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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是徐策的心腹,傅锦仪和徐策每每吵架,回来也免不了会和花朝吵上一顿。问题是这花朝压根就不是寻常的奴婢,她自恃身份,根本不把傅锦仪放在眼里,反而屡屡想压在她头上。
在和花朝相处的这两年,傅锦仪打不起躲得起,不愿意让徐策知道的,就一定要防着花朝。
而后来的结果都证明,凡是要避开花朝的事儿,怕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徐策知道了肯定要秋后算账!
谷雨一想起徐策那两只牛眼,就吓得双腿打颤。
傅锦仪哄她道:“这回保证不会出事的,你放心!也就是送个信,探听些消息,我又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好说歹说,又赏了谷雨一对金坠子,才将此前预备了好些日子的荷包送了出去。
第一步跨了出去,傅锦仪心里沉沉地,在门前又看了一眼床上半死不活的徐策,心道:若是能帮上你一分也是好的。
***
这一日徐策高烧反反复复,整个人也昏沉地厉害。
他下不来床,傅锦仪便趁机在傍晚的时候出了府,一路乘马车去了傅家在京郊的别苑。
这个院子可是有大用处的。
当初被萧家毒打后扔出来的妾室潘玉儿,被傅锦仪救起后就安置在这儿,如今在这地方管着庄子里的果树。
傅锦仪过来的时候,她领着下人们恭敬地跪在门口相迎。
潘玉儿历经坎坷,如今却交了好运。她因救命之恩对傅锦仪忠心地很,还帮着处理过一些隐秘的事情,将庄子管得滴水不漏。因着容貌极美,她虽然不是处子,倒也嫁了傅家外头米铺的管事,日子过得滋润。
傅锦仪行事匆忙,无暇过问她其余的事儿,进了正房坐下来问道:“人来了么?”
潘氏忙道:“人在后头厢房里等着,都半个时辰了。奴婢这就带她过来。”
说着吩咐两个婆子将外门守好,自个儿退下了。不多时,她领进来一个身材瘦弱、行走举止颇有几分贵气的女子。
来人浑身被玫瑰紫的裘衣笼罩地严严实实,连眼睛都被细密的刘海遮住了。她进来朝着傅锦仪行了礼,才将堆帽摘下来,恭敬道:“主子。”
傅锦仪看着她,缓慢地笑了。
“六皇女快坐吧,日后也不必这般恭谨了。”傅锦仪指着椅子道,一边吩咐潘氏上茶。
这来人,正是从前的梅公主无疑。
当然,她已经不是公主了。被褫夺封位后,她迁居到了宫里最偏远的永巷——那都是失宠的嫔妃们住的地方。宫人们唤她——第六皇女。
“你出宫一趟不容易,我也不与你废话了。”傅锦仪看着她道:“城防营的事儿……你打听到了多少?”
梅公主被贬后为了活命,一丝不苟地为傅锦仪办差。旁的小事譬如探听宫里头的动向、帮着传几句话等都是容易的,这一回打听城防营却差点难倒了她。她虽然是宫里长大的,但对朝政是两眼一抹黑的。
不过这梅公主也是有真本事。她在宫里挣扎求生多年,结交的人脉不知凡几,别说是打听,就是操纵某些事情也是能做到的。梅公主接了谷雨送来的荷包后就开始想法子,总算找了个此前相熟的侍卫,而这个人的亲哥哥又在城防营里当差,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千夫长。折腾了半日,梅公主差不多弄清楚了事实。
看着眼前神色焦灼的傅锦仪,梅公主坐下来,犹豫了一瞬才道:“这事儿……说出来还真有些麻烦的。”
傅锦仪眉头一挑。
果然……是城防营里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城防营如今是魏大将军管着的,只是魏将军年纪大了,诸位兵将们都听令于徐大将军。”梅公主道:“魏将军和徐将军一正一副,两位大人相处极为和睦,还拜了忘年交。魏将军老了只想捞个名头,徐将军帮他打点一切军务,他乐得清闲,自然高兴。只是,这种安稳在一月之前就被打破了……”
傅锦仪的眉头皱起来。
一月之前……时间对得上。
“我下头要说的事儿,主子您听着或许不敢相信,但我能够发誓这些都是真的。”梅公主咬了咬嘴唇道:“出事的,就是营里头的兵马库,有……有一批兵器被盗走了。”
这话一出,傅锦仪吓得倒抽一口气。
城防营里的兵器被盗?
对一个国家而言,兵器这种东西是比银子更要紧的。为何铁矿会成为国之命脉?就是因为它能够铸造兵器……
私自贩卖铁矿都是满门抄斩的死罪,更遑论偷盗兵器!
“被盗走的兵器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是分好几次偷盗的,此前就已经有了苗头,只是窃贼是个做账的高手,从未被发现而已。”梅公主继续道:“还是这个月月初的时候,徐将军亲自抽查了兵马库里的账簿,发现了打造兵器所用的铁矿和铜矿的支出较去年多一点……这一点本没什么,只是徐将军太谨慎了,吩咐了人去查。这一查,才查出一桩惊天大案。”
“这么大的案子,徐将军也不敢上报——按着军法,窃贼固然会被诛九族,城防营里的管事、统领们玩忽职守酿成大错,也会被重重处置。况且,那时候只查出少了东西,却没抓着人。徐将军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立即派遣了心腹人手要抓贼。”
“偷盗兵器和官吏挪动国库不同,后者只是贪财,前者却很可能是私通敌国、密谋造反一类。徐将军小心试探,折腾了半个月,终于在前几日抓住了人……被抓的一共有五个人,都被徐将军关进了密室里严刑拷打。这里头怕是也有错杀的,但至少有三个人是不会错的。打了两日,打死了一个,剩下的四个却在夜里头一块儿自尽了。”
“这几个人死后,徐将军暴跳如雷,将看守犯人的武士也关押了。徐将军怀疑看守的人和里头的人沆瀣一气,甚至参与了灭口,于是又重刑审问看守。这一回倒有了收获,那人指认了背后的主使。”
傅锦仪听到这儿,又惊又怕,忙不迭追问:“那主使是谁?”
谁有天大的胆子偷盗兵器,事后还抹得干干净净!
梅公主道:“是武安伯萧家。”
这个名字让傅锦仪再次惊住了。
“正三品兵部侍郎,萧云天?”她反问道:“就是萧妃娘娘的母族?”
梅公主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开始我也不信,我猜测一定是豫王那边的人,此前昭娇公主获罪的时候,也是因为有人告发豫王私藏兵器,豫王慌了神……昭娇后来才被赐死。只是,事实千真万确,不单那被抓的人亲口招认了,萧家掌管的兵部里头也有被篡改账簿的痕迹……这些都是徐大将军查出来的。”
傅锦仪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情……的确骇人听闻。光是兵马库被盗这种事儿,就是大秦开国百年来的头一回。而徐策已经查出了萧家……
若是豫王这样做倒也合理,就算明日豫王起兵谋反,也是正常的。可萧家又凭得什么?
萧家降成伯爵后就日渐式微,若不是和冯家联姻,如今朝堂上都没有萧家的容身之处了。没有足够的实力,却胆敢铤而走险,还是在徐策的头顶上动土!
“等等,你方才说,这些消息都是内鬼亲口招认的?”傅锦仪突然抬头望向梅公主:“既然是如此重大的秘密,你又如何……打听得清清楚楚?”
梅公主连忙道:“我不敢欺瞒主子。您知道的,我这条命是攥在徐大将军手里的,平日里也按着将军的吩咐做些隐秘的事。一来二去,城防营里几位忠心于将军的车骑将们都知道了我的存在,我还曾帮过他们……我们都是将军的心腹,我遣去打探此事的那位千夫长也是内线人,我又报了主子的名头……自然说的都是实话。”
傅锦仪差点喷出一口茶水。
“你你你,你说什么?”她瞪着梅公主:“你报了我的名头?”
梅公主见主子发怒,吓得浑身一抖,吞吐道:“是,是啊,这么要紧的秘密可不能随意外泄,若不是您要打听,他们又怎么会说?主子,我,我做错了什么……”
傅锦仪顿觉一阵头晕目眩。
梅公主是向徐策的心腹打听这件事……她也没什么错,若不抬自己的名头,心腹们又怎会透露这种要人命的消息?都是自己过于急躁,一心想着知道真相……
只是如此一来,徐策肯定会知道自己的这些动作!城防营的心腹们,他们的主子是徐策,不是自己啊!
想绕过徐策是不可能的……
傅锦仪有一种浑身发凉的后怕,若是徐策没病的话,她都想连夜卷铺盖逃命了。好在这人如今还半死不活地躺着……
“没有的事,你做得很好。”她摆手对梅公主道。
梅公主吓得战战兢兢,话都不敢说了。傅锦仪催她道:“之后的事情呢?牵出了萧家,那兵器有没有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