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粱桢只见过蒋烨几面,但是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过于沉静,甚至到有些木讷的地步,跟他的出生与成长环境实在不符。
即便如此置身于繁华的商场,旁边一袭红裙的陈佳敏当众跟他亲热,他脸上的表情也没多大变化,只是稍稍侧了下身,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妈妈,那个人是蒋烨哥哥吗?”豆豆似乎也认出来了。
这点上粱桢很是佩服儿子,就钟寿成一个寿宴,老爷子带着他叫了一圈人,他基本就已经把脸和称谓记了个七七八八。
“是的,是蒋烨哥哥。”
“蒋烨哥哥怎么会跟小敏阿姨在一起?”
粱桢苦笑,她也想知道啊,照理这两人的生活圈和交际圈也实在扯不上关系,可是看眼前这场景,两人显然十分亲昵,但陈佳敏前段时间不是跟高志强在一起吗?难道这么快就掰了?
“诶他们走了,妈妈,他们走了…”豆豆还想跑过去叫人,被粱桢拉住。
她潜意识觉得对方两个人应该也不想见到他们,更何况眼前的陈佳敏实在太陌生了,一身艳丽打扮,漂亮是漂亮,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跟男人卿卿我我,实在显得有点轻浮,粱桢都有些不敢认。
“不用去叫他们了,他们应该有事。”
粱桢把豆豆抱了回来,重新站到结账的队伍里面,而那抹红色倩影早已挽着蒋烨的手离开人群。
结完账之后也没什么要买了,看着时间差不多,粱桢开车带豆豆回去。
沈阿姨不在,她独自给小东西洗澡,陪他玩,再哄他睡觉
自从跟钟聿结婚之后家务活她干得越来越少,人也懒怠了许多,不过难得有如此亲昵的亲子时光,她还是很享受的。
睡前还共读了一个童话故事。
反正寒假了,第二天也不用上学,小家伙闹得有点晚,睡着都过十点了。
粱桢洗澡出来,手机上进来一条微信,打开,钟聿发的,也没只言片语,就一个略呆萌的狗头表情。
他晚上去参加尾牙宴,都是股东和高层,这些粱桢都知道的,所以饭吃得好好的,他突然发个表情过来是几个意思?
粱桢本想回个电话,可又怕打扰他,于是就回复了一个“?”,然而消息发过去,等了两三分钟,那边再无回应。
粱桢莫名其妙,也懒得管了,拿了吹风机吹头发,全部收拾妥当都过十一点了,粱桢不清楚那边的饭局什么时候能够结束,但最近这阵子无论钟聿应酬还是加班,多晚回来她都会等。
等人的时间总是难熬的,好在她会懂得调节自己。
其实能做的事很多,她拿过手绘本画图。
大概也是前段时间她折腾嘉悦府那边的院子,从设计,画图到选材都是自己一手包办,从中也学到了很多。
受此启发,她最近在研究中式庭院。
其实嘉悦府那边的院子她对自己的设计也不甚满意,一是自己此前没有涉及过这一块,一切都是自摸门路瞎折腾,二来受结构以及风格的局限性,因嘉悦府的别墅已经装修完,格局和风格也都已经定了,她能改动的地方不多,局限性就比较大。
如果可以完全从零开始,她应该不会用现在的设计。
粱桢画完两张草图,抬头看挂钟已经凌晨了。
怎么还不回来?
她拿过手机正准备打电话问问,外头门铃响了。
粱桢赶紧吸着拖鞋跑过去,可视小屏上照出来两个人,孙叔扶着歪头歪脑的钟聿。
她赶紧把门打开,一瞬间酒气铺面而来。
“孙师傅!”
“太太,二少爷喝醉了。”
孙叔从楼下车里把醉得不省人事的钟聿弄到楼上,显然气都有些喘不顺了,粱桢赶紧过去搭了把手。
”先进屋再说吧。”
两人把钟聿扶进一楼的客房,手一脱人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粱桢给他脱了鞋,暂时也没法收拾,转过来问孙叔:“怎么喝成这样?”
“具体我也不清楚,是老爷叫人给我打了电话,进去的时候少爷就已经醉成这样了。”孙叔作为司机肯定进不了会场,当时应该是在楼下车里等的。
“今天饭局爸也去了吗?”
“去了,老爷是跟少爷一起去的,不过老爷进去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粱桢没再多问,跟孙叔道了谢之后把人送出了门。
她倒了杯温水端着去了客房,钟聿横躺在床上,长腿半条挂在床沿。
“要不要喝点水?”粱桢喊了两声,然而床上的人看似睡得很沉,她叹口气,把杯子搁下,又将人往上拖了点,再把悬到地面的两条腿弄到床上,一番操作下来粱桢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怎么喝成这样啊!”她喘着气坐床边又恼又无奈,但到底还是心疼,缓过气之后又去搅了条温毛巾过来。钟聿身上还穿着衬衣,粱桢把扣子都替他解了,用毛经帮他把脸和胸口都擦了一遍。
可能是毛巾的热度刺激到了他某根神经,钟聿不爽地皱了皱眉,手臂抬起来还晃了晃。
粱桢以为他醒了,凑到他面前说:“把衣服脱了再睡?”然而床上的人翻了下身,并没有要搭理粱桢的意思。
粱桢:“……”
她耐住性子又绕到床那边去,摇了钟聿两下,毫无动静,没法子,她只能自己动手,先把袜子和裤头扯了下来,再月兑衬衣,一侧袖子容易,另一侧压在身下的就有些棘手,粱桢拽了几把没拽开,只能把人在床上推平,使之仰面躺着,她再爬到另一头去跟剥粽子皮似的把衬衣拽了下来。
弄完粱桢又累了一身汗,剥光的男人却舒坦了,撅着屁股一个翻身,用腿夹住被子呼呼睡了过去。
粱桢:“……”
她不得不再去拽被子,可他死死抱住就是不肯松。
粱桢试了几次拽不出来,只能放弃,跑楼上拿了另一床被子下来给他盖,掖被子的时候他嘴里嘀嘀咕咕。
粱桢一时没听清,凑下来问:“你说什么?”
“老东西…”
“什么?”
“一帮老东西!”
“……”
把醉鬼安置好都过一点了,粱桢出了好多汗,浑身不舒爽,又去冲了把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过来再看床上的人,呼吸略沉,但睡得还算安稳。
……
钟聿是被热醒的,睁开眼看到略有些陌生的天花板,意识回归之后才发现躺在自己客房。
身上压了床厚厚的冬被,头顶暖气呼呼吹着风。
他不爽地踹了脚,爬起来,头脑昏昏沉沉的,拿手敲了两记。
“醒了?”
当时屋子里暗,钟聿仔细分辨了两眼才发现竟是粱桢。
他摁亮床头的开关。
”你怎么睡这?”
粱桢合衣拢了条毯子,就躺在床对面的一张蜗牛椅上,听到动静她迅速坐起身。
“你喝多了,怕你夜里不舒服。”
“那怎么不睡我边上来?”
“你还好意思说,身上都是酒味和烟味,臭死了。”粱桢嫌弃地皱眉,过去拿了桌上的杯子,杯里的水早就已经凉了。
“渴不渴,去给你重新倒杯水。”
“嗯。”
很快粱桢去换了杯温水进来,钟聿接过去喝了一口,皱眉:“怎么是甜的?”
“里面放了蜂蜜。”
他要撂杯子,粱桢瞪了眼,“解酒的,都给我喝完。”
”……“
钟聿不喜欢吃甜食,但迫于粱桢的“淫威”,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一杯蜂蜜水都喝完了。
粱桢看了眼时间,五点多。
”快天亮了,你还睡不睡?”
“睡,怎么不睡。”
他脑袋跟灌铅似地疼,眼睛却直溜溜地盯着粱桢,说:“你过来床上陪我一起睡。”
粱桢拒绝:“我不要。”
钟聿:“那我去洗个澡。”
”别折腾了。”粱桢都无语了,“快天亮了,你睡个回笼觉起来,下午不是要去南边么。”
“不行,我就是要你陪我睡,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洗澡。”
钟聿揭了被子下床,光着脚穿着条裤衩就往楼下的浴室跑。
粱桢扶额,真是觉得有时候这人比豆豆还麻烦。
几分钟之后钟聿草草冲完回来了,把粱桢撸到被窝里,以为可以睡个回笼觉,结果发现怎么都睡不着了。
两人翻来翻去。
“是不是睡不着?”她问。
钟聿嗯了声,“头疼。”
”头疼就对了,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
“不记得了,不过应该不少。”钟聿喝醉就会断片儿,他问,“昨晚我怎么回来的?”
”孙师傅送你回来的。”
“回来就睡了?”
“差不多吧。”
“我就没说点什么?”
当时他从后面搂着,粱桢背对着他,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你能说什么?”
钟聿嘴巴张了张,“没说是吧?”
粱桢:“说了啊。”
钟聿:“……”
他略显紧张,问:“我说什么了?”
粱桢回忆了一下,“你骂人了。”
钟聿:“啊?我骂谁了?”
粱桢:“骂老东西,老不死,灌你酒,还故意在公司里给你使绊子。”
钟聿略感绝望,耷拉了下脑袋。
粱桢试探性地问:“老东西是蒋家那边的人吧?”
钟聿:“嗯。”
粱桢:“酒是故意给你灌的?”
钟聿:“酒倒不至于,我主动喝的。”
粱桢知道他平时不贪酒,即便是去一些商务应酬,基本也都很会克制,加之他身份毕竟摆在那,只要他不愿意,也没几个人敢劝他喝酒。
粱桢:“干嘛把自己喝成那样?”
钟聿叹了口气,松开粱桢仰面躺在床上,“还不是想借机会多拉拢点关系。”
以往他很讨厌这样的场合,能逃则逃,逃不掉的即便去了,也都是躲在一角玩自己的手机游戏。
在他眼里都是一群老匹夫戴着面具演戏,聊股票聊投资聊全球经济,好听一点是交流沟通,难听些就是夸夸其谈,那些所谓高层精英,上流人士,一个个看上去人模狗样,剥掉一层皮底下都是豺狼。
他不屑与豺狼威伍,所以以前也从不花心思维系关系,但如今不一样,即便再不愿意,心里再排斥,但因为钟寿成的关系,他硬着头皮也得逼自己去干。
喝酒,聊天,开口恒指闭口投资,一边努力敛掉身上的棱角让自己看起来靠谱,一边又要费劲融进这些圈子,更得想办法讨那些叔伯辈的喜欢,可粱桢知道他应该厌透了这些人和这些事。
替他感到辛苦的同时又觉得特别心疼。
明明是一个应该活得通透洒脱的人,现在却被迫要戴上沉重的枷锁,可是粱桢知道所有一切都无能为力。
他姓钟,他是钟寿成唯一的儿子,所以这些责任和包袱他都逃不掉。
只是他必须承担的命运。
粱桢抬手摸了下他带明显青影的眼皮,“好了不想这些了,再睡一会儿。”
钟聿睫毛在她指端跳了跳。
“嗯。”
他抓住粱桢的手捂在胸口,很快便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次钟聿睡着了,可粱桢却依旧没有睡意。
他从不在她面前道一声辛苦,也不提自己正在承受多大的压力,但他越这样粱桢心里越觉得难过。
昨晚在客厅等他,百无聊赖之际她刷了下微博,很顺利就刷到了钟氏高层年终尾牙的新闻。
新闻用的是一张记者在酒店门口拍到的图:钟寿成拄着拐杖走在前面,旁边无一人搀扶,身后并排跟的是钟聿和钟盈。
新闻一出网民又开始热闹起来,但之前揣测老爷子病重不起即将交位的言论也不攻自破。
这不是好好的嘛,虽然拄着拐杖,看上去人也消瘦了一些,可精神面貌很好,人也很清醒,怎么看都不像是即将寿终正寝的人。
老爷子还很硬朗,依旧能挑大梁,后面还有一双儿女扶持,钟氏也好,钟家也好,依然稳如泰山。
这是新闻曝光之后网友的评论,可粱桢清楚,昨天晚上的尾牙,老爷子三天前才刚进了抢救室,出院也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抬上了车。
尽管粱桢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老爷子在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从走路都吃力到能独立行走且能参加饭局,但有一点几乎可以肯定——老爷子这是强撑着在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