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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福宫中听雨轩旁,各色玉茗花正娇羞开放,摇摇曳曳一片灿烂的花海,似乎回到大昭国点苍山脚下,君婼看着笑了,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回到沉香阁洗手作羹汤,做好后亲自提着食盒来到福宁殿。
皇上一抬头,眼眸中添了责怪:“天气热,怎么又跑了来?”
君婼不说话,来到小几旁跪坐在席上,打开食盒朝皇上招手,皇上过来与她面对面跪坐了,君婼张口喝一口汤,唇朝皇上凑了过去,皇上笑着与她唇齿相接,喝几口下去指一指御案,奏折堆积如山,笑道:“今日忙碌,这样虽舒畅,却耽搁时候。”
君婼嗔他一眼,又舀一匙递到他唇边:“我来喂皇上就是。”
皇上嗯一声身子前倾了些,君婼喂着含笑道:“今日安平带我去了延福宫。”
皇上抿一下唇:“本想着忙过这几日,给君婼一个惊喜,安平可恶。”
君婼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今日很惊喜呢。”
皇上扭一下脸:“朕没陪着,便不算。”
君婼放下瓷盅靠向他怀中:“皇上,我很感动。”
说着吸吸鼻子,皇上揉着她头发:“朕笨嘴拙舌,几次祸从口出惹君婼伤心,陈皇后的事君晔的事,朕一直后悔告诉君婼。似乎做多少,都难以弥补。”
君婼抹抹眼泪:“皇上不用在意,知道是早晚的事,若不是皇上告诉我,如今还不会流眼泪。”
皇上将她圈在怀中:“是啊,自从会哭后,眼泪便决了堤,安平都没君婼这样爱哭。”
君婼靠在他怀中笑,皇上拿起几上瓷盅,仰脖子喝了下去,抱起君婼进里屋放在龙床上:“歇息一会儿,午时陪着朕用膳。”
“可是安平还在沉香阁等着,我答应过安平的。”君婼不依。
皇上笑道:“让安平也来。”
君婼放心合了眼眸,皇上俯下身亲亲她的眼,方起身向外。
靠着茶枕,可听到外面皇上翻动奏折的声音,有中官轻手轻脚走动,或添茶或磨墨或禀报事务,有大臣在福宁门外等候召见,吏部衙门两位侍郎在吵架,宗室中两位亲王打起来了,乌孙使节已抵东都,又说大昭陈皇后云云……
君婼打起精神去听,声音却低了下去,君婼笑一笑,定是听错了,翻个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午膳时安平与康乐都来了,帝后规规矩矩用膳,只用眼神悄悄交流,安平喊一声姐姐,对康乐道:“上次去清平阁,杨太嫔正骂一名宫女,说与福宁门外一个侍卫眉来眼去,姐姐,二哥与嫂子这样,是不是就叫眉来眼去?”
康乐冷着脸:“我没瞧见。”
君婼脸颊发烫,皇上在旁笑道:“我与皇后是夫妻,眉来眼去很平常。”
君婼脸颊更红,安平朝皇上大大翻个白眼:“我长大要嫁给二哥,这也是与二哥眉来眼去。”
皇上忍不住笑出声来,康乐在一旁也咧了嘴。
午后热气散了,君婼回到沉香阁,看一会儿书抄写一会儿佛经,黄昏时分摘星采月回来了,君婼笑道:“竟还想着回来,可是玩疯了?”
摘星摇头:“公主猜猜,我们出宫遇见谁了?”
采月瞧着君婼不语,君婼忙问是谁,摘星道:“逛得倦了,正好路过同文馆,想着进去讨口茶喝,进去时,迎面一人带着仆从往外走,奴婢一瞧,险些吓死,若不是采月扶着,就昏死过去了。”
君婼笑道:“说重点,遇见谁了?”
采月叹口气:“公主,皇后娘娘到了东都,就住在同文馆。”
君婼怔怔瞧着她,半晌方道:“大昭一片乱象,母后,不,陈皇后这会儿怎么回来?定是你们看错了。”
“不会错,皇后娘娘,我们能认错吗?”摘星说道。
采月也道:“确实是皇后娘娘。瞧见我们也没搭理,径直出了同文馆,不知往何处去,问过侍卫,说是昨日夜里到的。”
君婼心中五味陈杂,最不想见的人,偏偏来了东都,她为何而来?可会进宫吗?皇上可知道?猛然想起在福宁殿隐约听到的,皇上为何没有提起?
有关陈皇后的点点滴滴,都从记忆深处涌了出来,夜里无心就寝,捧一本书等着皇上回来,心头一团乱麻,半天没看一个字。
福宁殿灯火通明,皇上埋头处理繁杂事务,窗外鼓敲三更,抽身而出来到殿外,吩咐一声去沉香阁,起驾的呼声一声声递出去,来到丹陛阶下上了肩舆,靠着睡了过去。
铭恩快步跟着,瞧一眼皇上,皇上如今肯坐肩舆了,且睡觉的功夫也见长,跟皇后有一拼,眨眼就能睡着。
正想的入神,有两名小宫女匆忙跑了过来,唤着铭都知,铭恩压低声音道:“莫要惊了圣驾,宝慈宫那边,有事?”
其中一个小宫女道:“皇太后突发心绞痛,厥了过去。”
铭恩忙问可请了太医,小宫女点头:“提点与副提点都在,打发奴婢前往福宁殿请皇上前去瞧瞧。”
皇上浅眠,听到他们的嘀咕声,抬眸问声何事,铭恩据实禀报,皇上下了肩舆,疾步往宝慈宫而来。
宝慈宫内乱成了一团,皇太后厥在榻上,手捂着胸口,青白着脸,两位太医正低声交谈,瞧见皇上进来,提点忙道:“启禀皇上,臣等二人商量,需要在心口施针,只是凶险,请皇上定夺。”
皇上拧眉看着太后,秋蓉正伏在榻前叫着太后娘娘,哀哭不止,听到提点的话,忙过来揪住皇上袍角哭道:“不能在心口施针,再害死了太后娘娘,妾也不要活了。”
皇上顾不上挣开秋蓉抓着袍角的手,问提点道:“别无他法?”
提点忙道:“要等太后娘娘自己醒来,比施针更加凶险,万一醒不过来……”
皇上抿一下唇,说声等等,冷静问道:“眼下可有性命之忧?”
提点说暂时没有,皇上点点头,拎一下衣袍坐了下来,敛眸沉思,突唤一声铭恩:“铭恩的母亲,可是心绞痛吗?”
铭恩一个激灵,要不说还是皇上英明,紧要当口想起来了,忙说道:“是,小人这就去讨要鹿角酒。”
皇上嗯一声:“夜深了,别惊动了皇后。”
皇太后闭着眼眸气得不轻,老身都快没命了,他还记挂着皇后,怕惊了皇后的觉。
秋蓉跪在皇上脚边低着头,头一次离他这样近,他身上清冽诱人的气息不时席卷过来,诱着她想要去做扑火的飞蛾。
铭恩飞奔而去飞奔而来,拿着一个瓷瓶,皇上接过去,拔开瓶塞,亲手放在皇太后鼻下,唤了几声母后,皇太后悠悠转醒,一把握住皇上的手,眼泪落了下来,虚弱说道:“我可是做了噩梦?”
皇上抽了抽手没抽出来,秋蓉在旁飞快说道:“皇太后犯了心绞痛,晕厥过去,一个时辰未醒,可吓死奴婢了。”
皇太后瞧着皇上笑道:“说什么傻话,我有菩萨保佑,又有皇上护着,没那么容易死。”
皇上温言道,“母后好生歇息,让太医仔细诊脉,开了药方调理。”回头对提点吩咐道,“明日一早让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仔细诊断后禀报于朕。”
提点说一声遵命,皇上松开手,皇太后笑道:“今日熬了银耳汤,用几口再走。”
皇上笑道:“谢母后关心,都这时候了,没有胃口。”
秋蓉在旁道:“自皇上回宫后,皇太后每日熬好了,翘首企盼,总也见不着皇上,倒了熬了倒,一日几次折腾,这心绞痛只怕是累出来的。”
皇太后笑说多嘴,皇上笑了一笑:“如此,倒却之不恭了。”
皇太后点点头,皇上唤一声提点,提点忙过来诊脉,皇上侧身站立一旁,秋蓉道:“此处烦乱,皇上到厢房去吧,厢房清净,歇息着用几口,方不枉皇太后一片慈心。”
皇上朝秋蓉看了过来,秋蓉的目光触到皇上的,他的目光深邃中含着探究,可是在端详我吗?秋蓉手抚一下鬓角,薄晕生了双颊,娇柔说一声皇上请,袅娜行在皇上前面带路。
铭恩喊一声皇上跟了过来,皇上摆摆手:“到外面候着。”
铭恩一愣,皇上以前不是厌恶秋蓉吗?今日跟着她进厢房乃是何意?难道皇上开了荤,便生冷不忌了?又想起皇上喊的阿鸾阿鸾,皇上如今不专情了,这可不行,忙忙唤人去沉香阁请皇后来。
厢房布置得十分雅致,粉红色的纱灯晕出旖旎的光,薄纱窗幔低垂,可透进朦胧的月色,皇上在窗幔下的椅子上坐了,扶手旁几案上金猊熏了香,嗅上去带几丝清甜,皇上敛了双眸,有些困倦。
秋蓉端着托盘进来,盛了银耳汤唤一声皇上,皇上看过去,眼前有些恍惚,仿佛是君婼,正笑盈盈看着他,伸手接了过去,舀起一匙递在唇边。
秋蓉两手绞在一起,心跳如鼓,痴痴看向皇上,总算,总算能有这样一日,虽用了些手段,只要开了头,日后皇上定放不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