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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帝遂问:“绫容华,你可知夕蕊所踪?”这是唯一能弄清真相的线索。
皇后冷言:“恐怕已被杀人灭口了吧。”
“嫔妾不知,这恐怕要问尹贵妃娘娘。”傅绮筝沉眼淡淡道。
太后皱眉道:“怎么又牵扯进尹贵妃来。”
太监入禀:“太后,皇上,尹贵妃在外求见。”
“传。”太后道。
尹贵妃在侍女的搀扶下挺着肚子,步伐沉沉走了进来,正欲行礼,被太后已身子不便拦下。
尹姜斜睨了一眼傅绮筝:“臣妾知道,若臣妾不来,这脏水恐怕得泼到臣妾身上。”语气颇有几分委屈。
“贵妃可认识杜夕蕊?”皇后问道。
尹姜颔首言:“认识,此女曾是浣裳局的婢子,顶撞过本宫,不过她也是与绫容华一同入宫的秀女,绫容华不忍看此女在浣裳局受苦,便设法让她去了昭瑄殿侍候,为此事臣妾还曾去昭瑄殿要过人呢,景颐宫人尽皆知,此女和她主子情深,不光害了甄妃妹妹,还想趁机污蔑臣妾,望太后和皇上明察。”
尹姜带来了唐洛风,唐洛风行跪着道:“奴才景颐宫总管小唐子参见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可以证实贵妃娘娘所言句句是真,当初绫容华将杜夕蕊带回来时还知会了奴才一声,奴才见嫔主喜欢那婢子,便替嫔主向内府报上,贵妃娘娘得知便来要人,又气极而归,嫔主待那宫女甚好,前些日子还赏了不少东西给那杜夕蕊。”
傅绮筝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已是百口莫辩,遂不再多言。
“是夕蕊恩将仇报,嫔主是冤枉的,嫔主是冤枉的啊皇上。”雨霏不停地哭喊。
傅绮筝斥道:“雨霏,别说了。”如今的局面岂是喊冤就能化解的,恐越描越黑,接下来便是听处置,早一刻离开这里,便能早一刻寻得杜夕蕊。
皇后见傅绮筝不再辩解,想是认罪,可到底还是得有番供词才行,遂言:“来人,将这叫雨霏的宫女发去刑司审问,定要问出个好歹来。”
刑司,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雨霏怎么扛得住,傅绮筝惊然,忙敛裙下跪道:“皇后娘娘,雨霏什么都不知道,皇后娘娘若要审问,只管审问嫔妾,求娘娘放过雨霏。”
皇后低眼看着傅绮筝,扬唇一笑:“你想保她?现在你连你自己都保不了。”又一脸傲然道:“将绫容华打入…”
正在皇后发落之际,元帝立刻制止:“慢!虽证据确凿,绫容华罪不容恕,但此事干系甚大,先将容华傅氏禁足昭瑄殿,听候处置,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至于这个宫女,就按皇后说的办吧。”
好一个证据确凿!傅绮筝望了一眼元帝,目光怨抑,寒入心底。
皇后随即道:“皇上应当降明旨才是,若有人敢违抗旨意前去探视这毒妇,也好有凭据可追究。”
元帝遂让李常海拿来笔墨,执笔拟旨。傅绮筝跪在地上,微微抬眼看去,那笔上镶嵌的金龙煞是刺眼,不禁自嘲,曦龙笔,如今正行云流水书写着她的罪状!
李常海合上圣旨,并未宣读直接交给了皇后,皇后颇为满意。
傅绮筝徐徐叩首:“嫔妾领旨,皇上圣明。”礼罢,决然拂袖而去。
景颐宫,仍是热闹的热闹,静的,却是静极了,紧闭的殿门,门上的锁只有膳食送来时才会打开那么一刻,再加上两个把守的侍卫,说得轻了,是禁足闭门思过,说得重了,便是圈禁,画地为牢罢了。
傅绮筝每日晨起必如往常般梳妆更衣,且打扮更为悉心精致了,纵使困于这昭瑄殿,纵使在别人眼里她已是千古罪人、十恶不赦,但自知无罪,便无愧于天地,岂能如苟活般蓬头垢面。只是整日食不安、夜不寐,心系尚在刑司恐已受尽折磨的雨霏。
“让我进去……”
“长公主,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昭瑄殿。”
“这门为何要上锁。”
听到声音,傅绮筝走到门前:“是嘉懿吗。”
“绮筝,你还好吗?”嘉懿听到傅绮筝的声音,微微松了口气。
“我很好,甄妃娘娘怎么样了?”傅绮筝忙问。
“甄娘娘已经醒了,知道了一切,失去骨肉痛心不已,但甄娘娘让我告诉你,她知道你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她不怪你。”
傅绮筝闻言,眼眶渐润:“是我对不住甄妃娘娘。”
“你放心,如今秦傅二府已联手,定要护你周全,宫中有甄妃娘娘和祁将军四下寻找,宫外洵哥哥派兵在平京城内外日夜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把那贱婢揪出来,还你清白。”
“外祖父年迈,爹为臣忠良,如今竟为了我向皇上施压,还牵扯进了裕亲王,叫我如何心安。”傅绮筝愧疚不已。
“这有什么,姐姐说皇兄就是欠揍,活该被逼,虽然大不敬,但一点没错,他连我和姐姐都不见,唯恐有人替你说情,反倒亲近皇后和太后了,听说下月初又要前往京郊千霞寺小住,亲自为大宁和未出世的皇嗣祈福,这以往都是太后做的,说是怕太后悲伤之余又添劳累。”
对于元帝,傅绮筝已不想再提只言片语,更听不进一字一句,君王,只会是君王。
嘉懿走后,傅绮筝倚着殿门,她尚且有家族庇佑,元帝断然不敢轻易处置,可雨霏在这宫中犹如蝼蚁,朝不保夕。念及此,心中便是一阵懊悔不已。
戴罪之身,殿中只留下了晴初一人伺候,柳依和乔颜忆暂且托付给了文月,日子仿若又回到了雨明宫一样,寂寥,冷清。但傅绮筝却不如雨明宫怡然自得,纵使送来的膳食如常,并未缩减,傅绮筝却不肯怎么动,吃两口就撤了去,这可急坏了晴初。
“主子,奴婢知道主子担心雨霏,可主子也要保重身子啊,不然等雨霏回来,看见主子瘦了,又该哭了。”晴初不禁红了眼眶。
傅绮筝微微一笑,凝眸道:“是啊,雨霏年纪不大,胆小爱哭……可她那日却好似忽然长大了般为我挣脱,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
“雨霏跟奴婢说过,嫔主知道她胆小,从来不训斥她,雨霏贪嘴,总爱偷吃嫔主的膳食点心,嫔主即使发现了也不点破,反而故意说吃不下了,剩下好些留给她,嫔主就像她的姐姐,照顾她,庇护她,有一日她也要保护姐姐,当日我和柳依还笑她人小心大,可……。”晴初泪语凝噎。
傅绮筝紧闭双眸,话犹在耳,字字剜心。
“这下绫容华怕是摔得惨了,再也爬不起来了吧”
“唉,可惜呀,你看我这镯子好看吗?”
纵使不顺路,杨氏和周氏总是有意无意地路过昭瑄殿前,说上这么一两句,以泄当日之愤。
傅绮筝于书案前疾书,似要将满心怨恨发泄殆尽,无奈终归是心结,再怎么写,也倒不干净苦水。
“罪妇绫容华可在,奴婢夏鸾惜,与舒婕妤奉太后旨意于殿外问候嫔主。”
“你不支声没关系,听着便是,你我同时入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也是快做母亲的人了,总是容易起些怜悯之心,想着你一个人冷壁孤灯,日子定不好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特地来看看你。”
“容华嫔主,如今宫中鬼魅作祟,过几日皇上便要离宫去千霞寺祈福,嫔主毒害了太后娘娘的亲孙子,太后娘娘极为悲痛,却不忍皇上知道了忧心,只好等皇上走了,再来为那还没来得及睁眼便离去的小皇孙讨个公道,让嫔主心里有个准备。”
“有劳二位挂念,二位放心,本嫔一切甚好。”门内傅绮筝心平气和的说道。
夏鸾惜顿时来气:“你……”
陈兮萦忙道:“诶,夏姑姑莫急。”又看着那紧掩的殿门,笑道,“绫容华现在是好,至于以后,咱们拭目以待。”
她们无非是太后派来立威的。
五日后,晴初从前来送膳食的宫女口中得知,元帝今晨已启程出宫前往千霞寺,一切朝政奏章都要送至千霞寺供元帝批阅,想是一时半刻不会回宫。
晴初将膳食呈放在桌上,傅绮筝走来看了一眼,扬唇一笑:“玉萝茶糕,我岂还有心思。”元帝已出宫,接下来太后和皇后便可以肆无忌惮了,这盘糕点,或许是对她最后的怜悯吧。转身进了寝殿,让晴初原封不动地撤了去。
晴初一边收拾着,一边摇头叹息,如今已不是忧心身子这么简单了,等着傅绮筝的或许是无尽深渊。
入夜,今日倒是相安无事,可却料想不到明日会等来什么,傅绮筝能做的只有等,不知是在等他们找到夕蕊,还是等着太后处置,亦或是……等死。
傅绮筝在寝殿中默然坐了良久,已是深夜,忽然窗栏异响,晴初惊道:“谁。”迅速跑到窗边支开了后院的窗子,窗外站着一陌生的太监,着实吓坏了晴初,“你……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