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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一面处断政事,趁着两国休战的契机,涮新政治,改革体制,同时又投入巨资,将大量军械物资投放各军。
岳飞的襄阳驻军最得实惠,得到大量战马的同时,大量的步人甲,陌刀、横刀、战车,纷纷自长安附近运往襄阳,自靖康六年八月起,各种战备物资纷纷开运,仅是神臂火箭一样,便有十万支之多。
这样规模的物资运送,往往需着大量的人力物力,所费的财力也是不少。若不是两国无战事,仅这一项开支便可以发运一次中等规模的战役。
及至九月皇帝大婚典礼时,与动辄千辆牛车的运输队伍相比,迎娶皇后的大驾虽然仪卫齐全,场面盛大,相形而比,却是显的寒酸了一些。
立后,立太子,告庙祭天,加上这一年自下半年起没有战事,金人也仿佛被英明神武睿智天生的皇帝打的不敢再犯边,虽然旧京未复,太上不归,好消息也算是一桩接一桩,普天下的百姓如何还不知道,长安城中却多半是眉气盈盈,满口称颂官家的话语成车的喷涌而出,自大礼那日时起,阖城四十余万人尽皆上街,晚上时花灯如市,繁花似锦,当真是如烈火烹油般的热闹拥挤。
秦桧现下已经是声名狼藉。
他的根基不能和李纲比,对方是国家重臣,曾于危难时出面力挽狂澜,虽事不成,但刚直清廉之名传于天下。除此之外,资历也是一个大问题,秦桧以翰林学士被俘,回国不久就任参知政事,而李纲在中央机枢多年,六十余岁任平章军国事,皇帝信重,天下归心,任何人也无话可说。秦桧三十来岁年纪就任参知政事。这也罢了,考察全国各路政事,推行精简机构,罢斥了大量的地方官员,革除了不少州县,可以说,自任相以来,秦桧就等若是被皇帝放在火炉上烤。现下虽然多了一个李纲在京西南路一般行事,却是显的不温不火,以自身的威望德力来教化安抚的多,不象秦桧威福自用,大刀阔斧,虽然痛快了许多,也自然得罪的人更多。
其实秦桧也是有苦说不出,他自然也想用威望德行来做事,奈何这种东西他遍寻自己全身也是寻不着半分,李纲花三分力气做的事。他相同做法就得用十分。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全用政治诡道,夹杂权术霸道,在福建路半年不到时间。精简了几十个州县,罢斥的官员足有几千人,而骂声四起时,又传来御史台弹劾的消息,皇帝急召他自福建回长安述职,他一面依着旧例上了辞职表章,一面收拾就道。好在没有家眷,带着几十个亲信和护卫,自福建北上,至建康朔江而上。从翔凤关入关中,等到了长安时,已经是靖康六年九月。
他上路时南方还是盛夏时节,天气闷热难当。到得关中时已经是深秋时节,树木凋零落叶缤纷,满眼看过去,皆是肃杀秋景。他原本就是前途未卜,对着无边秋意,不免有些感慨。颇有些意兴萧索地味道。
只是待看到关中四处造桥修路,开挖水渠,村庄中还兴修了不少奇形怪状的风车,劳工号子叫的热火朝天,不知怎地,心头却也有点热火起来。
身为宰执中的“执”,其实就是副相,眼前景色,秦桧倒也不并不谦虚,知道这其中颇有他的功劳在内。这个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汉奸,平生没做几件好事,历史轨迹一改,鬼使神差竟是担任要职,披荆斩棘不计得失,抬棺闯地雷阵一般的做出了老大事业。
自得之余,心境也是好了许多。到得长安后,正值皇帝立后的大事,张所谢亮等人忙着统筹全国,对秦桧地事也不知端底,况且同为参知政事,也不方便对他的事说话。几人虚应故事后,也只得等皇帝忙完之后再去请见。
这一日赵鼎代帝相迎,象皇帝在位时,册立皇后迎娶入宫如同百姓接亲一般的事,在宋朝开国以来还是头一回。秦桧闲居无事,便也带着自己夫人清客,在街角搭了彩棚,正巧也是迎亲队伍必经之地,再看那满天烟花漫放,人潮如织,这热闹太平景像,自靖康二年之后已经是很难得见。饶是秦桧满腹心事,也打叠起精神,向着王氏并自己几个儿女讲解折家百年簪缨世族的家史。
他是有名的怕老婆,这个年纪正值壮年,却还没有敢于纳妾,见王氏听的津津有味,自己便也只得妙口生花,如那说书先生一般,将折家的家事说的热闹精采。
正说的满口吐白沫,却见迎亲队伍到来,什么远游旗清远旗龙旗远远便看的真切,秦桧缓一口气,喝口热茶,又笑道:“这是代帝迎亲,所以陛下地旌旗也派了出来,若是大臣敢用,那可便是谋反了。”
王氏听地懵懵懂懂,也不晓得,只张望着眼,看着几千人的仪仗由自己眼前煌煌而过,想到当初秦桧以进士及弟迎娶自己时,也是富贵热闹,乡里以为盛事,与眼前这皇家气派相比,当真是微不足道了。
秦桧哪里懂得妇人心理,只又继续讲解,手舞足蹈般宣讲了络绎不绝的旗号仪仗,正说地热闹,却是一时住嘴。
王氏心中奇怪,不禁问道:“相公怎地不说了?”
秦桧微微一笑,只道:“那骑在马上代帝迎亲的,便是枢相赵大人。”
宋时制度,枢密使与宰相同列,一掌政事,一掌军事,合称两府。
而其实自开国以降,枢密使在地位上远不如宰相。宋代优礼士大夫,宰相皆是文官,不需担心提防猜忌,因此极敢担当,处理政务时多半独断专行。而枢密掌握军事,其实国家用兵,不但要事先请示,而且具体行事时,也需事事禀知。而整个朝局又向来是重文轻武,枢密使则渐渐成为元老重臣养老的所在,也常有用枢密来稳定朝局的做法。其实真正在政治格局中的作用,历来是重宰相而轻枢密。
只是到得此时,国家正值战时,一切以军事为主。现今的首相李纲更是以平章军国事的名义,军政皆管,而参知政事们也多半为军事目地服务。这样一来,枢密使职在参知之上,整个大政局面已经悄然转变。
秦桧原本有意任枢密,就是看准了现今局势。只是他在军界殊无影响,毫无势力。而赵鼎久历军事,又是宗室远支,极受皇帝信任。这几年来,指挥潼关战事,总理军事调配,李纲远在襄阳,偏重荆南一带,而整个战线的指挥调配,其实都在赵鼎手中。而此时又代皇帝迎亲,在皇帝心中地位可见一斑。秦桧一则嫉妒,二来数次想买好此人,两人却不知道怎地,就是弄不对盘,三番两次后,秦桧自然也不想用热脸去帖对方的冷屁股,也便罢了。这会子却看到对方鲜衣怒马宣宣赫赫近在眼前,自己却俨然待发落的罪臣,两相比较,心里地酸味泛上来,却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出来。
赵鼎此时如堕云中雾里,哪里理会得不远处秦桧的阴微心思。这一晚的事如同做梦一般,历来帝王都是在十五六时,先立妃,继位为帝后正妃则升级为皇后。象这样直接先行册立,由外臣家中迎入宫中的做法,却是前所未闻。
他身为册立迎亲大使,由着数十万百姓面前代天子行事,将盛装打扮的折月秀请入辂车之中,然后晕晕迷迷的往着宫中行去。
而沿途情形,与太平时节无异,赵鼎竟是心中慨叹,不知道何年何时,才能真真正正的致天下太平。
及至宫门处,早有赵桓亲迎,将折月秀迎入宫中,然后其余礼仪但依皇家规矩而行,一直折腾到半夜子时,方才完事。
到得第二天时,赵桓却是早早起身,一如往例,处理政事之后,召见大臣,连昨天一样辛苦的赵鼎一样需得入见。
待午膳时分,赵鼎被赵桓留下相陪,君臣两人说得几句军务,赵桓突向赵鼎问道:“秦桧奉诏来长安,前日听人说已到城中,怎么不见他人?”
见赵鼎面露尴尬,赵桓突然醒悟,笑道:“他是参知政事,此事问卿不得。”
便又召来内侍省都知,问清秦桧已经请见过一次,因上下忙着迎亲,便自行回府。因着是被弹劾,也并没有到政事堂报道。
赵桓微微一笑,只道:“本朝制度甚好。哪怕是宰执,一被人非议,先不说别的,自请辞职,然后才能上解释地奏书。这样一来,很能防微杜渐。“赵鼎不知道皇帝用意,当即木然点头称是。
赵桓又道:“这也可以引为制度,不过此事也不急,需得考较些细节再说。”
一面说,一面命人去召秦桧,然后才又向赵鼎道:“秦桧朕用其才而薄其人,有些短处是真的,不过此时是用人之际,也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