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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柏舟哪能不晓得魏枞这会正是心烦的时候，虽说自己的床被人霸占了，他也不在意，去门口换了鞋，拿了手机扔兜里，他开门走了出去。
原本打算去食堂找老头聊聊，后来想到魏枞之前说的档案，步伐一转，他直接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头没人，他站在桌下边好好回忆了一阵，才隐约提取出抽屉两个字，话不多说，他弯腰拉开抽屉，在里头翻找。
抽屉有三层，里头放了不少文件，费了好一番功夫，他才从最下头的抽屉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档案。
文件被压在最下面，拆开袋子，里头的内容完完全全映入眼帘，贺柏舟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都有些懵。
又记起围绕着自己的那股子熟悉感，贺柏舟倒坐在椅子上，扶着自己的脑袋，轻轻喃喃的道，“以前还真见过啊。”
他的确见过黎初阳，不过那时候他刚出学校，执行头一个任务，不是什么凶杀案，但现场的确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十几岁的孩子，守着自杀的母亲，血迹在地板上蔓延，处处透着血液的粘稠与腥臭，他就屈膝坐在不远处，双目呆滞，表情麻木。
而那通报警电话，是他自己拨打的，是在发现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天。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和一个死人共处三天，该是怎样的心路历程，更何况地上躺着的，是他的至亲之人。
贺柏舟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看着他坐在地板上，心软的一塌糊涂，他走到他面前，蹲子，视线与他平齐，试图与他沟通。
可不管自己说什么，他的眼里没有丝毫波澜，如同一尊雕刻精美的木偶人，呆滞地立在那，没有情感，感受不到外界的声音。
初入现场的他还是个毛头小子，那时候也不知怎么，顾不得去细看躺在地上人，满腔心思都放在了缩在角落的黎初阳，他一直都在尝试着与他沟通，哪怕自己说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他牵着他的手带他去了医院检查身子，也带他进了审讯室，虽说没能问出什么。
那段记忆时隔久远，如今回忆起来，贺柏舟只记得，当时和他说过的话可真是不少，他好像把所有残存的耐心都给了他。
哪怕到两人最后一次见面，黎初阳依旧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后来局里的事情开始越来越忙，他渐渐的就忘了他的存在。
偶尔夜深人静偶有回忆，脑海里也只剩下一个残余的轮廓。
让他摸不清却只记得的端正标致的轮廓。
从回忆里抽离出来，贺柏舟收了手里的档案，将它轻轻的放回最下层抽屉里，他点了一根烟，叼进嘴里吸了口，烟雾在口腔里缓缓舒展，他眯了眯眼。
他想，他得去找他一趟。
问问他这些年过的怎样。
还记不记得几年前的两人曾经见过。
……
贺柏舟坐在驾驶座上，修长的手指上夹着的是不知道今天晚上抽的第几根烟，车内蓄出了一股浓重的烟味，青白的烟雾缭绕着他的脸庞，他等在这许久，都没看到黎初阳的身影。
他去过黎初阳的学校转了一圈，没碰到他，想不出他到底能去哪，于是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就在小区楼下等着，看能不能好运气的碰上。
这一等就是一宿，黎明初晓，他才从里头走了出来，还是老样子，标准的衬衫加西裤，他的身影愈来愈近，贺柏舟破天荒地有些紧张，他狠狠吸了口气，推门走了下去。
“黎初阳，早上好。”
他窘迫又尴尬的招手打招呼。
似乎没料到他会出现，黎初阳愣了几秒，不过他很快平静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低沉的道：“贺队早。”
听出他语气里的刻意疏远，贺柏舟抿了抿唇，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别气了，昨天是我不对，话重了些，我给你道歉，你看行吗？”
黎初阳别过脸，不语。
实在是不会哄人，心里暗恼昨儿个的自己，明面上还得保持着淡淡的笑，贺柏舟叹息了下，低低的道，“带你去个地方。”
黎初阳微怔，看向他，四目短暂相对，有不知名情绪在流淌，过了会，他摇头，“我要回局里。”
“这事不急。”贺柏舟坚持着，见他没动，也没出言拒绝，两人僵持着，他打破僵局，一把拽住黎初阳的胳膊，扯着他往副驾驶走，边走边说道：“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手腕被人握住，明明是凉爽的清晨，黎初阳却感到了夏季的湿濡，他睁大眼睛一直瞧着他，他在前面走的快，身形笔挺，一只手插进口袋里，一只手往后攥着自己的胳膊。
可没走几步，他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两人都停了步子，贺柏舟回头看他。
“接电话吧。”
职业性质使然，两人都知晓及时接电话的重要性，贺柏舟看了一会，在铃声即将结束的时候，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方恒的声音，“老大，局里来了个姑娘，说是要见你，想要亲自感谢你。”
贺柏舟这会一听姑娘就头炸，他颇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语气不耐道：“方恒，告诉那姑娘，说我没空。”
方恒：“……”
他哪敢这么跟人说，那姑娘来的时候哭的厉害，这会还在休息室里抽噎着，虽说是感谢，但不知情的看了，指不定以为是贺柏舟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姑娘的事。
他要是百分百转述了原话，估摸着办公室都没法要了。
女人哭他可哄不来。
可又不能拿自己的领导怎么样，他委屈的咬唇，语调可怜兮兮的，“老大，那女的我是真的招架不住，她这会还在哭呢。”
说到最后，都带上了丝委屈的哭腔。
“行了，别娘们唧唧的。”扫了一眼波澜不惊的黎初阳，他不悦地道：让她等着。”
话音刚落，贺柏舟就切了通话，黎初阳见他收了手机，深眸微敛，似笑非笑地抬头问：“不去好玩的地方了？”
“……”
贺柏舟一噎，唇边的笑也垮了几分，哪里还有之前半点当队长不可一世的模样，他眯眼笑着哄，“先回去忙正事，晚上有空我带你过去。”
“正事？”黎初阳咬着字眼，唇瓣勾勒起弧度，“她的事是正事？”
“我的事就得等有空才能办？”
贺柏舟：“……”
他今儿个才发现自己压根就不是这混小子的对手，这张嘴太能说了，跟以前简直天差地别。
见他不说话，黎初阳深深看他一眼，随即转身就走，转身的时候，他狭长的眸子里闪过狡黠的笑，不过贺柏舟低着头，完美错过了他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