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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敬给徐勋父子选定的那座宅子并不算大,里外两进,二门进去就是三正两耳四厢房的格局,而二门外头的外院则是东西两边的书房偏厅以及正堂,倒座房一溜有五六间,足可以容纳此次从南京跟出来的护卫小厮。 内中家具陈设原本就是都有的,算不上簇新,但mo上去光润得很,足可见前主人也是极其爱惜的,所以徐勋统共添置的不过是些小玩意。
而对于住惯了皇宫大内的朱厚照来说,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房子他却仿佛怎么也看不够,这间转转那间看看,甚至就连下人的大通铺也去溜达了一圈,让今天跟着出来的刘瑾和张永全都热出了一身的油汗。
最后终于参观完了,他一进正房就自来熟似的对徐良嚷嚷道:,“都说乔迁是要好好摆几桌庆贺庆贺的,不如去西四牌楼那边找个好饭庄订几桌席面来!”
这会儿房间里就是徐良和王世坤,并没有外人,因而徐勋也不虞外人知道朱厚照的身份,自然笑吟吟地说:,“殿下要吃席面还不容易,不管是山珍海味,我立时就让人去订!”
徐良眼看这么一位地位尊贵的太子对自己父子恩宠有加,外加一丁点架子都没有,竟是连带那几个护卫都去拉了一会家常,起初的敬畏之心就淡了。见徐勋说着要往外走,他突然一把将其拉住,又笑道:,“不用上外头。
这外头的酒菜看着颜se好,但从那边送过来,却也要和宫中的膳食一样凉了。太子殿下要是高兴,老汉我亲自下厨lu一手如何?”
,“你还会做菜?那敢情好,只要有新鲜的吃,外头的家里的都行!”
徐勋还来不及开口,最爱新奇的朱厚照就已经兴高采烈地满口答应了下来。眼看徐良捋起袖管就兴冲冲地出去了,他略一思付,就冲王世坤道:,“王兄,你在这陪着太子殿下”我去厨房给我爹打打下手!”
话音刚落”一旁的朱厚照就立时兴致勃勃地插话道:“娄不用人陪,我跟你一块去!”
平日只容纳一两人的厨房一下子涌进来五六个人,顿时显得拥挤不堪。徐良得知堂堂太子爷竟然要看自己的手艺,顿时更起劲了,随手拿起一块从芳园带来,早已拔毛洗净的五hua肉往砧板上一放,抄起菜刀就开动了起来,那刀工竟是颇为娴熟,徐勋少不得也上去帮着打下手条预备些葱姜和油盐酱醋。
刘瑾和张永都是自幼入宫,虽说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内书房出身,
可也从来没见识过厨房里的勾当,因而见徐良徐勋两个大男人,竟然在那儿有模有样地切配准备,不禁都瞪大了眼睛。至于朱厚照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被人死死拽住,他恨不得去抄着菜刀自己试一试。
待到下油锅的时候,眼看油hua四溅,刘瑾和张永犹如护犊子一般把朱厚照往后拉,可偏是禁不住太子殿下的好奇心,就连一直轻声嘟囔着君子远庖厨的王世坤也不得不上前一块帮忙看人,唯恐朱厚照一个不好溜到火炉旁边去。
这一顿饭做得无比热闹,整个厨房里头就没一刻停过各式各样的吆喝。到最后还是涛烟味越来越大,徐勋不得不提醒朱厚照,1卜心回宫lu馅,再加上刘瑾苦苦相劝,这位小太子方才不情不愿地出了厨房1
到了正房擦过脸后就意犹未尽地坐下了。
“平常都是看那些菜装了盆送上来,今天还是头一次看这些是怎么做出来的!赶明儿有空,我一定要亲自试一试。”
,“我的小祖宗,刚刚王公子不是说了”君子远庖厨……”
,“什么君子,难道你们是君子?上次我记得刘大胡子还在父皇面前痛心疾首说太子身边都是小人呢”你们是小人,我是什么?哼,那些君子说的话我最烦了……”
这边厢朱厚照和到瑾斗嘴不停,听得王世坤暗笑不止,少不得也时而插上两句。那边厢厨房里的菜送出来,张永无不是站在门口尽忠职守地用银针试过,随即亲口品尝。等到头一个菜,也就是那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端到朱厚照面前,这位小太子已经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几乎迫不及待地一筷子伸过去,夹起一块就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吃惯了御膳房那些没多少热乎气的膳食,他已经忘了前一次在外头吃饭的教训,立时烫得哇哇乱叫,可却愣是不肯放下筷子,甚至也不理会刘瑾递来的凉水。好容易一块肉三下五除二下肚,他才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凉水,一边喝一边吸气,脸上尽是满足。不多时,四菜一汤上齐了,满身油烟的徐良和徐勋全都上了桌来,见风卷残云已经去了一多半,父子俩顿时全都笑开了。而徐勋在好笑之余,却不免生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这位想什么做什么的小太子不会想着把老爹挖到御膳房去天天给他做好吃的?
“好,果然是好!”朱厚照心满意足地mo着肚子靠在躺椅上,一连赞了两个好字,却没有如徐勋所担心的说什么把人请到御膳房去,而是笑嘻嘻地说,“日后我要走出了宫,就一定到这来。徐良,徐勋,到时候你们可别忘了再这么好好lu一手!”
“殿下的这要求容易得很。”徐勋微微一笑,随即就瞅了徐良一眼,“要说今天还是托了殿下的福,您要是不来,我还真不知道,爹竟然有这样的手艺。”
“嘿,那我以后常常来,你就有口福了!”
吃饱喝足,朱厚照却依旧不想就这么回宫去,而是在正房里缠着徐勋三人讲南京的风土人情。这其中,徐良说市井,徐勋说人情,但精通吃喝玩乐的王世坤无疑最让他满意。然而,就在他紧抓住王世坤无意中说漏了嘴的语病,一个劲追问秦淮河上灯船里的情形时,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下一刻,张永就领着一个穿着短衫的汉子进来了,正是谷大用。
“殿下,巧得到的消息。”谷大用不lu痕迹地看了一眼徐勋父子,这才垂下头说,“兴安伯府往礼部报丧,兴安伯徐盛殁了。”
“死了?”朱厚照疑huo地皱了皱眉,旋即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说,“死了就死了,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了不得的才干功劳,死了还能腾出个位子。这种没事儿陷害自己亲戚的人……”
不等朱厚照说完,一旁的徐勋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见小太子诧异地看了过来,他这才沉声说道:“殿下,时候不早,您还是尽早回宫,您总不想偷溜出宫被皇上皇后娘娘抓个现行?”
虽说立时苦了个脸,但在徐勋诚恳地一再劝说下,朱厚照不得不极其不情愿地站起身来。临走之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随手从腰间解下一双玉佩塞到了徐勋手里,又冲着王世坤努了努嘴:“对了,这是父皇赐给你们两个的,说是赏你们那一趟陪我挑书。嘿,总而言之,跟着本小侯爷做事,亏待不了你们!”
说着说着,朱厚照嘴里竟是不自觉地又溜出了那个异常古怪的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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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安伯徐盛死了。就在司礼监写字削彬奉命前去诘问,人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死了。
就在徐良和徐勋父子搬进新居,皇太子朱厚照赐金之外还微服亲自前来庆贺的这一天死了。
这原本虽然不算小事,但在几乎每日都会接到王公宗室勋贵文官报丧的礼部来说,也决计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坏就坏在,兴安伯府送上了兴安伯徐盛的遗折,上头竟是还有几个触目惊心的血点牟,祈请朝廷立徐毅为嗣,承袭爵位。这也就算了,前来送遗折的家人在礼部大堂上连连磕头,竟是言道同宗族亲自恃有中贵为援,以中官登门威逼,以致徐盛病故云云,矛头直指司礼监太监萧敬。这样一份奏折送上来,礼部尚书张升自然不敢怠慢,立时三刻就命人抄送吏部和内阁。等到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知道内情,也不过是兴安伯府报丧一个时辰之后的事。
被召来的别彬站在萧敬面前,却是惴惴然大气都不敢吭一声。他怎么能想到,自己去的时候徐良虽说精神算不得太好,可也绝不是立时三刻就能撤手人寰的光景,可偏生自己前脚走,后脚人就死了,他竟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因此,当萧敬看过来的时候,他双tui一软,竟是本能地跪了下来。
“老祖宗,孙儿真没有……”
“这些话不用说了,你究竟是怎么对徐盛说的,一五一十给咱家如实道来!”
听别彬原原本本把说出去的那番话又复述了一遍,萧敬坐在那里沉吟着,不时用手轻轻敲打着扶手,却并没有雷霆大怒。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说:“好了,咱家都知道了。这几日你不要随便出门,好好呆在房里自己反省反省!虽说是咱家让你去的,也是皇上的意思,但你太得意忘形了。身为中官,最忌讳的就是得意忘形这四个字!”
“是是是,孙儿知罪!”
见别彬使劲磕了个头,这才蹑手蹑脚退出了屋子,萧敬刚刚那淡然若定的表情便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凝重。<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