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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是梁桢牵着孩子,豆豆捧着蒋玉茭的遗像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抱了骨灰盒的钟盈。
整个葬礼开始蒋太几乎一直跟在钟盈边上,嘘寒问暖,悉心照料,可这会儿大概是因为没有让蒋烨捧遗像,蒋太脸色不大好看,跟着人群走在了最后面,是小芸扶着钟盈上山。
还是安葬老爷子的那个墓园,当初买的是双穴,老太太自然就葬在钟寿成边上。
整个流程不长,大概就一个多小时时间,完成之后各自又在碑前鞠了个躬算最后道别。
天气太热,烈日炎炎的,大家都不愿意在山上呆太久。
差不多三点左右都准备下山了,可钟盈始终站在坟前,并没有要动的样子。
豆豆跟着大队伍也半天了,孩子体能有限,已经开始喊累,梁桢便过去打了声招呼准备先走,然而钟盈依旧毫无反应。
倒是旁边一直扶着她的小芸回了一句:“少奶奶,您先带小少爷走吧,我在这陪着小姐就好。”
钟盈那时候的脸色很差,梁桢还有些不放心,刚好那头唐曜森接完电话过来。
“我留在这,你早点下山吧。”
梁桢想想唐曜森的身份留下来肯定比她合适,于是点头应了声。
“看着她点,注意她的情绪,有需要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梁桢带豆豆走了一段路,回头又看了眼,墓碑前面一高一矮两道后影依旧站在那,只是钟盈略微低着头,肩膀有些抽搐,而唐曜森搭了条手臂在她后背,轻轻拍打着似在安慰。
梁桢带豆豆下山,取了车子。
上车之后母子俩都没说话,车子很快拐出了山区,梁桢从后视镜往后看了眼,起初以为小东西在后边一声不吭是睡着了,可这会儿才发现他在安全椅上坐得笔直,眼睛乌溜溜地看着窗外,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梁桢又开了一段,问:“豆豆,你在发什么呆呢?”
后座上的小男孩将脑袋转过来,认真看了梁桢一会儿,问:““妈妈,姑姑以后真的再也看不到她的妈妈了吗?”
梁桢猛地愣了下神,难道他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
“是啊,姑姑的妈妈过世了,已经化成灰被埋在了土里,所以姑姑再也看不到她的妈妈了。”
豆豆听完没说话,脸又转了过去,窗外风景飞逝,好像一帧桢在他眼前晃过去。
隔了大概有三四分钟,梁桢又听到豆豆开口,他说:“姑姑以后是没有妈妈的人了,姑姑好可怜……”
梁桢:“……”
生死这个话题对于孩子来说过于沉重,梁桢不想跟他多说,可是自己内心的抑郁却是真切存在的。
她看着后视镜里的豆豆,脑中浮现的却是刚才下山时钟盈站在碑前痛哭的背影。
很多道理要以“失去”为代价才能懂,可是一旦等到已经失去,即便你醍醐灌顶,清醒如初,但已经注定来不及。
“豆豆,你想吃芝兰婆婆做的水饺吗?”
豆豆的脑袋一下子转过来,冲梁桢点头:“想,超想!”
梁桢笑了笑,“那我们晚饭去芝兰婆婆那里吃好不好?”
豆豆点头点得更起劲,“好耶,妈妈最棒!”
主意已定,梁桢便给沈阿姨打了通电话,告知不回去吃晚饭,遂加大油门往市区开。
芝兰小馆跟梁桢住的地方在城市的两个方向,年前又给豆豆换了个钢琴老师,所以近几个月梁桢都没去过。
到那边才发现周边拆得已经差不多了,靠路边最前排的店面房都被拆了一半,梁桢当时心里一个“咯噔”,不会芝兰小馆也已经拆了吧?
她牵着豆豆加快脚步,到最后干脆把孩子抱了起来,穿过马路走进巷子,当靠近看到门口立的那块招牌的时候,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小梁?”
陈芝兰刚好从厨房拎了一把菜出来,见梁桢抱着豆豆站在店门口,她吃了一惊,“还真是你啊?”
梁桢默默沉了口呼吸,把豆豆放下。
陈芝兰也没在意她什么表情,扔了菜先来逗豆豆。
豆豆很乖巧地喊了声芝兰婆婆,陈芝兰笑得合不拢嘴,“哎哟几个月没见好像长高了不少嘛。”
豆豆也咯咯笑。
陈芝兰问梁桢:“特意过来吃饭?”
其实也才刚过五点,吃晚饭有点早。
“豆豆想吃你做的水饺,刚好在这附近,就带他一起过来了。”
陈芝兰摸了下豆豆的脑袋,“简单,厨房还有一点没卖完呢,我这就给你们弄去!”说完便重新拎了东西走回店里。
梁桢又看了眼四周,店门旁边的一块墙上用红漆喷了一个“拆”字。
很快水饺就好了,陈芝兰端了两碗出来,刚想坐下跟梁桢聊几句,门口又进来两男人,看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裤子应该是附近工地打工的。
“老板娘,来两碗牛肉面!”
陈芝兰赶紧应了一声,又转过来跟梁桢说:“你们先吃,不够厨房还有,到时候给你们再加一点。”说完就应着声去着落另一张桌子了。
说来也奇怪,不知是梁桢去的日子不对,还是店里生意最近真的挺忙,到豆豆吃完最后一颗水饺,陈芝兰跑前跑后就没闲过。
梁桢又带豆豆坐了一会儿,发现来店里吃饭的客人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民工模样。
她往收银台上压了张纸币,本想跟陈芝兰打声招呼再走,可眼看她实在太忙,便作罢了。
走出店门的时候她又看了眼墙体上那个又大又红的“拆”字,梁桢想,下回过来可能这家小吃店就已经不在了。
她牵着豆豆走到巷子口,看到对面工地灯火通亮,工人干得热火朝天。
梁桢脚步停了一下,大概有半分钟吧,还是豆豆拽了下她的手臂,“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走?”梁桢这才回过神。
“走!”
她抱起豆豆重新往回走,走到店里的时候陈芝兰正站在收银台后边,有人在结账,她掐着计算机抬头看了眼梁桢,还颇好奇。
“你刚不是已经走了嘛?”
梁桢干脆直接把豆豆放在收银台上,从包里掏出手机。
“留个联系方式吧!”
正在算账的陈芝兰愣了下,但还是很乐意地从收银台抽屉里拿了自己的手机。
“要不加个微信吧。”她一边停下手里的活儿一边调出微信二维码,“这边要拆了,我这边估计开到月底也不开了,加个微信以后好联系。”
梁桢当然也乐意,主动把手机凑过去扫了她的二维码。
“给你发了验证,麻烦通过一下!”
“行!”
又有人过来结账,陈芝兰腾不出手,“回头我空了弄。”
结果一直到晚上陈芝兰才通过梁桢的好友申请,梁桢加上之后第一时间就打开她的朋友圈,然而朋友圈里除了转载的一点心灵鸡汤,养生心得之外,几乎全都是她儿子的照片。
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尽管陈芝兰对他整日骂骂咧咧,可梁桢知道,他得到了陈芝兰所有的爱。
……
第二天媒体发了蒋玉茭去世且办完丧礼的消息,但毕竟只是女眷,之前也不参与公司管理,所以她去世的消息并不能揭起什么大浪,不过有件事倒是立马就传开了——钟聿没有参加蒋玉茭的葬礼。
外界都知道这对“母子”关系挺微妙,但这么多年在人前维持的状态一直挺正常的,尽管够不上“母慈子孝”,可起码逢场作戏的时候关系还称得上和谐,然而蒋玉茭的丧礼钟聿全程缺席。
别说是参加了,连露个脸或差人送个花圈都没有,这于情于理都说不下去,以至于很多人都猜测钟家姐弟俩的关系是彻底决裂了,其原因可能是因为老爷子遗产没分均匀。
看着是一件小事,可肆意发酵又被好事者借题发挥一番,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丧礼期间梁桢其实给钟聿有发过两条微信,一直没有收到答复,当时她还心怀期待,觉得即便钟聿跟蒋玉茭再不对付,起码也要过来送她最后一程。
死者为大,这是做人的基本礼貌和尊重,然而一直到骨灰下葬,钟聿都没露个脸,好像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完全跟他无关。
梁桢越想越火,越想越不对劲,于是第二天给钟聿拨了电话。
那边倒是接了。
“喂……”
“茭姨的葬礼你怎么没去?”
那边停顿了一下,反问:“你打电话就为这事?”
“对!
“那就当我这两天正好没时间吧。”
“你在忙什么要忙到连葬礼都不参加?”
“挺多啊,工作,玩,陪人聊天逛街吃饭。”他态度散漫,口吻疏离,还一副自己很有理的样子。
“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遂一下就将通话摁掉了。
梁桢拿着手机听着嘟嘟嘟的忙音,心中好像一下就烧起来一团火。
这人是不是最近得了什么病?
梁桢重新拨了钟聿的号码,嘟了两声之后那边又接了。
“如果还是为蒋玉茭的丧礼,我觉得我无话……”
“你先闭嘴,听我把话说完!”梁桢硬生生打断钟聿的话。
钟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