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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大姐告诉我们说,自己家里的条件一直就不怎么好,父亲除了有这么一套在老城里的房子以外,别的也什么都没有。所以自己小时候就常常会羡慕别的小朋友有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虽然近在眼前,但是自己想要得到,却始终会非常困难。不过还算懂事,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于是也就不提。不过自打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对自己的关心就越来越多了起来,而自己跟父亲的关系其实也不错,父女之间始终有种淡淡的亲情。父亲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但是梁大姐说她其实自己明白,父亲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到了9岁那年,存钱罐这种东西开始流行,许多小朋友之间攀比的方式,开始变成了我自己存了多少多少硬币。本来这个东西也不贵,所以父亲当时也就给自己买了一个。
梁大姐说,那是她的第一个存钱罐,是个小猪的模样,从猪的背上塞硬币进去,但是如果想要把里头的钱拿出来的话,就只能把这个小猪给摔破。她说自己从来都很爱惜,但是还是有一天自己不小心把小猪给撞翻了,摔烂在地上,当时她很伤心,看着地上那些零零星星的硬币,但又不敢跟父亲再要一个,于是就用手帕把碎掉的小猪包了起来,偷偷藏在了父亲的床底下。
梁大姐告诉我们,当时自己岁数小,而且房子也没办法变大,就只有这么一个房间,所以父亲就用厨房那些小方凳做脚,然后去买了一块凉板当床面,在上边铺了褥子垫子,这就成了一个非常简易的床。梁大姐说,我父亲房间里那关着的窗户底下,以前就是我睡觉的位置。
但是把碎掉的存钱罐藏在床底下,没过多久就被父亲给发现了。父亲当然不会责怪自己,而是装作没看见一样,知道女儿是舍不得扔,也是真心喜欢这个东西,于是在那一年她生日的时候,父亲破天荒的给自己买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还有一个崭新的存钱罐当作礼物。梁大姐说,其实也并不贵,但是父亲知道我喜欢,所以就当成礼物送给我了。梁大姐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露出那种追忆和温暖的感觉。她接着说,这次的新存钱罐,就和先前摔碎的哪个有点不一样,因为这个如果要把钱拿出来,并不用把整个摔烂,而是在底座下头有个塑料塞子,拔掉塞子就能把里头的钱给取出来。于是就这么着,她每天上学放学剩下的那些钢镚儿,就一股脑的放到了存钱罐里。
听梁大姐说这些,其实也算是唤起了我的一些儿时的回忆。梁大姐虽然比我和胡宗仁大了几岁,但终究算是同龄人。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厂里头打饭菜还是用粮票,而粮票是怎么来的我却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总之在那个年代,很多东西都是可以用票换的,虽然市面上依旧有钞票的流通,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大多都是在厂子里长大,能够跑到街上去的时间其实都很少,自然也就失去了挥霍金钱的机会。在我开始念学前班的时候,那阵子我的零花钱是每天两毛钱。由于是在厂里的子弟校上学,本身比较近,走路也就十来二十分钟就能到,所以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为我省下了不少坐公交车的钱。那时候,每天早上上学的时候在厂门口的汤圆摊儿上蹲着吃两个大大的夹心汤圆,一个才五分钱。即便是我偶尔想要换换口味,也可以在学校门口的煎饼摊儿上买个肉饼子,也才五分钱而已。放学回家的路上,如果嘴馋了,还能吃个麻辣串,依旧是五分钱,这样一来,如果我不是那种饭量很大或是很贪吃的孩子的话,我每天就能够省下一毛钱。我也有存钱罐,是一个大公鸡的样子,我想当初爹妈买这个给我大概是因为我属鸡的关系。所以我常常会把每天省下来的一毛钱换成一些硬币,然后顺着鸡脑袋上那好像开颅手术的缝隙里塞进去,听着钢镚儿在鸡脖子到鸡肚子之间狭窄的通道丁零当啷的响着,那就是我每天最开心的事。不过我家里虽然也不富裕,父母都是工人,但是相比于眼前梁大爷这一家子来说,我想还是要宽裕不少。至少我有我自己的房间和真正意义上的床,生日的时候如果没有蛋糕,那我就会变成一只耍赖的死鸡瘫倒在我爹妈跟前,以表达我有多么可怜。
所以当梁大姐说起这些的时候,其实我的内心是有共鸣的。儿时那种不知道是镍还是锡的材料做成的硬币,1分2分,5分是最大的,这些早已找不到踪影,而当初小朋友们凑在院子里,互相攀比谁的硬币上制作年份最早的乐趣,也随着时光荡然无存。
梁大姐接着说,就这么存钱大约有一年吧,那时候她已经10岁了,已经算是个小姑娘了。女孩子本来就比男孩儿成熟得稍微早一点,所以当自己需要的钱越来越多,而父亲又没有办法次次都满足自己的时候,自己和父亲之间,就偶尔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产生一点小拌嘴。梁大姐告诉我们,再到后来,自己需要买点什么东西的时候,也就渐渐不问父亲拿钱了,就从自己的存钱罐里偷偷取一些出来。但是毕竟还是孩子,又没有赚钱的能力,所以罐子里的钱就越来越少,直到后来变得空荡荡的。直到有一天父亲打扫卫生的时候,想要把梁大姐的存钱罐拿起来,把底下的灰尘给打扫一下的时候,才察觉到原来这存钱罐已经空了。
梁大姐说,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那罐子里都是自己的钱。但是没想到父亲因为这件事情,批评了自己一顿,教育她说从小应该学会勤俭节约,不能有点就花点,你别看咱们家这么穷,但爸爸依然还是省吃俭用,就为了能把你抚养成人。梁大姐说,当时岁数小,父亲的这种苦口婆心的教育自己并没有听进去,只是觉得我花我自己的钱你还要批评我,于是非常不服,那天她就跟父亲争吵了一次,跑出门去在同学家呆到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睡了,而自己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存钱罐。
梁大姐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儿时的存钱罐,伸手抚摸着,一副感慨的模样。我从她手里接过罐子,再一次再手里掂量了一下,如果按照这个东西本身的容积来计算,再出去它自身的重量,再加上晃动时候发出声音的长短度,我很容易就判断出,这个罐子里的硬币,其实已经塞得差不多了,也就那么几十百把个,这个罐子就会被塞满。照理说这么二十年了,再怎么省,也绝不至于连一个存钱罐都存不满吧,而且到后来硬币都变成5毛1块的了,去一趟超市都能带回来十个八个的,怎么会到现在还有空余的地方呢?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胡宗仁和梁大姐,在征得梁大姐的同意之后,我们决定把这个存钱罐打开,看看里边除了硬币以外,是不是还装了什么别的东西。
不敢回屋,于是梁大姐去邻居家里借来了一张折叠桌子,打开后我们三人围在桌子边上,胡宗仁小心的抠开了底座上的塞子,然后一只手挡着不让硬币到处乱跑,一边缓缓的把里头的硬币都给倒了出来,铺满了大半张桌子。我仔细看了看,根本就找不到以前那种老的硬币了,全都被梁大爷换成了1块钱的,连5毛都没有。粗略算下来,这一桌子硬币,差不多能有1000块吧,谁让那个存钱罐还挺大的呢。从外型上看,其实都一样,或者说这么密密麻麻的我也实在很难找到当中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于是我让大家都别碰硬币,我先是把硬币都不重叠的铺开,然后开始用罗盘,沿着顺时针画圈的方式,开始在这满桌子上找着。
硬币是金属,虽然本身并没有什么磁性,但是罗盘的指针是非常敏感的,硬币的数量又很多,于是我在寻找的时候,其实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一些干扰。不过这种干扰完全可以被我的经验所打败,几分钟以后,我很快在变化本就非常轻微的罗盘上,找到了一丝稍强的灵动反应,于是我开始缩小范围,以更缓慢的动作挨个查找,很快,我就在硬币堆里锁定了其中的一枚。而那一枚,根本就不是1元的硬币。颜色却和1元硬币一模一样,混在其中,除非你是一个大家来找茬的高手,或者你滴了珍视明滴眼液,否则绝对无法察觉。
我先是用手试探性的碰了一下那枚硬币,发现罗盘没什么反应,于是大着胆子把那枚硬币拿了起来,放在手心里查看。这枚硬币的两面,其中一面有一个交叉的图案,很像是以前在电影里看到的苏联旗帜上镰刀和榔锤的交叉方式,只不过镰刀榔锤换成了一个像棒子但是一头却又是小小的圆形,另一个则变成了一支笔,就和先前我跟胡宗仁在门后的那幅画像上看到的雷震子手里拿的两样东西一样。
我把那枚硬币翻转,背面的图案,则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就和那只鬼手上的莲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