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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蝉的车队马不停蹄的在前行。
马车里,虞书容取出了一口精致的妆盒来。
“来,娘给你化化妆。”
枯蝉一怔,“这时候化妆干啥?”
“相信娘,傅小官的人不会就此罢休的,他们的鼻子比狗还要灵,尤其是天机阁的谍子。”
虞书容打开了妆盒,选取了一只眉笔,抬头看向枯蝉,又道:“这里距离赤金城还有两天的路程,他们会追上来的。”
虞书容手上的眉笔落在了枯蝉的眉上,她极为细致的画着,手很轻,也很稳。
“前面不远就是回峦镇,到了回峦镇,娘将和你分开。娘在回峦镇安排了一万骑兵……到时候你带三千骑兵赶去赤金城。”
枯蝉一惊,头动了一下,虞书容没来得及收手,画斜了一点,她伸出手来轻轻的擦了擦,枯蝉问道:“你去哪里?”
虞书容淡然一笑,“娘往西路走,红妆带一对人马往东路走,你往北……兵分三路,这样方能迷惑敌人一些时间。只要你抵达了赤金城,娘自然会前来和你汇合。”
枯蝉沉默。
来到孔雀国已经一年了。
在这一年里,自己脱离了初衷,居然走上了一条从未曾去想过的路。
随着虞书容的到来,自己在孔雀国打开了局面,而今这局面也越来越好,本以为能够在十一月左右清扫掉其余的叛军,能够攻下华月城,那么孔雀国的内乱就算是初步平定了下来。
接下来该怎么去做他很茫然。
手里的七个大将军以及身边的这个、这个自己从未曾叫过一声的母亲,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够登上那帝位,执掌孔雀国之权柄。
可自己仅仅是想要来这里弘扬佛法罢了。
可现在似乎自己已经难以去实现那个理想。
现在大夏的军队打了过来,他们只来了三千人,那么傅小官之志显然不在攻略孔雀国,而是为了铲除这个娘和自己。
对于这个娘在大夏做了些什么事,枯蝉至今未曾去过问,这个娘也未曾给他说起。
他只知道虞书容到来之后,解决了他缺粮缺钱也缺人才的这三大问题。
也就是说,若不是因为虞书容的到来,自己而今恐怕依旧固守在某一个城里,依旧在谋取缓慢的发展。
她一力推动了这一进程,让自己在短短数月成为了孔雀国最大的那股势力。
她错了么?
她没有错。
那么自己当初在阿索拉山脉里起事错了么?
枯蝉问心,当时若是自己不起事,那年冬就会冻死饿死很多人,所以自己也没有错。
那么傅小官为什么要派人来赶尽杀绝呢?
他又错了么?
枯蝉不得解,心里愈发疑惑。
虞书容也再没有说一个字,她一直在细致的忙碌,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她收回了手,端详着面前的这张已经变了的脸,露出了一抹微笑。
“嗯,行了。”
“儿啊,娘知道你心怀慈悲。但娘依旧是那句曾经给你说过的话,渡一人为小善,渡千人为中善,大善者……当渡天下人!”
“傅小官昔日同样不想争霸天下,但最终他依旧去做了,还做的很好!”
“大夏而今富有四海,国泰明安。无论是曾经的虞朝百姓还是樊国的百姓,他们恐怕早已忘记了他们是亡国之臣民。”
“而今的他们对傅小官感恩戴德,在他们的心里,所谓的国家,而今仅仅只有一个大夏。”
“娘以为,傅小官就是用刀、用火、用血铸就了大夏而今的繁盛,他虽然未入佛门,但他渡的却是天下人!”
“娘当然希望我儿能够如他那般,将这偌大的孔雀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用你的智慧、你的慈悲,去渡这孔雀国的所有的人。”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终究是个看实力的世界!人如此,国也如此。”
“傅小官掌握着绝对领先的优势兵力,所有他敢大大方方的派三千人过来,就三千人,我们就丢了一座城,并且还要落荒而逃!”
“这就是实力,它体现在军事上,同样就反应在了科技和经济上。”
“所以……”
虞书容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一席话,她又看向了枯蝉,神色极为凝重,语气很是低沉,“所以,你登基为帝之后,当韬光养晦、当博采众长、当以科技民生为重,当建立起属于你的、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马车停了下来。
回峦镇到了。
虞书容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一翘,伸出手来轻抚了一下枯蝉的脸,“记住,要想挺直了腰活着、要想在这个世界有话语权,你必须强大起来!”
“就此别过,来日……再见!”
“我儿、保重!”
虞书容下了马车。
枯蝉望着虞书容的背影,嘴巴一动,却终究未能喊出那一声娘来。
……
……
夕阳艳红。
枯蝉的车队早已远去。
但虞书容并没有如她给枯蝉说的那般带着三千骑兵往西去。
她一个人留在了回峦镇。
她在镇子上吃了一桌席面,喝了一壶酒,想了很多事。
没有人知道她就是在孔雀国翻手为云的那个神秘的人,此刻的她,倒像是一个游人。
然后她提着一壶酒来到了回峦镇的路口。
她站在了夕阳下,望了望枯蝉离去的方向,又望了望大夏的方向,喝了一口酒,她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明白傅小官既然派了人来,那这事儿就一定需要一个结果。
而枯蝉需要的是时间。
枯蝉也需要一番刻骨铭心的经历。
她决定用自己去点燃枯蝉握住孔雀国权柄的心,她已经在枯蝉的心里种下了这样的一颗种子,要让这颗种子更快的生根发芽,她要以自己为养料,去催生那颗种子。
程鹏来了。
三千银甲站在了虞书容的面前。
程鹏上前,虞书容捋了捋耳际的散发,将壶里的酒一口饮尽。
她将壶丢在了地上,“这酒寡淡无味,比之西山天醇相去甚远。本宫累了,想回去喝一壶西山天醇,带我走吧!”
“枯蝉呢?”
“他就是个和尚,所有的罪过都在本宫的身上,带我回去,皇上自然会明白。”
程鹏想起了那张纸条,他沉思片刻,大手一挥,“长公主殿下,那末将就对不住了。”
“拿下!”
“返程!”
夕阳落尽。
回峦镇里走出了一个人。
他望着离去的那些银甲将士,流出了两行热泪。
他是枯蝉。
他并没有走。
他的手拽成了拳头,指甲甚至刺破了手掌,有滴滴殷红的血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