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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宝衣来到前院厢房。
她推门而进,柳怜儿坐在火炉边瑟瑟发抖,仿佛连温暖的炭火都无法抚平她刚刚受到的惊吓。
“怜儿姐姐。”南宝衣亲切地放下纸伞和食盒,“你的东西落在雪地里了,我特意给你送来。你是不是冷啊,怎么抖成了这个样子?”
柳怜儿小脸惨白,“我没事,我没事……”
南宝衣坐到绣墩上,朝火炉伸出小手,“外面风雪很大,我在你这里烤烤火。”
她的手绵白纤细,冬日里也依旧润泽娇嫩。
柳怜儿情不自禁地望了一眼自己的手。
因为母亲偏爱兄长,她几乎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活儿,大冬天还要去河边洗衣裳,导致双手红肿丑陋,满是老茧。
虽然住进南家的这段日子,有心保养,可底子摆在那里,再如何保养,也养不出南宝衣那般白嫩娇美的双手。
自卑心作祟,她下意识把手缩回袖管。
南宝衣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只小瓷盒,亲昵地塞给她,“这是珍珠芙蓉膏,涂抹在手背上,可以滋润肌肤。正所谓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怜儿姐姐貌美如花,更不能苛待双手才是。”
柳怜儿捧住瓷盒。
珐琅彩瓷盒精致玲珑,用金釉勾勒出花纹,打开来,甜甜的芙蓉花香扑面而来,膏体莹润雪白,一看就知道是她买不起的好东西。
她很喜欢,小声道:“多谢南五姑娘。”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南宝衣唇角轻勾,“我与怜儿姐姐一见如故,真希望你能一直留在南府。”
柳怜儿垂着眼帘:“南五姑娘说笑了,我终究是客,哪有一直住在别人府上的道理?”
南宝衣捧着小脸,丹凤眼充满天真:“要是你嫁进我们家,不就能一直住在这里了?说起来,我几位哥哥都还未曾娶妻,而他们之中,前程最好的当属南景哥哥。他读书好,将来一定能高中进士。与你又是表亲关系,正所谓亲上加亲,想必柳姨和南胭姐姐也很赞成这门亲事。”
柳怜儿心思百转千回。
南宝衣看着她轻颤的睫毛,知道她心动了。
她微微一笑。
隔壁厢房传来恸哭声,乃是柳大嫂在为柳端方哭丧。
南宝衣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可惜你母亲只在意你哥哥,恐怕没功夫考虑怜儿姐姐的婚事。府里又没个能为你做主的长辈,真可怜。”
她拔下金钗,大大方方地送给柳怜儿,“这金钗是今冬时节,金匠特意为我打造,天底下绝对没有重样的。你且拿着打扮,不要太为你哥哥伤心。多想想自己的出路,才是正经。”
说完,起身离开。
炉火通红。
柳怜儿静静看着手里的金钗。
凤衔珠的金钗,用料厚实,雕琢精致,比南胭上回送她的不知道要好看多少。
南府富贵,南家姑娘随便赠人的金钗,都这般贵重……
真叫人眼红。
如果能嫁进南府……
南景表哥与她岁数相当,又有一层表亲关系,听姑姑炫耀,他在书院里的成绩也相当拔尖儿,高中进士不过是这两年的事。
如果能嫁给他……
柳怜儿逐渐握紧金钗。
她不想当靖西侯的小妾。
她,想当南景的正室夫人!
另一边。
在南宝衣勾搭柳怜儿时,萧弈回到了朝闻院。
芙蓉亭竹帘高卷,灯火明光。
白衣胜雪的青年,宽袍大袖,手持书卷,正站在亭子里赏雪。
萧弈从亭外走过。
沈议潮转身,嗓音凉薄:“为了喜欢的姑娘,派人包下玉楼春,请她全家人看戏,还与她雪地玩闹……侯爷好生风雅。”
萧弈看着他。
沈议潮面带愠色:“姑母当年把你送到南家,是为了让你拿到天枢的令牌。可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暗中发展势力,杀害姑母派来的的耳目,在蜀郡豢养三万私兵……如今,你竟然还想娶南越国的女人!萧弈,你想背叛大雍?!”
书卷被他握得皱起,大袖更是无风自舞。
萧弈哂笑:“对她而言,我存在的意义,是为她拿到天枢令牌,为她夺取蜀郡富贵。可她未曾养过我一朝一夕,我凭什么为她效力?”
“你身上流着她的血!”
“我宁愿她未曾生我。”
“她是大雍的皇后,她做你的母亲,你应该感到光荣才是!多少男人想为她献出生命,你怎能例外?!”
萧弈讥讽:“献出生命?是想爬上她的凤榻吧?”
“你——”
沈议潮怒不可遏地扔掉书卷,翻身跃出凉亭,不顾一切地朝他挥出拳头。
萧弈侧身避开。
沈议潮不会武功,一头栽进雪地里,狼狈地啃了满嘴的雪。
萧弈漫不经心地离去,“沈议潮,别整日姑母长姑母短,大丈夫立世,当为自己建功立业。她把持朝政,任人唯亲,罔顾百姓,这种人,不值得你效力。”
“她是你的母后,是我的姑母,只要拿到天枢的令牌,姑母就能重振大雍,号令天下!统一九州诸国,难道不是你的愿望吗?!”
沈议潮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萧弈驻足。
长夜的雪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青年骨相完美,唇线凉薄。
他嗓音清冷:“我愿江山一统,四海升平。但坐拥天下的那个人,绝不会是她。她,不配。”
沈议潮眼睁睁看着他踏进长夜之中。
他狠狠捶了一把积雪。
姑母不配掌天下权,难道他配吗?!
姑母身为皇后,却才貌双全、足智多谋,比皇帝更加当世无双,哪怕要大雍改朝换代,拥立姑母为女帝也是使得的!
天底下,再没有人比姑母更好!
细雪静落。
朝闻院的争执被寒风湮灭,南府依旧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翌日,雪霁天晴。
南宝衣坐在寝屋烤火吃橘子,荷叶抱着锦盒从外面进来,笑道:“南胭的哥哥南景,从万春书院回来了,还带了好些礼物,小姐也有份呢!”
南宝衣接过锦盒。
荷叶十分稀罕:“南景来松鹤院给老夫人请安时,奴婢远远地看他,瞧着儒雅翩翩颇有风度,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和南胭母女就是不一样!”
南宝衣看着锦盒里的礼物,莞尔,“一窝生的,能有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