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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有穆哈德在,小牧童完全被吓到,陆宁对刘大方使个眼色,刘大方会意,走下去,比比划划,和通译领着小牧童出厅房,去了旁侧厅房询问。
穆哈德看起来有些不安,陆宁看着他,突然问:“胡拉米派,你可有了解?”
穆哈德一怔,立时警惕的道:“这里有胡拉米?巡长大人见到了?”
陆宁笑笑,看来大多数埃米尔及巴依们,都将胡拉米视做洪水猛兽,穆哈德也不能免俗。
慢慢捧起茶杯喝水,穆哈德也就不敢多言,也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刘大方这时匆匆而入,在陆宁身旁躬身,低语了几句。
小牧童,却是来申冤的,说是,上个月,他的姐姐,被穆哈德所娶的第一个妻子毒死了,他亲眼看到,姐姐和其余几名马穆鲁克少女在准备帮那位主母做洗大净前自己等清洗时,喝了主母赏来的酪茶,不久就大喊肚子疼,又口鼻流血,医生来之前,就生生痛死了。
小牧童说,穆哈德很喜欢姐姐,所以,才招来那位主母的嫉恨和毒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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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宁听着,微微蹙眉。
从七河律来说,其实这属于不属于齐人管辖权就很模糊了,也是故意为之,法律条款的模糊,本身就对执法者有利,根据情况,怎么处理都行。
对埃米尔、巴依们的私人马穆鲁克事务,七河律看似规定只有虐杀等等,才在总督抚巡检司、各城经略司、各公所等等的管辖范围内,使得埃米尔、巴依们放宽心,但同样留下了灰色地带,给齐人深入管理留了缺口。
虐杀本身,就是一种主观的判断,甚至本地常见的石刑,也完全可以视为虐杀。
喝毒药而死,对融合了这一带民俗传说的本地信徒来说,是极为残忍的死法,失去了进入天堂乐园的机会,所以,说是被残忍虐杀也没问题。
看了穆哈德一眼,陆宁淡淡道:“小麦提说,你的夫人哈桑虐杀了他的姐姐。”
穆哈德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可好似,隐隐又有一丝对某些事情可能发生的期待,轻轻点头,也不辩解。
对这位本地埃米尔,刘大方也做了一些功课,穆哈德所娶的第一位夫人哈桑,是他刚刚成年所娶,算是政治联姻,娶的是库什卡部一个大巴依之女,陪嫁的马穆鲁克就有一百个,而且,也可以缓和和库什卡部的关系,看来,对这位哈桑夫人,穆哈德没什么办法。
说不定,还希望借自己之手惩治她呢。
略一琢磨,陆宁道:“此事,我要想一想。”
……
城堡外栅栏箭塔,全副武装的烈炎营哨卫在上面游走警戒。
远远看到陆宁一行走来,栅栏大门立时洞开,木寨几乎将整个大草坡都圈了进去,栅栏内靠着这圈栅栏,建有一圈平房,是烈炎营士卒的军营区,马匹骆驼,在饲养在东栅门内的大片马厩中。
陆宁进城寨正门,沿着草坡上行。
对新安堡来说,其建在这处草坡山头的最顶端,外围足足圈了数里方圆的高筑栅栏,实际哪怕最顶端的箭塔,从水平高度来说也就是堪堪和石堡底部持平。
是以,城堡三层之上的瞭望台,作为警戒点才真正是这一带的制高点,可以看出很远很远,现今日夜有马穆鲁克奴妇在上值守。
陆宁向坡上走,不多时,便见前方如茵草坪环绕的花圃中,甘幼珠正在里面和蝴蝶玩呢,一袭黑白小女仆制服,雪白丝袜系带小布鞋,深眸高鼻的可爱小萝莉又和学生装时有另一种可爱,在花圃外,是一个小红裙胡裤带着小花帽的突厥萝莉,她同样深眸高鼻,皮肤雪白,几条乌黑花辫垂在身后,一双小花靴,小小年纪,看起来就有点野性,不过,那也不过是血统里与生俱来的气质,她却是怯怯的,甘幼珠正叫她进去一起玩,她也只是摇头,并不敢进入花圃。
陆宁想了会儿,才想起这突厥小萝莉的名字,叫哈米德,是王大眼进献的西域十三绝色女奴之一。
这哈米德,被分配给甘幼珠,侍奉她起居,另外还有个阿拉伯小萝莉,则侍奉足利雪姬。
见到陆宁,甘幼珠忙从花圃中行出,吐吐舌头:“阿爹!”
哈米德跟在后面,头都不敢抬。
陆宁笑笑:“玩你的。”向城堡大门走,甘幼珠却跟在了一旁。
见小家伙不时偷偷瞥自己,陆宁笑道:“怎么了?有事吧?”
“阿爹,今日公所里,有没有什么事?”甘幼珠好奇又期待的问。
陆宁随口道:“什么事?”突然,明白过来。
在魔鬼海,这小家伙对小麦提很好奇,曾经见小麦提哭泣,去和他说话来着。
小麦提能突然来公所击鼓鸣冤,本来就很蹊跷,看来,却是这小家伙给出的主意并鼓励的。
“小麦提来过!是你胡闹的主意吧?”陆宁瞪起了眼睛。
小家伙立时被吓到了,站定不敢再走,小脑袋也耷拉下来了,小声说:“是,阿爹,我错了……我只是,只是觉得那个小孩子哭得太可怜了……”
“小孩子”?陆宁忍俊不禁,嘴角已经有了笑意。
说起来,女官出身也好,贵族出身也罢,自己身边近侍,很多时候,从心底深处,对各级官员到平民百姓仅仅当自己身边的背景板看,更不会去理他们,更莫说小麦提这种被征服之地的贵族家里的牲畜私奴了。
但甘幼珠这小家伙,却不会将他们不当人看,这点很难得。
其实想想,自己考虑的是,七河律一旦被引用为可以介入西域贵族和私奴之间的关系,自己开了这个先河,自然便会令各经略司、各公所借鉴。
这无异于,在刚刚归附的西域贵族群体中,扔下了一颗炸弹。
但从那小麦提的角度来看呢,他眼睁睁看着姐姐在他面前痛苦死去,其仇人,却是他丝毫没有反抗能力还要为其服务的恶毒女主人,对他来说,生活又是何其残酷?
甘幼珠能感受他多么可怜,但自己,其实便是现今,好像也已经体会不到这种底层民众的感受,毕竟,那种生活,距离自己太遥远了,自己思考整个帝国的问题时,将他们,也仅仅当作为帝国提供生产力的工蚁而已,自己前世今生两世为人尚且如此,含着金钥匙长大的那些继位之君,又是怎样?
“早知道是我们小幼珠的朋友,我该对他和颜悦色一些的!”看着觉得自己做错事低头泫泪欲滴的小家伙,陆宁伸手捏捏她满是稚气的粉嫩小脸蛋,笑了起来。
甘幼珠呆了呆,抬头,宝石般深眸中泪花不见,已经全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