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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个孩子是谁啊?”穆琳霄注意到了站在燕长风身后的烧肘。
“他爹娘不要他了,小小年纪怪可怜的,我就把他带了回来。”燕长风有些难为情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他摸了摸烧肘的头笑了笑,“快,叫姐姐。”
“姐姐好。”烧肘乖巧地看向穆琳霄,扑闪的大眼睛似乎也在笑,“姐姐好漂亮!”
“嘴巴可真甜……太可爱了。”穆琳霄弯下腰,摸着他的脑袋,她噘着嘴,“就是小这脸蛋呀……脏了点,那边有条小河,走,姐姐给你洗洗脸。”
“你俩快点啊,一会儿肉都凉了。”
“你可不许先偷吃啊……”穆琳霄一脸坏笑地指着燕长风。
“好嘞。”
夕阳下,看着穆琳霄牵着小烧肘的手向不远处的河边有说有笑地走去,燕长风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如憧憬般幸福的笑容,他想了很多很多。
没过一会儿,穆琳霄就领着烧肘从河边回来了,那圆圆鼓鼓的脸蛋明显变的白净了许多,散乱的垂髫也被穆琳霄手巧地扎在了脑袋的两侧,头顶上还别了一朵紫色的小花。
“呦,都快成了小仙女了,哈哈哈。”燕长风指着烧肘捧腹大笑。
“他是男孩子,你会不会夸人?”穆琳霄拧了一下燕长风的胳膊。
“可是你看……你还给他别了个小花,哪有男孩子别花的呀。”燕长风依旧在笑。
“男孩子为什么不能别花,谁规定的?”穆琳霄理直气壮道。
“烧肘,你觉得男孩子脑门上别一朵花,好看吗?”燕长风说不过穆琳霄,他直接选择让烧肘自己说。
“姐姐觉得好看,烧肘就觉得好看。”烧肘得意道。
“……”燕长风无语了。
“呵呵,好,好样的,姐姐给你洗把脸,转身就不认我了。”燕长风不停地点头感慨,颇是无奈。
“好了好了,吃饭吧,怎么还跟个孩子较上劲了,我都快饿坏了。”
随后,燕长风把用荷叶包裹着食物摆在了地上,三个人都饿坏了,也顾不了那么多,纷纷盘腿坐地,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给,这块儿大。”
“……我不喜欢吃太肥的,我喜欢吃瘦的。”
“那我给烧肘吃,烧肘最爱吃肥肉了。”
“慢点,别噎着了。”
“我的鸡爪呢?是不是你偷吃了?”
“切,谁稀罕你的鸡爪?”
“这可是你说的啊。”
“我说的,怎么了。”
“那好,鸡爪都是我的了。”
“那凭什么?”
“你说了不稀罕我的鸡爪。”
“我是说不稀罕你咬过的鸡爪。”
“你……”
燕长风和穆琳霄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一点没了刚刚你侬我侬、难分难舍的样子,而一旁啃着卤肉看着他俩争斗的烧肘笑着笑着就莫名其妙地流下了眼泪。
“怎么了?烧肘,你怎么哭了?”穆琳霄关切道。
“咬着舌头了?”
燕长风的句话顿时让烧肘破涕而笑,他擦着眼角的泪水抽泣道,“我已经……好久……好久没和别人一起吃过饭了,能遇上哥哥姐姐这样的好人,烧肘今天……真的好开心。”
乡间荒野,一间破庙,一匹老马,简单的饭食,三个人围在一起,其中的欢喜却早已胜过了这世间的万千。
次日,三人一马再次踏上了前往东境的路途,虽说一路风餐露宿,但也欢笑不断。
烧肘的到来为燕穆二人带来了很多欢笑,可却苦了燕长风,因为之前他还能近距离地和穆琳霄地骑在马上,可如今他却完全沦落成了一个牵马的,虽然这样赶路慢了些,但至少他们现在已经从北境进入了东境,不用再顾虑万俟颜的追兵了。
马背上的烧肘坐在穆琳霄的怀里,听着穆琳霄给他讲着书上的故事,那是一脸的幸福。
“穆姐姐,风哥哥说你是大宁的公主,什么是公主啊?”
“就是皇帝的女儿啊。”
“哦~那穆姐姐一定是在皇宫里长大的了。”
“应该是吧。”
“真羡慕穆姐姐啊,我爹以前跟我说,皇宫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那里的房子都是窑砖砌的,不漏风也不漏雨,住在那里的人一年四季都有吃不完的白面饼和猪头肉。”
牵着马的燕长风听到这句话后立刻转过身道:“你爹说得没错,皇宫就是这个样子!等你长大了有本事了,也能有机会去宫里头吃白面饼和猪头肉。”
“嗯!”烧肘认真地点了点头。
东境的气候和地貌明显与北境不同,绿意盎然的丘陵和数目众多的山川此起彼伏,这种地形带着一匹马赶路几乎成了累赘,于是燕长风索性就把马儿给买了,换了些银两,也好充当盘缠。
他从当地百姓的口中打听到了,东境大宁皇帝的行在定到了泽州。泽,乃水聚之地,地如其名,那里是东境的繁华所在,气候温润,四季如春,星罗棋布的大小湖泊给这个地方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和希望。
燕长风之前也听说过这个地方,那是在他父汗给他讲东远之乱的时候,他记得没错的话,那应该正是花承嗣起兵的地方。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在如此得天独厚的地方掀起一场战争,四季如春是包括燕长风在内的多少草原上生活的人所梦寐以求的天堂。
如果战争的出发点不是为了百姓更好的安居乐业,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九曲回肠的河流在两岸郁郁葱葱的山峦之间一路向南奔去,顺流而下的竹筏之上,一位老者正在摇橹而歌,坐在他身旁的燕长风听得是饶有兴趣,穆琳霄则是把手放在了清凉的河流之中,在筏尾留下了一条长长地波纹,她欣喜地环顾着周遭地美景,身心早已沉醉在了这场与大自然的亲密邂逅之中。
而最开心的恐怕非烧肘莫属了,小孩子永远都是最好奇的,他一会儿问头顶掠过的飞鸟是什么,一会儿又指着山峦间时隐时现的兽影大呼小叫,而时不时从河中跃出的鲈鱼更是让他激动万分。
说来也是,他一个生活在北境寒冷之地的小孩,那里见过这样的场景,而那位摇橹的老者看起来也很是喜欢这个孩子,每当烧肘好奇的问一句,他便会操着一口当地的口音解答一句,一老一少颇有默契。
“你们的娃儿好生伶俐了,很像我的孙儿。”老者笑的咧开了嘴,露出了一嘴漏风的牙齿。
老者的这句话,让穆琳霄瞬间红了脸,她刚想解释就被燕长风打断了,他接话道:“就是这孩子太调皮,不听话。”
“调皮了好啊,调皮了长大有出息。”老者哈哈道。
“哈哈,是啊,是啊。”燕长风一脸得意地看着穆琳霄,他笑的很开心。
看着燕长风和老者聊得如此投机,穆琳霄便忍住了没有做声,她只是默默地瞪着他,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想要掐死他的表情。
而此时的烧肘正趴在竹筏之上好奇地看着朝着河水中探头探脑,他哪里会在意这些大人们在聊些什么呀。
过了半个时辰,竹筏驶到了河流的拐角处,也到了三人要和老者说告别的时候了,下了竹筏的燕长风直接给那老者留下了一小锭银子。
“这位壮士,太多了……太多了。”
“拿着把,给你的孙儿买些好吃的。”
“这……”老者看起来很感动,他连声道谢,“……多谢壮士,多谢壮士。”
他们三个人的运气还是挺不错的,刚刚穿行在两岸山峦的阴凉之下时正是外面日头正盛的时候,而现在下了船,日头也已经下去了,乡野村落不同于州府,这里大多是绿树繁荫,哪怕这个季节正热,但只要太阳落下了山,那漫步于一片蝉鸣之中便已然是清凉无限。
“风哥哥我走不动了。”烧肘噘着嘴,有些不情愿地样子,小孩子精力有限,奔波了一路,累了自然也很正常。
“好,我背你。”燕长风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他笑了笑弯下身,一把将烧肘背在了背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让穆琳霄的心中暖了好久。
“愣着干什么?走啊。”燕长风看了看发呆的穆琳霄,“不会你也累了吧?饶了我吧,我再厉害也没法背两个人啊。”
“想什么呢?谁想让你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穆琳霄回过神,撅了噘嘴。
燕长风嘴角微笑地摇了摇头,背着烧肘大踏步地朝前走去,“看到没,前面有炊烟,今晚不用再睡野外了。”
“走慢点,烧肘睡着了。”穆琳霄轻声提醒道。
“哦哦。”后知后觉的燕长风侧过脸,发现烧肘睡的正香,长长的睫毛盖了下来,显得很恬静。
村头前,几个和烧肘一般年岁的孩童正在那里抓蛐蛐,还有一些村民坐在竹凳上惬意地摇着蒲扇聊着天。
当燕长风和他们说明来意之后,村民们对这些外地而来投宿的人表现得很是热情。最后,他们被一对热情的老翁和婆婆拉进了家门。
虽然低矮的院门和篱笆作的院墙看起来很是简陋,可三间茅草顶的土胚房在燕长风和穆琳霄地眼中看起来却很温暖踏实,因为他们已经好久没有正儿八经地睡过房屋了。
他们刚一进门,那位老婆婆就欢喜地拉住了穆琳霄的双手,由衷地赞叹道:“这姑娘长得真俊啊,这模样一看就是大家的小姐啊。”
婆婆的夸赞让穆琳霄有些难为情,她尴尬地笑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太婆,客人才刚到我们家,哪有你这样的。”老翁替穆琳霄解围道,“你们还没吃饭吧。”
“没……没有。”燕长风尴尬道。
“那刚好,咱们一起吃哈。”
“快,老太婆,赶紧准备饭菜啊。”
“诶诶,好好。”
“婆婆,我给你打下手。”穆琳霄向前走了一步,老翁和婆婆的热情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别,千万别,你们是客人,我们这没有让客人帮忙的规矩,你们等着就好。”老翁笑道。
“是啊,姑娘你们等着就好,很快的。”婆婆说完就开心地钻进了灶房。
燕长风和穆琳霄无奈的对视了一眼,眼中同样洋溢着幸福。
“孩子都睡着了吧,快,先把孩子放在床上”老翁当然也是把烧肘当成了他俩的孩子。
屋内的布置也很简单,一张陈年木桌,桌子上是一个粗瓷茶壶和几各竹子做的杯子,周围是几条打磨的不规矩的长凳,屋角还有一张床,看样子应该是老两口的床铺。
“今晚就让孩子睡在我们这张床上吧,东屋的床小,你们三个人睡不下。”老翁好意道。
“行。”燕长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在把烧肘安顿好之后,老者又从墙上的壁橱里取出了精心包裹的茶叶给他们沏了茶。
从老翁小心翼翼的动作里看得出来,他们平时应该不怎么舍得喝这些茶叶。
“听口音,二位应该不是本地人吧。”老翁关切道。
“嗯,我们是从北境那边过来的。”燕长风回答道。
“哦。”老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说那边不太平啊,总是打仗。”
“是啊,所以我们要去泽州投亲。”
“哦,泽州啊,那还有段路程,要一直走到泓河边上嘞,自从陛下在那里定都之后,去那里的人是越来越多,前些日子还有个从云京来的当官的到村子里来问路,也是要往那里去,看样子应该是去泽州投奔陛下的,哎,你说自从先帝驾崩以后,这兄弟俩就跟分家似的,把这好生生的一个大宁朝硬生生地分成了两个大宁,这是何苦呢?”
说起当今的天下形势,老翁也是满腹的感慨。
“哈哈,分家就分家呗,又不关咱老百姓啥事。”燕长风打哈哈道。
“哎,壮士此言差矣,我们村里面若是哪户人家分家不均,兄弟二人都会打的都破血流,这江山要是分不均还了得!可是我们东境只有区区十几个州府而已,哪里会是云京那边的对手啊,要我说啊,这东境的太平日子不会长久喽。”
老翁的想法完美地契合了燕长风的猜想,不过他也只是嘿嘿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时,婆婆欢喜地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一竹篓米饭、一盆笋干豆腐汤,还有一盘咸鱼干。
对于一户普通的农家百姓来说,这已经是一顿十分地道而又诚意满满的饭菜了。
“没到年节,村里面没有杀猪,所以就只能用这些来招待你们了,还请壮士和姑娘见谅。”
“老伯真是客气了,夜晚叨扰已是心怀愧疚,那里还会有这般思虑。”燕长风礼貌道。
夏日的晚风从院内吹到屋内,吹得人很是惬意,昏暗的灯光下,四个人围在桌前吃饭的场景很是温馨。
从交谈中燕长风了解到了老翁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年轻时也曾有过入仕的宏愿,奈何屡试不第,只能做一个教书先生了,儿子儿媳在州府里安了家做了点小买卖,本想接他们二老去州府养老,奈何他们俩不愿意,这人老了就会恋旧,搁谁都一样,他们一家人也就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团聚,所以当他们见到燕穆二人之后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心底那种对于亲人团聚的渴望就一下子都表达了出来。
“嗯,这鱼干的味道比宫里的地道多了。”吃的津津有味的穆琳霄突然冒出了这句话,让老翁和婆婆很是惊讶。
有些意外的燕长风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笑而不语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二老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没再多问,只不过吃完饭之后,婆婆在灶房收拾碗筷的时候惋惜地跟一旁的老翁嘀咕道:“哎,你说多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脑袋就出了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