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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霓裳院,宇文清霞笑了笑,指着院中的小亭子道,“大嫂,咱们去那边坐坐吧,屋里头闷得很。”
黎言裳笑着点点头,吩咐宝瓶一声,“去端几样点心过来。”
宝瓶应声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凉亭,宇文清霞等着黎言裳坐了,自己才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清风徐来,多了几分凉爽,也算惬意。
宇文清霞的目光落在那一片玫瑰上,嘴角动了动,眸里露出一抹艳羡来,“大嫂,大哥对你可真好,这红彤彤的玫瑰,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黎言裳微微一笑,“你觉得好看,就多往我这里跑跑。”转念一想,又道,“不如挪去你那里几株吧,横竖我有的看便是了。”
宇文清霞握着手帕掩在嘴上,轻轻笑了笑,“这可是大哥的一片心意,嫂子怎可随便就送人了。”
黎言裳便笑道,“送给自家妹子不算随便,你若喜欢,我便让人给你送去。”
宇文清霞眸光闪了闪,又亮了几分,轻声道,“嫂子,您对妹子的这份心意妹子心领了,我,很开心。”
她特意借用了黎言裳嘴里的妹子,无意中多了几分真情。
黎言裳看她一眼,但见她眼角闪着亮光,愈发肯定宇文清霞确实与往日不同了,她这番张扬的与自己示好,怕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吧?
宇文清霞又道,“大嫂,我听说亭湖院里最近日子不好过。”
黎言裳挑眉哦了一声,问道,“不好过?”
宇文清霞略一点头,“似是吃穿用度都被克扣了。”
黎言裳看着她,“你是问是不是我吩咐人克扣的吗?”
“我若这么想,便不会直接告诉嫂子了。”宇文清霞顿了顿又道,“我相信大嫂不是那样的人。”
她低了低眉,接着道,“这似乎是有心人专门为之的,而现在是嫂子管事,自然这些事都会算到嫂子的头上。亭湖院的人现在出不来,四十九天之后,只怕,不会这么安分了。”
黎言裳眯了眯眼,反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宇文清霞丝毫不犹豫,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信你绝不是那样的人。”
黎言裳眉眼都弯了起来,眼角斜着带着浓浓的笑意,“既是有心人为之,防是防不住的,不如顺其自然而去。”
她狡黠的眨了眨眼,“再说了,我对亭湖院那位确实也没什么好感,看着她吃点苦头又不用我动手,心里还是很舒畅的。”
宇文清霞反而一愣,目露疑惑的看着黎言裳,她就这么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吗?对待自己夫婿的妾室她竟是如此的直白么?
宇文清霞目里除了疑惑更多了几分羡慕,如果自己也能像她一般敢于表达心底的想法,或许也是另一番模样了。
宇文清霞亦是灵通的人,说了这些便不再多说,转了话题。
两人闲聊了一阵子,宇文清霞起身告辞,黎言裳亦未多做停留。
宇文清霞出了院子,宝瓶轻声叹道,“往日里不见与世子妃多说几句话,世子妃一掌权,马上就过来了。清铄郡主一向与和硕郡主形影不离的。”
说话间竟是带了几分不屑。
黎言裳回过头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倚翠面上,“倚翠,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倚翠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想了想,才谨慎的道,“奴婢觉得清铄郡主倒像是变了,更像她自己了。”
黎言裳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稍显锐利的瞪向宝瓶,“宝瓶,看事不可只看表面,更不可凡事都先考虑我掌权不掌权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不得已为之,只要她能拿出足够的诚心就够了。”
见宝瓶面色黯了黯,她又缓了缓语气,轻声道,“咱们最艰难的时候你忘了么?那个时候咱们岂不是一样的无奈和身不由己?”
宝瓶果然动容,眼圈微微红了,低声道,“世子妃,奴婢明白了。”
整整一上午,黎言裳都坐在房里整理账本,她翻来覆去的对比,然后把陪嫁庄子上所有的受益与支出都罗列出来记在另外的纸上。
到了中午用饭时才算完工,用过午饭,她把宝瓶叫到跟前来,“你出去一趟,找到樊庆,让他把这些庄子和商铺的情况摸清楚,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我只想看到真实情况,如果他做不到,那我只能给他个看大门的差事了。”
宝瓶低头看了看那张纸,见上头圈着几个名字,她略一吃惊,“世子妃,这些课都是您的陪嫁庄子铺子,樊庆不过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交给他不稳妥吧?”
黎言裳略一沉吟,“那就要看他有几分能耐了。你去找他吧。”
宝瓶知世子妃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遂不再多说,急忙记住那些名字,然后匆匆的出王府寻樊庆去了。
到了傍晚,宝瓶才回来,面上竟带了些灰尘,身上的衣服也多了些皱褶,一副脏兮兮的样子。
黎言裳不禁吃了一惊,“宝瓶,你这是怎么了?路上不顺利么?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宝瓶抬起袖子在脸上抹了抹,抓过倚翠端上来的杯子,仰头把里头的水一饮而尽,这才舒了口气,道,“世子妃,奴婢已经跟樊庆说了,他仍是那般模样,话很少,但也应下来了。世子妃,现在外头可乱着呢,听说大西北连着多日下大雨,竟是将土地房屋都给淹了,很多人都涌到京城来了,现在大街上很多乞讨的人,奴婢便是被他们给盯上了。”
一想起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死死的在后头追着她,她登时又惊出一身冷汗来。
黎言裳更是一惊,心下也捏了把汗,“那你是怎么脱身的?”
宝瓶沉了沉气,“多亏了樊庆,是他把奴婢一路送回来的,不然奴婢可真回不来了,说起这个来,樊庆倒还真是有些本事的。”
黎言裳忙道,“没受伤便好,大街上难民很多么?”
宝瓶点点头,“世子妃,这些日子还是不要出门的好,太可怕了,好十几个人一起追着奴婢跑啊。”
宝瓶禁不住又打了个寒颤,那种场景,她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顿了顿,她声音有些低沉,“不过,世子妃,那些难民也真是可怜,我看到好几个都带着一丁点的孩子,身上的衣服都遮不住身子了,亏的天暖和了,若是冬天,非得冻死。”
大西北出现灾情,短短的几日内京城一下子涌进大批难民。
黎言裳陷入一阵深思,大西北离着京城少说也得有几千里,难民一路逃难而来,这灾情至少也是在年前发生的,过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一点没听到大西北灾情的事?
是有人刻意封锁了消息吗?但是大批的难民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千里迢迢的逃到这里来,仅仅是为了乞讨吗?
这事儿颇为蹊跷。
她黑眸转了转,“倚翠,你去安书院瞧瞧世子爷回来没有。”
不过一会倚翠回来了,“世子妃,世子爷还没回来。奴婢已经跟彩屏说了,世子爷一回来便会禀告世子爷。”
黎言裳点点头,心里仍在思索着难民的事,一时间再无心思做旁的事了。
等到了傍晚,宇文晔终于回来了,面上却显得有些疲惫不堪,目里多了几分沉重。
“西北出现灾情,皇上前几日才得到消息。”
宇文晔说这话,自是别有用意,黎言裳稍一点头,“难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可是皇上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呢?”
宇文晔接着说下去,“前日难民劫下御使的轿子告御状,皇上龙颜大怒,点了安群河为钦差前去调查,你知道西北十县的知府是什么人吗?”
黎言裳摇摇头,只知道安群河是安若曦的父亲,皇后的亲哥哥。
宇文晔接着说下去,“十县知府张秉乃太子太傅张赟的儿子,亦是太子举荐给皇上的。”
黎言裳倒吸一口冷气,如此说来,张秉自然也是太子的人了,现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皇上又点了安群河做钦差,目的何在?
倘若是别的人,安群河或许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或者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换了张秉就不一样了,安群河若处理不当即为包庇,若再有有心人煽风点火,那就成了太子结帮拉派别有用心了。
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都想得明白,皇上会不明白吗?
大西北的灾情如此严重了才被传到京城里来,还是被告了御状,如若张秉真封锁了消息,又怎会有大批难民涌入京城?
“那京城里的难民怎么安排?不能任由他们在大街上乞讨吧?都是饿极被逼的疯了一样的人,早晚会出事的。”
宇文晔便道,“皇上已经派人设了粥棚安抚难民。”
黎言裳眉头皱了皱,“只怕不会这么简单,他们拖家带口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几个小小的粥棚岂肯罢休?”
宇文晔看她一眼,心下亦是如此想的。
他眉角挑了挑,“这些日子你不要出门了。”
黎言裳点点头,心里稍稍纠结了下,终是道,“你出门的时候也要当心,难民们现在心里已经充满了极端的仇恨情绪,尤其是对富家子弟。”
宇文晔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暖暖的,她总算还是关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