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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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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尤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江落的双脚已经离地, 他勉强用脚尖撑在地面上,双手拽着脖子,企图对抗薄雾得到更多的氧气,但在一次次的失败之后, 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薄雾成不了人形, 在江落的身后不断扭动着。这道阴森可怖的声音还在哼着江落刚刚哼过的曲子,活泼的曲子变得诡谲, 可爱的调子变得冷酷扭曲。

    按理来说, 池尤现在根本就没有现身的能力,哪怕是头七,他也不能回魂。

    江落心肺的氧气越来越少, 他的汗意黏上头发,脸色隐隐泛着青色。漂亮的青年即便是这个狼狈的时候也美丽极了, 他挣扎着,用力抵抗着无踪无影的雾气,像个弱小可怜的花骨朵。

    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朵花骨朵在自己手中流失生命,大部分人都会对此感到不忍。但对少之又少的一部分人来说,这才是一种他们欣赏美丽的法子。

    任何美丽的东西,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最最动人。

    池尤便是这少部分的人之一。

    他似有若无的哼声更为愉悦,灰色涌动的雾气手掌收紧, 江落一脚已经迈入了死亡的边缘。

    池尤真的会杀死他。

    真他妈是个疯子,明明对他有了兴趣, 却比原文中还要提前想杀死他。

    江落努力看向镜子,大脑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 甚至格外冷静。他想起叶寻说的话,镜子有反射之功,属阴, 厕所本就污秽,厕所中的镜子更是晦气过重,再加上现在是子时,阴气浓重,池尤能现身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由。

    如果毁掉了镜子,那么池尤是不是也会跟着消失?

    这个想法是一个赌博,这个赌博太过危险了。

    可不动也是死。

    江落绝不相信这个暴露本性的恶鬼,会突然大发慈悲地放了他。

    方形的镜子将这胶着惊悚的一幕纳入镜中,江落抬起一条腿踩在洗手台上,从脊背到修长的腿部,弯成一道漂亮的长弓。

    他的黑发扫落在肩部,刚刚才整理过的发丝再次变得凌乱不堪。江落脸上豆大的汗珠滑到下颔,他努力借力摄取到了一丝氧气,突然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

    因为缺氧而泛红的脸上犹如喝醉了似的迷醉,江落眯起眼睛,睫毛垂下来的阴影打在下眼睑之上,烛光似的明暗不明,却又弥漫着甜腻的情意绵绵,“池尤……”

    他艰难的、用无声的嘴型道:“你多爱我呀,你看,你都特意来找我了。”

    笑容缠绵,眉眼处的神情却写满了嘲弄和挑衅。

    江落编造的故事只是为了糊弄其他那些不了解真相的活人,他当然知道自己骗不过池尤。

    他也根本就没想着去骗池尤。

    在面对池尤的时候,江落表露了自己最纯粹的恶意,他看着这恶鬼,嘴角笑容越来越大,“大家都知道你好爱我。”

    血液里的兴奋因子不受控制地开始沸腾着、躁动着,叫嚣着要打压池尤,让这个恶鬼低头认输。

    这样的想法来得是如此的猛烈和迅速,甫一出现就立即打破了江落其他任何的计划。如盆冷水“嗖”的从头盖骨浇下,战栗似地在顷刻间传遍全身。

    示弱,示什么弱?

    又装什么无辜?

    虽然不是他杀了池尤,但他既然已经成了原主,那就要承担起原主做过的一切好与不好的事情。

    他懒得在池尤面前装什么可笑的小可怜了。

    既然池尤和他心知肚明,既然池尤对他升起了兴趣还要杀了他,那何必不把事情做绝呢。

    你是个死人,你这会无法开口。

    即使你恨我,你在别人眼中也是对我爱而不得的形象。

    你想杀我,会有无数活人挡在我身前保护我。

    漂亮青年的脸上又一次染上了嚣张的神色,张扬而放肆,古典美的韵味被打破,却比先前的模样多了一层惹眼棘手的刺。

    薄雾的笑声一停,似乎有些疑惑。

    江落再次朝镜中露出一抹灿烂的笑,随即用蓄起来的力道,猛得旋身踹向镜子。

    ——如果这一击不行,他的脖子就会被池尤的手给拧断。

    嘭!

    玻璃脆响声尖利刺耳,门外的陆有一和叶寻瞬间冲了进来,“江落!”

    江落重重摔在玻璃碎片之中,陆有一跑过去扶起他,叶寻神情严肃地挡在他们两人面前。

    江落抖落一身的玻璃碎片站起身,陆有一担心道:“发生什么事了?”

    江落肩膀抖着,陆有一以为他是在哭,可是江落却笑着抬起头,像是微醺似的双颊泛红,他摸着脖子上可怖的青紫印子,用着做梦一样梦幻的语气道:“池尤刚刚来找我了。”

    陆有一双目瞪大:“什么?!”

    叶寻倏地扭头紧紧盯着江落。

    江落的手指缓缓地在脖子上抚摸着,笑着道:“他说想我了,想让我去陪他。”

    他脖子上的伤痕没法作假,陆有一瞠目结舌,结巴道:“真、真的?”

    江落朝他眨眨眼睛,俏皮道:“真的呀。”

    他越欢喜,陆有一心越沉,他不敢置信,只觉得池尤在他心底的形象崩坏了一大半,“这也太荒唐了……”

    “人鬼殊途,”叶寻沉着脸,暗藏警告地瞥过江落,“人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活人不能和死人在一起,这是阴阳法则。”

    陆有一两眼无神地重复叶寻说的话:“对,叶寻说的对……池尤哥怎么会干这种事……”

    池尤哥那么温柔好相处,怎么会这么干?

    陆有一头都要大了,他们从卫生间走出来,叶寻像是生怕江落想不开一样,特意打开电视找了一个积极正能量的社会频道,想要让江落懂得生命的可贵。

    电视声沉默地响着,三个人各有心思,等一个采访包头工的励志视频放完后,叶寻关掉电视,将玩偶递给江落抱着,自己站在了案桌前。

    江落抬头看向时钟,十一点十五分。

    子时到了。

    叶寻点燃了一根香,单手竖起直直插入白米之中,径自插到了碗底。香笔直地竖在镜子之前,叶寻点燃了香后,手法利落干净地拿起一张黄符凑近长香点燃,将半燃的黄符放入盛满清水的碗中。

    江落隐隐约约看清了黄符,正是一张“寻鬼符”。

    神奇的是,染着火的符放入水里之后竟然还在燃烧,等黄符烧完了之后,清水也变成了一碗灰黑色的浑水。

    叶寻双手恭敬地端着浑水倒入白米碗中,随后紧盯着香烟。

    长香烟气飘飘渺渺,轻轻晃动着往上。

    三个人的神经高度紧绷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老奶奶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们睡了吗?”

    陆有一出了一头的汗,他跑过去开门,“奶奶,您有事吗?”

    门外的老奶奶拘谨地笑着,手里举着托盘,“我怕你们几个大小伙子晚上会饿,给你们送些吃的。”

    陆有一接过托盘,深深吸了一口美食的香味,幸福得想要落泪,“太谢谢您了。”

    老奶奶笑呵呵看着他,又往房里看一眼,叮嘱道:“快睡吧,别熬夜啊。”

    陆有一连连点头,正要送走老奶奶,突然道:“对了奶奶,您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老奶奶想了一会,不确定地慢吞吞道:“一个月吧。”

    陆有一:“那您有发现过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老人摇了摇头,但摇到一半,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她摇头的动作一停,神色变得迟疑起来。

    陆有一一看有戏,立刻追问道:“奶奶,您和我说一说您遇到的怪事呗?”

    老人动作缓慢地左右看了看,犹豫地再看了眼陆有一,小声道:“我儿媳妇有些不对劲。”

    陆有一愣住,“什么不对劲?”

    老人上前两步,拿手遮着嘴,絮絮叨叨道:“她不让我孙子吃东西……就这一个月,她脾气变坏了很多,经常朝我儿子发火,还打我孙子。”

    “我、我一看她就有点害怕……”老奶奶。

    陆有一皱着眉,谢过了老太太,将饭食端回房,把他和老太太的对话告诉了江落和叶寻。

    叶寻沉思良久,“一个月前,三个女生失踪的时间就是在一个月前。”

    陆有一道:“这也太巧了。”

    叶寻一锤定音:“明天去看看老板娘。”

    老人家送的是面食,碗里面窝了两个荷包蛋,还有香喷喷的酸辣土豆丝。江落不饿,但也馋得吃了一碗稀稀拉拉的汤面。

    “人家连炒个土豆丝都好吃,”吃到感情深处,陆有一脸上的怨念快要成形,“我们学校食堂吃的那叫什么玩意啊。”

    “我们学校太穷了,”叶寻道,“你这么有钱,怎么不让家里给学校捐个食堂?”

    “我很有钱吗?”陆有一茫然抬头看着他们,拨了拨手上至少六位数的名牌表,“我不知道啊,我对钱没有兴趣。”

    叶寻:“……”

    江落:“……”

    江落差点儿呸了陆有一一口唾沫,关键时刻看到了案桌上的香,神色一变,“香变了!”

    先前直线上升的香烟突然杂乱,转而往房门外飘去。

    叶寻和陆有一立刻起身,叶寻洗洗手,端起插着香的米饭往外走去。陆有一把江落拉到中间,自己走在最后垫后。

    可是刚出门,香烟便分为了两股,一左一右地往两侧而去。

    叶寻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沉默了一会,“我们往哪边去?”

    陆有一随便道:“左边。”

    叶寻:“如果左边是鬼给我们下的圈套呢”

    陆有一无所谓道:“那就右边。”

    叶寻:“如果右边是鬼的圈套呢?”

    陆有一:“……”

    江落提议:“那分开走?”

    叶寻沉默了良久,摇头道:“算了,先去左边。”

    江落转头问道:“叶寻有选择困难症?”

    陆有一面色复杂地点点头,“作为过来人的忠告,千万不要陪他一起逛街买东西。”

    半夜的走廊上灯火透亮,他们走过长长的走廊,跟着香烟上楼的时候,听到了“砰砰”的响动。

    那声音像是皮球在顺着楼梯往下滚,一下弹起,又一下砸地,大半夜的时候突然响起这样的声音,一行人脚下一停。

    但突然一下,楼梯内的灯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袭来,陆有一抖着声道:“叶寻,江落?”

    叶寻冷静地“嗯”了一声,江落道:“在呢在呢。”

    陆有一安心了些:“这灯怎么突然灭了啊——”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在楼上不断响起的皮球声突然停了,短暂的寂静后,又用比刚才快了两三倍的速度朝他们靠近。

    砰、砰砰、砰砰砰。

    皮球飞速滚落,声音越来越急促。

    陆有一毛骨悚然,不由自主抓紧了江落的衣服,江落好笑道:“陆有一,你怎么比我还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