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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楚元的大方和阔绰程度让岑毓英大喜过望,也是特别的惊讶。
几句话说完,这就拿到了三百万两银子的私款,另外还收了几十万两银子的私人疏通款,岑毓英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不已。
他忽然明白,左宗棠、梅启照为什么会对胡楚元放任自流了。
这银子收到手软腿抽筋啊!
有了这么多的银子,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办不了的。
从刘永福的营帐里离开,岑毓英乘坐轿子返回家喻关,心里就在琢磨着。
他年纪不小了,手中的军队都是他自己招募的,儿子岑春煊还小,只能交给弟弟岑毓宝。只凭岑毓宝的能力想要坐稳云贵总督的宝座是不太可能的,可若是有胡楚元的钱财和在京师的关系网做担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这个时候,他忽然隐隐有点感觉……拒绝胡楚元在云南大修铁路的决定过于草率了,说不定,他当时一拒绝,胡楚元就暂时不打算和他有更深的合作了。
此时,胡楚元早已依靠法国万宝洋行的通行证沿着红河离开越南,抵达香港。
他在香港逗留了十多天,和徐润敲定了南洋银行的事情。
也就是在这些天里,中法战争中的一个转折点到了。
1884年6月23曰。
北黎事变爆发,中法在短暂的停战期中,又在谅山观音桥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冲突,法国人死伤两百余人,清军死伤更多。
等李鸿章签署了李福协定后,法国人就迫不及待的想在旱季到来之前,不费吹灰之力的“接管”整个越南的疆土。
他们实在是过于狂妄,认为清政斧完全屈服了,单方面就规定了“接管”曰期,且只通知了李鸿章。李鸿章这才意识到自己签署的《李福条约》又是一个卖国条款,居然不敢将法国人的通知报奏给清政斧。
结果就是法国人跑到谅山接管防区,淮军不敢打,可也不敢让,双方正在争执中,法军就狂妄的杀死了清军派来协商的代表,单方面对淮军阵地进行炮击。
近两年间,法国人在和清军的作战中是百战百胜,已经处于无限度的狂妄中,立刻就借机对清政斧开出了更为狂妄的条件。
如此一来,正式宣战已经不可避免。
预感着局势的发展趋势,胡楚元匆忙离开了香港,秘密的乘船返回福州。他此行的目的不仅是为了即将爆发的马尾海战,也是为了应对即将在上海发生的金融风波。
越南战场已经深陷到滂沱的雨季中,在可预期的未来半年都不会有新的举动,湘军、赣军、黑旗军、滇军、桂军和冯子材的广西团练都在艰苦的训练,忙于熟悉新型枪械,培养更多的炮手。
这些部队还都在借机扩张,尤其是以不缺钱的赣军势头最猛,人数已经达到三万余人,湘军、赣军和黑旗军还都有一些来自德国、英国、美国的军事顾问,帮助他们训练。
法国人并不知道这些,他们早已目空一切的疯狂了,将注意力放在福建水师,放言一举击溃福建水师,占领福州和上海。
胡楚元还是继续选择住在长乐县,只是居住地换成了一栋青砖白墙的大宅院。
当天晚上,颜士璋就秘密过来,一同而来的还有忐忑不安的瞿鸿机。
天色已经很晚,星光辉辉,月光如泉,轻轻的挥洒在这干净的庭院里。
胡楚元刚吃过晚膳,正要去书房,颜士璋就和瞿鸿机一起进了院子……对于瞿鸿机的前来,胡楚元倒是全然没有预料,微微有点奇怪。
他也没有说什么,和两人寒暄了几句,便邀请他们一起进书房再说正事。
可他刚进了书房,还没有坐下来,瞿鸿机就迫不及待的和胡楚元感叹道:“大人,您可要拿个主意啊,眼下法国人的远征舰队都压在了马尾港外,随时都能冲进来。”
胡楚元啧了一声,又是一声冷笑。
他能说什么呢,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投入这么多钱,如果瞿鸿机还不能扭转局面,那只能说明瞿鸿机自己无能。
他也将张佩纶挡在了外面,所有的临场大权都集中在福建水师署理提督叶祖珪的手中,还有什么可艹心的呢?
胡楚元默默的感叹一声,问道:“你慌什么吗?”
瞿鸿机叹道:“我只是一介书生,哪里经过这样的场面?”
胡楚元却笑了,道:“难道我就经历过吗?”
“这……?”
瞿鸿机一时无语。
胡楚元则道:“和你说了,但凡是大事就相信叶富说的,叶富现在是怎么说?”
瞿鸿机道:“他说是有七八成的把握,成事在天。”
胡楚元道:“那就很不错了,两军交战,谁有十足的把握。你现在就狠下心赌一把吧,赢了,你就是巡抚大人,输了,你就来我家中做个客卿,不会亏待你的。”
瞿鸿机稍稍松了口气,道:“大人说的有道理啊。”
胡楚元微微一点头,也忍不住问道:“法国舰队有没有进入马尾港?”
瞿鸿机道:“暂时没有,叶富派人在江口拉上了粗锁链,阻止法国舰队的大舰入港,他们现在都停在亭江港,可还是经常派一些小炮艇闯进来查看水利地形。”
胡楚元想了想,安抚道:“那就等着呗,如果法国人要开战,他们还是会给你送一封宣战信的,你只要立刻将信函转交给叶富,让叶富替你拿个主意即可。放心,只要你别逃跑,就算战败,朝廷也不会拿你问罪。”
瞿鸿机不由得感叹道:“那就难说了,真的战败了,朝廷肯定拿我做替罪羊。”
胡楚元却笑道:“那就替呗,话说,这么大的黑锅也不是你能背得起的,说不定,连何总督都要被裁撤,他都不急,你有什么好着急的?”
“他不急?”
瞿鸿机大为惊讶,道:“他都急的快上吊了,一天三遍找我问一个对策。”
胡楚元只能苦笑着唏嘘一声,暗道:这些所谓的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没有一个是可靠的,遇到这种兵家大事,除了怕,还是怕。
他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让瞿鸿机早点回去等候时局的变化,大大小小的事,一律委托给叶祖珪和叶富等人。
等瞿鸿机走了,颜士璋就道:“他虽然是挺畏忌此事,但也不会逃之夭夭,连遗书都已经写好了,确实是没有艹练兵伍的经验,心中没有底啊。”
胡楚元嗯了一声,没有继续多问。
马尾海战势在必发,可他能做的都做了,总不能让他去指挥海战吧?
他又不是神,真正打仗了,他也得靠边战,究竟要怎么打,怎么布防……等等问题都还是让那些专业的海陆两军的提督们自己想办法。
这不是做生意,他也没有底。
真要让他来指挥,说不定本来能打赢的都会打输了。
胡楚元心里只有这一个帐,中法战争本来就是可以打赢的,他前后又投资了四千多万两白银,至少有三成是白白捐送出去的,他就不相信,这还不能是一场大胜。
即便不是大胜,也至少能赢的很漂亮吧?
颜士璋当然很清楚胡楚元此次回来的真正目的,当即就从身边的口袋里取出一封书信交给胡楚元。
这是伍淑珍的亲笔手书。
胡楚元迫不及待的撕开来阅览,心里是半喜半忧,喜的是见到了妻子的笔墨,仿佛是见到了她的人,优的是上海金融风暴的规模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即便是中信系也深受牵连。
说起来,一切都是曾国荃的错。
清政斧是正式宣战了,可还是没有胆量和法国人决一死战,李鸿章被证明不行,只能继续派接替左宗棠出任两江总督的曾国荃去谈判。
可惜,清政斧选错人了,真要让曾国荃出去打仗,他可能不乐意,但他绝对不愿意和谈。
他在上海的和谈基本等于挑衅。
法国人宣称要占领上海,曾国荃就将六个营的湘军兵力布置在上海租界周边,扬言只要法国人敢进来,他就敢攻过去,让法国人有来无回。
从1883年底,中法正式开战,上海租界地价就开始逐步下跌,从最高峰的均价12万清圆/亩逐渐跌落至均价7万清圆/亩。
在胡楚元抵达福州的时候,上海租界土地均价更是陡然暴跌至1.4万清圆/亩,英美租界外滩也跌至2万清圆/亩。
上海租界的经济至少有5成份额取决于地产业,地价的暴跌直接导致多家钱庄重亏,逾四十多家票号倒闭,在上海引发了一场剧烈的挤兑风波。
中信银行、花旗银行抽离市场比较早,本身应该是不受影响的,但中信系在江浙和上海的经济比重非常大,几乎所有的民族工业都有中信的投资,别人纷纷撤股,收回融资,由此产生了一连窜的反应。
随着其他钱庄的连锁倒闭,上海和江浙一带也开始疯狂的挤兑中信票号的钱庄,挤兑风波随即就蔓延向中信银行。
加上本身的发贷规模太大,此时的中信正处于一个极端危险的时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