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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地将祝融扶起,郭嘉表情平静,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郭嘉,你告诉我,究竟我怎样做,你才能放过南部百姓?”
祝融在委曲求全,但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多少筹码,尤其是她连女人天赐的资本都无法打动郭嘉。
不管先前的她给郭嘉留下了怎样胆大泼辣的形象,至少这一刻,梨花带雨的祝融展露出了令人我见犹怜的一面。
郭嘉凑到她的面前,柔声道:“祝融,你的双眼没有看清事实,你以为是我在残害南部百姓,可实际上,我在救人。孟获败走,我没有下令追击,我的军队仍旧在泸水北面驻扎,而两曰后,我的军令会传去那里,带兵的将领会率军渡过泸水,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屠戮南部百姓,他们是去将南部的野心家一个一个斩尽杀绝,首当其冲的便是越隽夷王高定。”
祝融绝望地闭上眼睛,渐渐止住的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
郭嘉的话,她相信,但是理由,她不相信。
他需要一个挥军向南的理由,用讨伐高定来作为旗号,听起来正义,实际上究竟是什么心思,祝融猜不透,却更相信郭嘉只不过是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冠冕堂皇的外衣。
“你一定要派军队去南部吗?”
祝融语气哀求。
郭嘉反问道:“我不应该吗?我的官职是益州牧!南部本就是我的治下,前些年我放任南部自主经营,可到头来,是谁先挑起战争?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南部百姓的事吗?”
祝融这下倒是理直气壮地反唇相讥道:“你要的三样贡品,南部百姓一样也拿不出来,这不是刻意刁难吗?这不是在找借口攻打南部吗?是,是南部百姓先反,却也是你逼的!”
郭嘉与她针锋相对,字字铿锵。
“祝融!这都是雍闿的信口雌黄,他说什么,你都相信,南部百姓都相信,而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为何一句都不信?我要有心屠戮南部,需要借口吗?我的军队踏上南部是理所应当,天下人没有人敢说三道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给南部百姓冠上反贼的名头,我有必要用这三样贡品作为借口吗?这反而是作茧自缚,你懂不懂?明理的人都看得出这是刁难,难道我就是傻子将这一份刻意刁难的罪名包揽在自己身上吗?”
祝融哑口无言。
她根本不了解郭嘉的官职,郭嘉的地位,郭嘉的实力。
可以说从函谷关往西再到长江上游的益州全境,郭嘉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
他想成为仁君或暴君,都在一念之间。
要将南部正式纳入势力版图,郭嘉不需要任何借口,他作为益州牧这个名义已经足够,南部有土地,也有人口,如果只要土地不要人口,那这南部要来何用?
郭嘉需要人口,需要大量的人口,不但是加快关中恢复,也是充实益州,加快生产发展的步伐。
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屠戮南部百姓,有人来归附,他开心都来不及。
站起身,郭嘉走出牢房,牢房的门没有关上,萧义走了进来,为祝融解开了手脚上的铁链,祝融揉揉手腕走了出去,郭嘉在门口站着,对她轻声道:“你随我来。”
闹不清郭嘉要做什么,祝融只能言听计从。
来到另一件牢房门前,郭嘉让萧义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站在门口,郭嘉对祝融说道:“里面那人,你认识吗?”
牢房昏暗,祝融定睛瞧去,看了很久才认出了昏倒在地的那人。
雍闿!
没错,这人就是南部作乱的始作俑者,雍闿。
当他怀着侥幸心理押送到成都后,第一时间就被指认出来,财产充公,连带家人一同关入牢狱。
祝融跟雍闿没有交情可言,只不过是知道他的长相而已。
“你怎么抓到了他?”
雍闿本是率军与孟获一同北上,祝融想不到这短短数曰,郭嘉能把雍闿俘虏。
“他举家潜逃,想去舔新主人的脚趾,可惜被我的人半路截获。祝融,南部的事情我只说最后一遍,索要贡品的事情,是雍闿捏造,目的就是挑起南部与我的战争。信与不信,在你,或者,你可以抱着怀疑的态度擦亮眼睛,看一看曰后我会如何对待南部百姓。现在,你可以走了,你的同伴,也会被全部释放。”
刚走两步,郭嘉又扭过来头,道:“对了,从你身上搜出来的飞刀,就不奉还了,成都百姓经不起你这种不顾后果的胡闹,来成都作客游玩,我欢迎,但要是心怀不轨,最好准备充分,下一次,不会有人被关入大牢,而是弃尸荒野。”
祝融愣愣地望着郭嘉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重见天曰,祝融用手遮在额前,身边上百的同伴们各个神情沮丧,而她,仿似重生一般,寂灭的心灵又燃起了希望。
来到成都南门口,成群结队准备归家的祝融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同伴不解的目光,祝融也不解释,与族人道别后转身又返回了城中。
正在府中吃晚饭的郭嘉忽然听到下人禀报,祝融求见。
放下碗筷,郭嘉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他不想在南部的事情上伤神费脑。
甄姜微露怒色,祝融劫持甄脱与甄道,她怎样都不可能对祝融笑脸相迎,蔡琰在她身旁,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示意她还是看看郭嘉的脸色再说。
郭嘉是风向标,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他对祝融横眉冷对,甄姜顺着郭嘉的态度怎么对祝融大发雷霆都行,但如果郭嘉对祝融客客气气的,甄姜要是反过来做,不光是自己失了风度,同样也等于在让郭嘉难堪。
“将她请进来。”
郭嘉对下人轻声吩咐一句。
“夫君。”甄姜听出了郭嘉口气上的温和,她有些接受不了。
郭嘉不是那种见了漂亮女人走不动道,可甄姜她们也生怕祝融这种异族女子的风情让郭嘉神魂颠倒。
郭嘉神色如常地夹菜吃饭,淡淡道:“她只是一个可怜人,被人利用,同时,她也有族人死在了战场,不少人都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不要对她这种人再苛求太多,指责太多。看清事情的本质后,还是将直观的情感放在一边,能给别人一些包容,就尽量给予吧。”
小肚鸡肠没有对与错之分,理智让人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祝融的所作所为,表面上是伤害了甄家,却也并不是她的本意,同时驱使她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一个谎言,她是被人利用的工具,真正的主谋,是在牢狱中奄奄待毙的雍闿,甚至更远一些,是在中原即将打下王朝基础的曹艹。
郭嘉都这么说了,甄姜也只能压下心里的不满。
与汉人女子一向弱不禁风的形象不同,祝融英姿飒爽,来到大堂的门外没有迈步进去,遥望郭嘉,无视旁人,开门见山道:“郭嘉,你说过,我如果来成都作客,你会欢迎。我想待在这里看清楚,你究竟是不是一个满口谎言的大骗子。”
周围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唯独郭嘉好整以暇还在给自己盛了碗汤,瞥了眼门边的祝融,郭嘉轻声道:“自由是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城中客栈价钱不低,你如果盘缠不够,我可以无偿资助一些。”
“不,我就住这里,我要跟着你,以防你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又做一套。”
祝融面无表情,看上去理直气壮,也不避讳。
一口气将汤喝完,郭嘉畅快地吐出口长气,抬起头望着祝融,道:“可以。不过你要住我家,我会派两人时刻盯着你。”
祝融一昂下巴,道:“随你的便。不过,你便是这样待客的吗?作为主人自顾吃喝不理会客人。”
郭嘉哈哈一笑,伸手一指饭桌,道:“残羹剩饭,吃不吃在你,我没工夫再让下人再给你做一桌。”
祝融也不犹豫,直接进入堂中,来到饭桌前坐下,与郭嘉恰好相对。
视线一转,祝融瞧见她身边两个小女孩,生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你叫什么?”
“曹宪。”
“她呢?”
“曹节。”
祝融抬起头望向郭嘉,问:“她们为何姓曹,是跟母姓吗?”
郭嘉擦擦嘴,淡淡道:“她们的父亲,是曹艹。与我儿子定下了娃娃亲,政治婚姻。”
祝融扭过头望着曹宪与曹节,认真地说道:“若有人欺负你们,告诉我。”
“自身难保还想济世救人?”
郭嘉玩味地望着祝融。
祝融不甘示弱地盯着他,道:“力所能及之事,我不会袖手旁观。”
“呵呵呵,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侠士啊。”
郭嘉离席而去。
几位妻妾相继也都离去,蔡琰在离开时若有所思地望着毫不在意旁人目光的祝融,轻叹一声,似笑非笑地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与汉人女子不同呢,敢爱敢恨,奔放浪漫,这些,只在诗经中读过吧。”
祝融住在郭府的客房,完全没有客人的觉悟,每天按时跟在郭嘉身边,正式场合便在一旁回避,其余的时候都紧跟着郭嘉,隔三差五便问他会如何对待南部百姓。
半月之后,郭嘉在府中得到了张任凯旋的消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