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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广渠门外算是很偏远的地段,那会儿可不象后世,炒地皮炒到河北去。京师这儿,内城不是一般百姓能住的,能住进去的都有点身家,住外城的,就多半是些小力笨苦哈哈了,出了城,就更甭提,全是高梁花子,虽说是帝都脚下,论说起来,不比外地强上什么。
好的就是,四方辐辏,商贸发达,几家凑一凑,买头耕牛,买几匹挽马,骡子什么的,都很方便,凑钱叫铁匠来打点农具什么的,也是很便当的。
说来可能很多人不信,当时人的生产生活用具之缺乏,实在是后世高度物质文明下的现代人难以想象的。
农具和畜力的缺乏是最明显的,很多地方还在使用石犁来犁地,耕牛缺乏,几户人家能共用一头牛,就算富裕地区。
中国一直没有发展到银本位的货币经济,也没有信贷系统,根本没办法形成规模农业。
都是讲究的精耕细作,从西周之后,就没有大规模的产业化的农庄农业,各家各户一小块地伺弄,弄好了温饱,弄不好全家饿死,不然就造反,逃荒,所以开国之初,抑制土地兼并,百姓还有活路,国力也是蒸蒸日上,一旦土地兼并开始,再遇到灾荒的年头,大面积的减产导致无数的百姓破产,然后农民委身豪强,国家收入税减,更进一步逼迫自耕农,让更多的自耕农破产,托庇于豪强之下,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恶性循环下来,大乱大治,几千年下来,令人思之而扼腕痛恨。
京师这儿,到底是首善之区,畜力农具比起别的地方要好的多,土地也是一水的平原,虽然不比关外的肥沃,也不及江南的土地有河塘泥当肥料,总的来说,比起西南,西北,燕赵大地的耕地还是蛮不错的了。
但要命的是水利工程。
大明政府的财政系统一团糟,整个户部就是一个大型的会计部门,负责计算收纳,根本没有对整个国家层面的财政进行统筹规划,没有户部的支持,工部当然不会出头来负责兴修水利的事,而把这种事推到地方官员头上。
地方官员也不傻,他们只要把宗族敷衍好了,把地方绅士交结到了,不惹麻烦,再清正廉洁一些,断案的那种黑心钱不捞,三年下来,一个卓异的考评就稳稳到手了,谁去帮老百姓挖沟通渠的,这不是有毛病不是?
政府不出头,地方上的水利建设,就主要是靠乡绅带头了。
江南地区做的最好,河塘沟渠多,不修断然不成,指望官府也是指望不上,就只能靠自己了。好在,江南士绅多,民智开通,而且,最为要紧的就是百姓自己也要翻挖沟渠。
当时种地,可没有农药化肥,土地高产不高产,全凭粪肥往上堆。当时俗话,肥水不流外人田,宁愿憋着,也不能把粪便便宜给外人。拾粪也是门职业,农闲了,很多半大不大的孩子背着粪筐到处拾粪去,说起来也是生发。
除了粪便,河墉泥也是肥料,每年年尾时清淤翻挖上来堆到地里,效果不比粪肥稍差。这样一来,江南地区不必太多鼓动,年年疏通河渠已经成必然之势,再加上河网密布,天生的养人的好地方,明初时候,松江和苏州几府交上的粮食几占全国收入的八分之一,一隅之地出产如此之多,也是异数了。
西北就不同了,江南一亩最高能收六石粮,西北地方原本就缺水,植被又被破坏,开发过度,原本汉唐时的水利工程无人维护,干旱的时候没水,下雨的时候坡地积不住水,没有植被吸收,没有河流蓄积,又容易冲坏田地,形成水灾,每年种子种下去,能收到一石或是一石半,就是天开眼,正常年头,七八斗一亩,五六斗一亩,甚至三四斗一亩,都是常态。江南一亩,可抵西北五六亩地,也是稀松。
所以西北,特别是陕北和晋北地方,是明朝最为凄惨的地区,收成少,费力高,几乎是十年九灾,正常年头,也就是勉强温饱,稍遇灾害,就得准备啃草根树皮。超过几年的大灾一来,只能靠朝廷赈济,不然的话,就得逃荒。
张佳木这会儿当然不知道明朝就是亡于西北流民,但土地好或不好还是知道的。直隶平原和西北有一点差不离的,就是水利不修,而河流不多。
近河的水田,当然就是无上之宝,收成高,旱涝保收,不必太操心水灾旱灾什么的,以平原地貌再近河,一年两季,五六石粮唾手可得,当时一石粮在江南地方要五六钱银子,京师地方,粮食吃紧,正常年头就是一两银子一石,几百亩水田,一年几千两银子收益是稳的,张佳木在外头挑庄子,派出来的人手很得力,第一轮就挑中了一块水田,上头赐了三万亩田,累计加起来被他挑中了两千来亩近河的水田,还有别的投充和多划的土地,在原本张佳木挑的庄子附近,他已经收了十几个村子庄园,加起来一共五万亩地。
这当然是违规的,但以张佳木的权势,又有谁敢挑他的眼,说他的错?
就是武清侯石家,多威风的侯爵世家,听说在奉天门赐宴时和张大人扯水田的事,也被张大人严辞驳回,这么一来,附近庄子里的村民算是放下心来。
缴皇粮,说是不多,但黄榜之外又有白榜,交粮之时,猫腻极多,私田说是缴三斗三合,但实际每亩上缴的,远不止此数。而且差役催科,县吏逼迫,那股滋味实在也是难受的紧。
归于豪强的庄田,虽然最少要上交五成给田主,但朝廷是一合也收不走了,而且也不必再看人脸色,只要收成上来,交给管庄的庄头就是了,一年到头,落下来的比缴皇粮还多些,所以自从仁宣之后,兼并之风越演越烈,百姓自己主动投充到举人开始的士绅和豪强阶层,也是重要原因。
张佳木原本买的庄子,就是按五成的例上交,管事的庄头也是原本村中的族长,并没有外派人下来,不必担心被人鱼肉,而且张家在庄上烧窑建厂,用工很多,农闲时也招了不少人手,那个庄子上的百姓这一冬也没闲着,赚了不少,附近的人早就眼红,等大伙都挑了进张家当佃户,自然都是喜笑颜开了。
“大人,就是这里了!”一个穿飞鱼服校尉模样的汉子骑在一匹矮小的枣红马上,龇牙咧嘴的躲着风,指着张佳木新收的水田所在的庄子,向着身后的贵人禀报着。
时交三月,官道两边的柳树都发了芽,吐出浅浅的绿色来,这会儿出城到庄上来,是件乐事。但正好是倒春寒的天气,北风料峭,吹在人身上直寒刺骨,城外又没遮没拦的,想找个避风的地方也是难,自然就叫苦不迭了。
骑在人群之中的,正是新上任不久的锦衣卫指挥佥事逯杲。
他的任命,其实在很多人眼里是个异数。他不象张佳木,立功很多,早早儿就露脸,夺门时更是主导之一,别说当都督,就是封伯,也没有人敢多话。
也不象门达,锦衣卫世家,执掌南宫一带多年,蒙王骥等元老重臣的信任,要不是张佳木光芒毕露,门达是必定大用,最少不止一个虚职的指挥。
逯杲原本只是一个小旗,名声不显,效用不鄣,不知道太上皇在南宫的时候怎么走通了门路,现在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指挥佥事。
这也罢了,居然还执掌南镇抚司,手握重权,连门达这个指挥使也奈何不得他。
这些天下来,逯杲拼命用人抓人,得罪的人实在不少。他也不是笨伯,知道独木难支,于是渐渐也依附于石亨和徐有贞一党,这一次出城办事,实在也是纳投名状来了。
逯杲生的枯瘦矮小,看着并无威仪,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人面冷心黑,手腕毒辣,几乎绝无饶人。
他执掌南所的这些天,也不知道有多人人惨死于南所之内,毒打惨呼之声,距离不远的北所天天都能听得到。
南所的商镇抚也是积年老吏,心狠手辣不在逯杲之下,两人算是一拍即合,原本南所专理本卫之事,可时间久了,这制度也没有几个人放在眼里。况且,张佳木这些天来也显的有些软弱,大伙儿且看逯杲和商镇抚闹,时间久了,也有不少人心思活动,觉得张都督手腕似乎也未必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这些时日下来,投到逯杲麾下的人也就越来越多,这个指挥佥事,也就有点坐稳了的意思了。
这会儿逯杲穿着斗牛服,大红的宫纱贴里,头戴用马尾编结的烟墩帽,上缀珠玉宝石,腰间违制佩了一根玉带,左手控缰,右手按在绣春刀上,说不出的志得意满,富贵风流。
他看着不远处的庄子,看到有不少管庄下人模样的就在庄上走动,逯杲嘴角轻轻牵动一下,算是笑了一下,按刀的右手轻轻一挥,底下的骑士都跟他日久,知道逯杲的意思,数十骑悄然散开,已经把庄子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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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明朝土地的论述多了些,没办法,不这样说不明白,致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