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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做成金身的女尸摆在刑术三人的眼前,让原本就神秘的地牢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个女人就是画中人,但是从其样貌以及头发上的发圈来判断,不可能是古人,一定是现代人,而且用中药浸泡,塑成金身也不过是几年的时间。
“傅茗伟现在肯定查到了什么,但联系不上他。”刑术拿出相机来,让贺晨雪和胡三千用手电照着女尸,自己仔仔细细拍了一遍,但并没有将面部之下的冰丝给剥开,因为担心损害尸体。
贺晨雪问:“你们说,这女孩儿是怎么死的?”
“不剥开冰丝的前提下,谁也不知道。”胡三千摇头,“致死的办法有上万种,光靠猜是猜不到的,但不管怎样,将这个女孩儿塑成金身的人一定对她非常的尊敬。”
“尊敬?”刑术看着胡三千,“也许是爱慕吧。”
胡三千蹲下来:“说不准,可能性太多了,金身不灭,肉身不腐,但这尊金身还差一个步骤,就是最后的塑形。”
贺晨雪看着胡三千:“你是指最后还要在金身之外,做一层人形?”
“对!”胡三千点头,“哪儿有金身没有颜面和着装的。”
刑术分析道:“可是这里又有点不对了,按照傅茗伟调查来的资料,潘峰今年应该是27岁了,他的资料中又提到过他在高中三年级的时候再次发病,高三差不多19岁的样子,也就是8年前的事情,一般金身塑造的时间是千日,差不多3年,时间早就超出了。”
贺晨雪摇头:“但是现在一切都不确定呀,我们无法联系外界,根本无法得知这个女人的身份,不知道她是谁,万一这个女人与潘峰没有太大的联系呢?”
“晨雪,我突然间想起一个人来。”刑术看着贺晨雪,“你不是说过,小时候某个晚上醒来上厕所,听到父母的房间内有人争吵,随后发现父母房间内站着一个怪人,那人穿着的衣服不像是衣服,说的既不是东北话,也不是普通话,像是其他某个地方的方言,最重要的是,你父母的言语之中是让那个人不要离开绝世楼。”
胡三千看着贺晨雪,贺晨雪则反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刑术抬眼看着四周,“我认为在这个地牢之中的某个地方,一直住着某个人,某个与铸玉会有着绝对关联的人,某个与潘峰有联系,并且教会了潘峰很多东西,一直藏于幕后的人。”
胡三千摇头:“多说无益,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现在我们得马上分头开始寻找这200个坐窟当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通道能够前往下一个地方。”
刑术点头:“对,我们站在这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不如先找出路。”
说着,刑术三人开始分头寻找出口,但麻烦的是,左右两侧上下五层的坐窟都高20米的模样,只能先爬到某一列的顶端,从上往下挨个找。
“晨雪,你没法爬太高,两侧左右最下面的一层一共40个坐窟就交给你了,余下来的160个坐窟,我和三千一人找一半,只能碰运气了。”刑术深吸一口气,“先找一找,然后吃点东西稍作休息继续。”
三人分好工之后,各自进入自己划分的寻找区域,但并未发现在地层某个坐窟之中微微探身出来,紧盯着他们的一个黑影。
黑影的双眼盯着贺晨雪,随后双唇张开,作出撕咬状,紧接着才慢慢将身体缩回坐窟之中,安静地等待着。
看守所中,齐八爷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外屋内,仰头盯着开有天窗还带着铁栏杆的里屋,数着不时从那里飞过的一只只麻雀,而他的左手则一直搓着右手衣袖的袖口,大拇指的那层皮都快搓破了。
突然间门开了,齐八爷微微回头,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门口,但并未转身,随后继续转回原位,盯着先前的地方。
紧接着是开手铐的声音,随后是关门声,沉重的关门声中还夹杂着来者的一声微弱的叹息。
齐八爷依然坐在那,脑子中什么都没有想,但很快他不可能不想了,因为当来者慢吞吞走到他对面的床上坐下之后,他终于看清楚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丁伟,玉兰孤儿院、特殊学校的副校长。
“你好。”坐在床边,将双手放在双腿之间的丁伟,淡淡地开口问好。
齐八爷并没有开口回应,而是更加用力地搓着衣角,搓破的大拇指流出的鲜血顺着虎口漫延向掌心,又从掌心边缘滴落在地上。
“你流血了。”丁伟看着滴落在地上的鲜血。
齐八爷低着头:“我很后悔告诉你那个地方。”
丁伟一脸的平静:“齐先生,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齐八爷慢慢扭头,看向丁伟的刹那,丁伟浑身一震,因为齐八爷用一种只有野兽才有的眼神瞪着他,他下意识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画室!那间画室!那间地下画室!我不应该告诉你的!”齐八爷微微摇头,“如果我没有告诉你那个地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丁伟依然摇头:“齐八爷,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
齐八爷冷冷笑了笑:“天恢恢疏而不漏!我们都是罪人,谁也跑不掉的,法律会制裁我们,老天爷也会!”
两人对话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在两人所坐的床下,贴着两个一直开启,维持着通话状态的手机,而在看守所值班室中的傅茗伟,则戴着耳机,坐在角落中的凳子上,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案件再次陷入死胡同之后,傅茗伟只能将两个人放在一起,看看他们会说什么,虽说看守所方面一再制止傅茗伟做这件事,声称那不符合法律程序,但傅茗伟只是写了一纸证明,证明是自己的擅自决定,与任何人无关,出现任何后果由自己来负责——因为需要看守所方面关闭监区的信号屏蔽器。
会面室不会被屏蔽,但监区必须屏蔽信号,而用手机窃听这一招,是傅茗伟从刑术那里学到的,上次刑术让齐八爷的亲戚带着手机进去见他,这给了傅茗伟启发,况且一些手机还可以使用通话录音。
而在一侧的董国衔此时忧心忡忡,他并不是担心案子破不了,而是担心今天发生的事情被上级知道之后,傅茗伟面临的不仅仅是写检讨那么简单,最轻的就是停职接受调查,最严重的还会将其开除警队。
但是傅茗伟不会在乎这些,他原本就是一个为了破案甘愿牺牲自己一切的人。
此时,傅茗伟从两人的对话中意识到自己的推测正确,齐八爷还是有所隐瞒,但他这个人说到底,还是有良心的,不过丁伟则不然,这家伙太冷静,太谨慎,太冷酷无情了,就连在这种环境内,他和齐八爷对话,都力求做到滴水不漏。
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下,他都能维持平日的状态,这种人太可怕了。
“傅队,他们不说话了。”一侧的董国衔取下一侧的耳机低声问,值班室内的狱警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两人,两人虽然知道,也当做没看见。
傅茗伟抬手示意董国衔不要说话,此时齐八爷的声音再次传来:“丁伟,我完全是为了挽救学校里的那些孩子,才和你合谋做那些事情,在做之前,你向我承诺过,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赚来的钱只是为了维持学校的运作,但事情并不是那样,夏婕竹死了,王立天、刘达和穆聪也都死了!”
丁伟终于按耐不住道:“齐先生,齐八爷,人不是我杀的,你怪我?”
“不怪你怪谁!?”齐八爷怒道,“所有人当中,只有你与俄罗斯方面单线联系,我怎么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们连你到底赚了多少钱都不清楚!”
“听着!”丁伟火了,“假掺真这件事,警察已经查清楚了,我也认罪了,但是你不要想把其他的事情都扣在我头上!当初孤儿院、学校缺少资金,无法运作的事,是你提议我做油画买卖的!”
“你妈了个x!”齐八爷火了,起身走向丁伟,“当时我向你建议的是做正当买卖,不是利用孩子们的仿作走私洗白那些失窃的真品。”
傅茗伟闭眼听着,如果单从丁伟的计划来说,特别是走慈善渠道,真的可以说做得天衣无缝,加上那个拍卖所中也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在帮助他们,所以要想查清楚很困难。
全世界黑市交易的油画,每年交易额都至少达到了上亿美元,这是国际刑警给出的数据,但是黑市交易出去的那些真品油画,大多数都不会承担运到买主目的地的风险,通常这些买主都只能自己想办法,大部分走的都是陆运或者海运,走空运风险性太大。
而在俄罗斯方面,每年都会失窃名贵油画,其中大部分都是从收藏者家中盗走的,这些人在偷走油画之后,如果就地出售会非常麻烦,因为太惹眼了,于是丁伟通过早年与俄罗斯人做生意的渠道,开辟了一个新的买卖线路,那就是让失窃的名画通过陆运从俄罗斯境内,偷运到中国,然后明目张胆地用相机拍摄下来,打印出来让学生们仿照着作画,随后再以慈善交流作为名义,将大批仿作放入油画交易中心进行拍卖。
到了这个阶段,俄罗斯方面将会派出身家清白的商人竞拍,因为仿作量大,加上带着慈善的名义,所以拍出去的价格也不低,随后油画交易中心检测之后,开出相关证明,再将有证明的仿作与真品混在一起,通过陆运运回俄罗斯。
运回俄罗斯之后,那位商人将会开一个私人拍卖会,将所有的仿作按照不同的等级进行区别拍卖,这个过程中,知道真品在其中,并且酷爱油画,同时不担心违法的收藏家会被商人带到现场,告诉他指定的某件商品的编号,再以高价拍卖下来。
不过拍卖下来的价格再高,也不可能达到真品的价值,而剩下来应该补偿的那部分钱,则由收藏家以慈善捐赠的形势转给商人设立的慈善基金会,到此所有的交易完成,这位收藏家就可以将得到的仿作挂在家中,而将真品收藏在自己私人的保险库内。
因为真正的收藏家,是真爱着自己的收藏品,不会将这些油画单纯地当做炫耀的物件。
随后,商人会将钱扣除相关的运输费用等等一系列之后,将剩下的钱分成三部分,在中国方面油画交易中心拍出的钱全部归丁伟所有,真品拍出的纯利润中的10%也归他,剩下的三分之二,商人拿一小部分,大部分都交给背后的主使者,也就是俄罗斯黑手党。
这样一来,画是干净的,钱是干净的,还不用纳税。
国际刑警将这一系列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将一份简单的报告交给了中国方面,傅茗伟看完后,立即明白主导这件事的不仅仅只有丁伟,他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虽然油画的事情是搞清楚了,但是当年画室的夏婕竹命案,乃至于后来死去的那几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依然是个迷,而要解开这些迷的关键就在于,当年这批人的关系到底如何,他们为此都做了什么而导致了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俄罗斯方面也在紧罗密鼓地调查着,因为涉嫌到案件中的人实在太多了,截止他们向中国方面发出报告时,在俄罗斯方面被逮捕的涉案人员已经超过了70人,其中还有部分海关人员。
而傅茗伟这边,除了已经认定与案件有关的丁伟、齐八爷之外,油画交易中心的内线被逮捕归案,那些不知真相,但涉嫌收受贿赂的相关人员也被停职隔离调查,现在剩下来的就是火灾人命案,还有当年在画室中的那桩不知如何定义的人命案。
同时,傅茗伟也很清楚,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否则的话,那辆集装箱货车不可能无缘无故开了车厢锁,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两颗烟雾弹,其中几幅前不久丢失的名画,也不会无缘无故突然间被放到失窃的博物馆大门口。
会是刑术做的吗?如果是,刑术的本事简直是可以通天了!傅茗伟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牢房内的齐八爷和丁伟又陷入了沉默当中,许久丁伟终于开口道:“我真的不知道夏婕竹是怎么死的,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学生,她也帮过咱们不少,说不好听点,她就是棵摇钱树,她的本事假以时日是可以超过纪德武的,我怎么会害……害了她!”
听到这里的傅茗伟睁开眼睛,他意识到丁伟有隐瞒,因为丁伟说“害”这个字的时候,结巴了一下,紧接着后面的“害了她”三个字的语调又比之前的低很多,从语气和措词来分析,明显心虚隐瞒着什么。
现在看来,齐八爷是的确不知道夏婕竹是如何死的,但丁伟就说不准了,也许杀害夏婕竹的凶手不是他,但他应该知道在夏婕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丁伟的话,让齐八爷一直盯着他,随后齐八爷用了一种最无用,但却能给自己心里安慰的办法,他让丁伟发誓。
随后丁伟竖起三根手指头在那发誓,说完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傅茗伟摘下耳机:“国衔,夏婕竹的相关资料,最详细的什么时候送过来?”
“还在整理当中,你要的太详细了。”董国衔回答道,“要从她户口所在的社区,还有派出所以及孤儿院内收集整理资料,派出所方面已经将能派出去的人全派出去了。”
傅茗伟点着头,在那里思考着什么,想了半天,他想起丁伟的那句“她的本事假以时日是可以超过纪德武的”,随后他立即道:“先让他们调查纪德武和夏婕竹有没有出入境记录!”
“啊?”董国衔愣住了,“出入境记录?”
“对,快点!越快越好,这件事好办,一个电话就能问出来。”傅茗伟觉得自己已经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董国衔立即拿起电话来,几分钟之后,听完电话的董国衔转过身来:“傅队,你说对了,丁伟、纪德武和夏婕竹曾经以旅游的名义去过俄罗斯,时间是……”
“时间在夏婕竹死前不久,对吧?”傅茗伟看着地面,抢先说道。
董国衔点头:“对,就是齐八爷所说的夏婕竹死前的三个月左右。”
“这就能解释得通了。”傅茗伟抬手看表,“我们先休息下,到了半夜三点左右,紧急提审丁伟!打他个措手不及!”
一侧的狱警此时插嘴道:“傅队长,这不符合规矩吧?”
“我东西写了,话也说了,发生任何事情,我一个人承担,和你们无关,如果到时候上面追查你们,你们就说,我是拿枪逼你们这样做的。”傅茗伟冷冷道,说着他脱下警服,指了指腋下的枪套。
董国衔急了:“傅队,你是不是疯了!”
“你第一天认识我?”傅茗伟笑了,“我本来就是个疯子,如果我是个正常人,我早就不止是一个刑警队的队长了。”
傅茗伟说完闭眼戴上耳机,而那狱警的目光停留在他肩头三级警监的肩章之上。
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为了破案而不顾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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