个公主,皇上怎会不喜欢,你倒嫌弃其自己女儿来了。”低头看着襁褓中的蕙颖,微微一笑,逗蕙颖道,“咱们蕙颖生得如此可爱,谁见了都喜欢,是不是?”
“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用,留不住皇上的心。”
傅绮筝微微皱眉道:“你应当学学悠竹,从容宁静些,照顾好蕙颖才是你眼下应做之事。”
“悠竹从入宫至今早已习惯这般淡泊闲静,可我从前……”
“你能让这日子回到从前吗,若不能,就好好往前瞧瞧。”傅绮筝说完便不再管文月,抱着蕙颖转身慢步前行。
贺悠竹淡然一笑:“绮筝也别怪文月,我是生性如此,文月怕是耐不住的。”
文月跟在后面,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皇上近日可常来看姐姐?”
傅绮筝一边逗着蕙颖一边说道:“偶有。”
“嫔主不如学学云妃娘娘三天两头给皇上送补品去,如此便可见到皇上了。”后面跟着的柳依笑说道。
文月欣然:“当真?”
傅绮筝淡淡道:“乾宁宫你已闯过一次,敢不敢去,自己掂量着。”
贺悠竹笑说:“文月何苦效仿云妃,眼前的绫妃娘娘不正是如今最蒙圣宠之人吗,你不妨问问绮筝有什么法子留住皇上的心。”
傅绮筝瞥了贺悠竹一眼:“刚夸你淡泊宁静,这就跟着起哄,我哪有什么法子。”
贺悠竹看向傅绮筝脖颈处那一道浅浅的印记:“看那痕迹,虽说转眼都一年了,至今仍未彻底消退去,可知你当初定是下了狠手的。”
傅绮筝很是诧异:“这事我从未与人提起过,你这深居浅出之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皇上说起此事时,嫔妾对绫妃娘娘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冲这小小的伤痕,皇上怎么宠你都不过分。”贺悠竹说笑道。
听见二人的只言片语,文月来了兴致,遂问:“姐姐这伤痕从何而来,之前虽有留意却从未问过姐姐,也没听姐姐提起过。”
傅绮筝无奈地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且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提也罢。”
文月微微抱怨:“姐姐不肯说,悠竹却知道,为何单单瞒着我一人。”
贺悠竹打趣道:“还能怎么来的,娘娘自个儿用簪子戳的,这一下怕是直戳到皇上心上了。”
“好了,初识嫌你话少,怎知如今说起来竟没完没了了。”傅绮筝停下步子轻责贺悠竹道,转眼间见文月略有所思。
“这宫里能让我说得上这么多话的人,怕是只有你们二位了,难得有此机会,还不让我说个够。”
傅绮筝又看着贺悠竹道:“今日如此高兴,莫不是逢上什么好事了。”
贺悠竹笑了笑说:“刚收到了家书,父王身体康健,哥哥提及本想请旨入京看望我,但嫂嫂有了身孕这就抽不开身了,总归是喜事。”
傅绮筝遂一笑道:“怪不得今日高兴得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是郡主要做姑姑了。”
“参见绫妃娘娘。”
傅绮筝正与贺悠竹笑谈着,闻声回过头一看,陈兮萦和佟书锦已行礼于跟前,遂言道:“舒嫔免礼。”
贺悠竹与文月向陈兮萦一欠。
佟书锦见傅绮筝抱着蕙颖,忙说道:“这就是四公主吧,绫妃娘娘一路抱着也不累,应是极喜欢小公主了,倒也是,公主文静,不像舒嫔姐姐的小皇子,调皮恼人得很。”
文月听闻佟书锦所说,脸色有些难堪。
傅绮筝淡然一笑:“尚在襁褓就能看出调皮,三皇子以后还不得让舒嫔费尽了心思去管教,可真要难为舒嫔了。”
身后随侍之人大都忍俊不禁,文月也轻笑出了声,佟书锦欲言,被陈兮萦拦住了,二人未再多言,陈兮萦看了一眼贺悠竹便匆匆离去。
中秋,甄妃选在了吟秋苑设宴,阖宫齐聚,就连久未露面的太后竟也来了。
众妃福身恭迎,待太后落座唤起,方才起身落座。
“听闻太后连去慈晔宫请安之人都闭门不见,今日怎会欣然前来。”傅绮筝不解,对身边的甄妃小声说道。
甄妃道:“本宫也是纳闷,派去请的人说太后一口就应了,分毫未犹豫。”
“甄妃此番定是费了心思操办,中秋赏菊,花好月圆,好意头。”太后赞道,忽又黯然失色,微微叹息。
“母后何故叹气。”元帝关切道。
“中秋应是阖家团圆之际,哀家见众妃齐聚,可怜皇后……”
甄妃遂窃语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太后许是来试探皇上口风的。”
元帝默不作声,太后便也没再说下去,又笑说:“哀家许久没看过歌舞了,甄妃还不快让她们开始。”
“是。”甄妃应道,随后乐声起,舞姬徐徐而入起舞庭中。
“那年哀家寿辰,兰容华跳舞为哀家贺寿,听闻兰容华生了位公主。”太后四下看了看,问甄妃道,“今日怎不见她前来?”
甄妃应道:“兰容华今日要为太后和皇上献上一曲,此刻应准备着呢。”
傅绮筝闻言,有些担心地说:“文月琴艺尚浅,姐姐怎同意让她……”
甄妃即道:“你可别跟本宫急,是她自己来求的本宫,本宫岂能不答应,更何况她自己都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替她担什么心,说不定她天赋极高,琴艺早已炉火纯青了。”
当舞姬退下后,宫人抬上月下筝安放于庭中之时,傅绮筝顿觉不妙,几欲起身。
年锦安见状,于傅绮筝耳边轻言道:“娘娘说过,今后的路得靠兰容华自己走,否则她将永不知何谓凶险,也更不明白自己所作所为有何利弊。”
文月盛装出现招来了众妃一阵嗤笑,光彩已不复当初。傅绮筝沉下眼,神色肃然,她很清楚文月心中所想,可此举只怕会适得其反。
琴声起,于傅绮筝来说尤为刺耳,其一是因心绪之乱,其二便是这琴声实在干涩全无抑扬顿挫,手法陌生已不知弹拨轻重。且不说此曲虽说是她所作,但多日未弹尚且会生疏,文月不过半路习得,起初每日弹着还略有些急学速成的意韵,如今该是忘的忘、乱来的乱来了。若当初不曾教过她,后面也就不会有这些风波了。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甄妃喟叹道:“她跟了你这么久,该学的没学到,不该学的倒是偷学了不少,瞧着皇上都不高兴了,就连本宫这外行人都不难听出她实在废了一首好曲子。”
傅绮筝转眼看向元帝,已然一脸阴云,又看看文月,竟全然无所察觉,不禁心下轻叹,悄然起身离席。步至远离喧嚣处,方得来片刻宁静。
傅绮筝望着花从,凝眸道:“本宫或许真的错了。”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年锦安轻言道。
傅绮筝抬眼一望皓月当空,人各有命,如何能强求她照自己的意愿而活,到不如珍惜自己眼前的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应不负。
“绫妃娘娘。”
傅绮筝回过头,王姒正笑意盈盈走来,向傅绮筝微微一欠。
傅绮筝转过身莞尔道:“王贵人怎也坐不住了。”
“见娘娘离席,嫔妾也觉得听那兰容华抚琴甚是无趣,遂来陪娘娘走走。”王姒说道,边走边又无奈道,“真让娘娘说中了,斐珩昱已坐上了吏部侍郎的位子,想他年纪轻轻已是正三品,将来岂不是要位列首辅,六部之上可是丞相啊。”
“斐家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想只倚仗自家人,听闻斐尚书还有位小女儿,明年大选保不齐这宫中就有了斐氏嫔妃,太后便可名正言顺扶持斐家的女儿,那时皇后恐都会成了弃子。”傅绮筝说道。
“可不是,前几日二叔母来信还说起过此事,说她刚见过那斐湘,已满十五,出落得亭亭玉立,明年定是要选秀的,不过王家盛衰于嫔妾本就没多大关系,嫔妾就是个外人,倒也不在意这些了。”王姒轻舒了口气,十分淡然。
回到庭中时,文月一曲已完,入席落座。夜宴未尽,傅绮筝先行告退,不待文月一同回宫。褪去华妆,夜阑人静,墨般青丝披散,一袭薄衫独倚窗前,秋风瑟瑟微凉,中秋之夜,不免有些念家。
柳依入禀:“主子,皇上来了,但落梅台那边说兰容华受了伤,皇上去探望兰容华了。”
傅绮筝忙问:“兰容华怎会受伤。”
“奴婢也觉得兰容华伤得蹊跷,先前就瞧见那燕儿在宫门前守着,原是在守皇上,主子要不要过去瞧瞧。”
傅绮筝沉眼想了一会儿,轻摇摇头:“既没大动静,许是小伤不碍事,皇上去看看她也好,省得她胡思乱想,你们也不用守着了,下去歇息吧。”
“娘娘也早些安寝吧。”年锦安说道。
傅绮筝正欲宽衣就寝,小平子神色慌张跑进来道:“主子,兰容华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