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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呕吐,她呕的便越发的厉害起来,整个人面色涨红,像是要将心肝肺都吐出来一样。
太后瞧着心疼死了,立即吩咐药女前来伺候,又让人去传太医,想了想,吩咐李嬷嬷,“去把封少泽给哀家请来。”
“是……”身后的奴才连忙称是,退了出去。
梅若华吐了好久,将刚吃下的那些东西全部吐出来,合着胆汁,吐的脸色都变了,原本还是虚弱的灰败,如今却带着几许黑气,整个人像是要断了气的一样。翠珠和李嬷嬷大骇,将秽物清理干净,抱着梅若华,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宫中太医所的太医闻得消息,倒是来的快,立即上前给梅若华诊脉。
诊脉半晌,脸色泛白的退了下去,“这……”这分明就是个死人了,可他怎么敢说?
太后神情阴沉,“这怎么?你有话照实说?”
太医僵住,“沁阳王妃的这脉象,分明是……老臣无能,老臣罪该万死——”
太医话还没说话,直接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太后大怒,“废物,来人,给哀家拉出去砍了!”
话音一落,太医求饶的声音才刚叫了出来,已经消失。
太后坐在床榻边上,瞧着梅若华那生死不知的样子,一颗心也开始疼痛。
这孩子,自小就身受病痛折磨,靖国公夫人是太后闺中密友,又是故去的早,也是有许多的人觊觎那继室的位子,但都被太后打压了下去,只选了几个贴心懂事的解语花送进靖国公府的后宅,唯恐那两个孩子受了苛待。
这些年,太后虽然和白月川忙着朝政上的事情,但对梅若华和梅弈宁的关心没有分毫减少,因为梅若华身体的缘故,一直也保护的极好,找了最有名的大夫送到梅若华身边,又从太医院调了得力的药女,一应的宫廷宴会,王宫请宴,若是要请梅若华,那都是要看太后脸色的。
可没想到保护了这么多年,最终却是嫁给白月辰……
太后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让若华嫁给白月辰,当初她是气过了头,想让若华跟自己服软,谁知道若华竟应承了下来,私心里,太后是更气恼了,她掌控一切惯了,实在不喜别人与她对着干,送若华出嫁白月辰,多少带着几分恼意,想着她受了苦楚,才知道自己苦心,素来对她是最好,可前后这一耽搁,竟然到了今日……
太后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话到此处,瞧着梅若华那张灰败的脸,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封少泽到了没有?”
李嬷嬷连忙上前回复,“看时辰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领着封少泽到了屏风外。
李嬷嬷连忙上前将人引了进来,“封先生,你快来瞧瞧我家小姐。”
“好。”
封少泽带着药箱,走了进来,太后神色阴沉扫了他一眼,封少泽却是面色如常,上前,翠珠立即将梅若华手腕抬起,放到了封少泽面前。
封少泽认真的把脉,隔了一会儿,忽然面色微变,“咦!”
“怎么?”太后眯起眼眸,“封先生,你告诉哀家,若华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所为的那一味药,到底何时才能到位?!”
封少泽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神情有些复杂,没有回应太后的话,而是一直把脉,隔了好一会儿,才默默收回手指,道:“沁阳王妃……她怀了身孕。”
一句话瞬间激起千层浪。
梅若华在沁阳王府中和白月辰是如何的相处模式,太后李嬷嬷翠珠等人心知肚明,相敬如宾如何怀孕?尤其是太后,就算梅若华是她赐婚给白月辰的,但她心底却始终视白月辰为眼中钉,认为白月辰是配不上梅若华的,怎么也没想到如今梅若华这样的境况,却投下如此的深水炸弹。
太后僵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封少泽垂首,不卑不亢道:“在下是说,王妃有了身孕,一个多月了——”
话未说完,太后厉声道:“她有了身孕,你为何以前诊断不出来,为何不早说?你这庸医——”
封少泽淡淡道:“王妃的身体底子本就薄,后有然上了那种风寒,身体脉象变化太大,再加上月份小,所以怀孕了脉象也是不明,在下诊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你——”太后站起身来,当即便要让人将封少泽直接处置了。
李嬷嬷忙上前道:“太后息怒,那些太医为王妃诊脉多次,也是从未诊出来过。”
最后这句话,她说的十分小声。
太后僵硬的收回手,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冷冷道:“那现在若华的情形到底如何?你给哀家说清楚一点。”
封少泽道:“王妃的情况本就不好,如今腹中还有胎儿,情况只会更糟糕,若是雪夜之前配齐了药材,在下自有办法救治王妃,只是那腹中胎儿么……王妃枯耗太久,就算是王妃能治得好,那腹中的胎儿,怕是……”
“哀家只要若华好好地。”太后说罢,漫步上前,冗长复杂又奢华的宫装拖的很长,“那么你告诉哀家,若药材配不齐,会怎样?”
封少泽道:“不会配不齐。”
太后眯起眼眸,“封先生如此自信,哀家真的很想知道,那药材到底是什么,到底又是何人前去找寻药材?”
封少泽沉默以对。
太后神情也是阴沉无比。封少泽淡淡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封某先行告退了。雪夜封某会带着药材入宫,到时王妃便可好转。”
太后冷冷道:“最好真如你所说的那样。”
封少泽不言语,随着李嬷嬷离开了长乐殿,然后跟着战狂出了宫。
太后瞧着,眉心不由升起几分褶皱。
这白月笙,当真也是对封少泽十分的上心,除了蓝漓的身子之外,只怕也是有笼络之意吧?
若是往日,她真想直接要了封少泽的命,可如今却不行,若华的身子还得靠着封少泽才能好转……至于这封少泽本人么,最近这段时日她也看出来了,这个人看起来不卑不亢淡漠的紧,但实则就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原本她还想这如何拿捏这个人收归己用,如今看来,收不到自己的手中,也不能让他落到别人的手中去。
太后转过身,瞧着梅若华。
翠珠低声道:“方才封先生又为小姐扎了两针,往常扎过之后会醒,不知道今日——”
“何时的事情?”
翠珠僵住身子,却是李嬷嬷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太后问的是梅若华和白月辰之间的事情,立时也是一脸迷茫。
她一直伺候在梅若华的身边,伺候起居,按说梅若华和白月辰根本没机会,但若不是白月辰,梅若华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平白怀孕?
太后扫过李嬷嬷的脸,落在翠珠的身上。
翠珠的视线有些躲闪。
太后眯起眼眸,坐在一旁垫了软垫的圆凳上,“翠珠,你虽是伺候在若华身边的,但怎么也算是哀家的人,怎么,如今哀家问你话已经变得这么难了吗?”
翠珠浑身一僵,“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奴婢也不知道……所以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
“当真?”
“奴婢……当真……不知。”翠珠颤抖着身子,声音也是颤的厉害,但依旧是咬紧牙关不松口。
太后淡淡道:“你倒是忠心。”
翠珠心头一颤,连忙跪倒在地,“奴婢该死……奴婢真的不能说……”
这是承认确有其事了。
太后看了翠珠许久。
翠珠垂着头,不敢迎太后的视线,但即便是如此,都觉得似乎有一种迫人的压力如千斤压顶,让她不得喘息。
半晌,太后淡淡道:“好,看在你忠心为主的份上,若来日若华无事,哀家不会追究你任何过失,一旦若华有任何损伤,哀家也不会放过你。”
翠珠冷汗涔涔,颤声道:“奴婢知道。”
太后坐在一旁,又看了会儿梅若华,低声道:“等会儿若华醒了换哀家一声。”
“是。”李嬷嬷也是松了口气,还好太后不曾问责自己,可梅若华和白月辰到底是何时……李嬷嬷忽然想起,围猎之时,白月辰中毒昏迷不醒,解毒那夜,似乎梅若华的确是和白月辰共处了一些时辰,当时自己受宫中传召不在王府。
可……她伺候梅若华多时,这位小姐也不是那种人随意的人,难道是真的喜欢了,所以……
李嬷嬷连忙低下头,不敢多想。
却没想到,刚低头,正巧看到梅若华指尖动了动,似是清醒迹象。
“太后!”李嬷嬷低唤一声,“小姐醒了。”
太后回身一瞧,梅若华正悠悠睁开眼睛。
太后松了口气,上前去,“若华……你还好吗?”
梅若华虚弱的道:“我……我还好……就是喉间有些不适……”
吐了那么一阵子,自然是不适的。
太后悠悠叹了口气,“你说你这是何苦?当初哀家本意并非让你嫁去沁阳王府。”
这一去,差点是要连命都搭了进去呢。
梅若华笑了笑,因为呕吐汗湿的发丝贴在额头上,还不曾干,“这是若华自己的选择……只是没想到,若华这身子这么不争气,倒是让太后担心了……”
“好了,别说些丧气话。”太后带着护甲的手指捏着手帕,将她额间的细汗擦拭干净,“已经让人去寻药材了,不过是一二日的时间,到时候你便要好了,嗯?哀家让厨房煮了一些清淡的汤水,不是你喜欢的口味,但好歹对你现在的身子极好,你莫要嫌弃,等会儿一定全喝了。”
“是,若华多谢……太后……”
“哀家先是你的姑母,才是太后。”太后说着,叹了口气,她对梅若华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梅若华的样貌有三四分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她,只是那性子却是……
“是……姑母……”
太后并没拉这梅若华说很多话,一会儿汤水送到,也是亲自喂了梅若华喝下,这次倒是没吐,梅若华身子疲惫,撑不住多久就睡了过去。
太后瞧着她睡沉,离开了偏殿,翠珠和李嬷嬷前后出来相送,只听太后冷冷道:“哀家不想让她知道那件事情。”
翠珠和李嬷嬷对视一眼,心中自然明白是何事,当即点头道:“奴婢明白。”
李嬷嬷滞了滞,才道:“前日沁阳王派人来询问,想见见王妃,这……”
太后厌烦的道:“他想见若华?若是以前,哀家或许会给他这个机会,但现在么……不必回复他,这门婚事,原本就是哀家当初意气用事,如今看来更是荒唐的很,等若华好了,便也不再是什么沁阳王妃了。”
翠珠和李嬷嬷一凛,“奴婢知道了。”
太后拂袖而去。
……
寒风吹了好几日,让本就寂寥荒凉的红袖大长公主府门前越发的冷清,大葬的那日,丧葬礼乐的队伍刚出了北城门,天上忽然飘起了雪花。
这是今年的第一次雪,老天爷折腾这么久才下雪,民间甚至有传言说,便是那凉州数十万条性命怨气冲天,如今哪罪魁死了,老天爷这才开恩。
主持丧葬大礼的是礼部的司礼官,因为红袖大长公主身份特殊,送葬的王侯贵族要送到城外十里处才算礼数周全。
白月笙身为华阳王,手掌朝廷一半大权,亦是所有王侯之首,骑着白马立在十里坡官道上,黑色的毛圈大氅将他整个人的气质衬的越发的冷肃,让人不敢靠近。
他伸出手,慢慢的接着那些落下的雪花,眼眸之中,有着别人根本无法理解,也看不懂的色彩。
战坤骑马侯在一旁,低声道:“下雪了。”
白月笙没有回应,许久,等着那丧葬的队伍远了之后,才问,“镇国将军的车马到了何处?”
战坤回道:“属下已经派出人去,镇国将军的车马路上有所阻碍,今日是到不得京城了,只能直接转道去皇陵,等去了皇陵再来京城,最早也是后日的事情了。”
“那就好。”
白月笙淡淡说罢,策马转身,“入宫。”
“是。”
不远处,陆泛舟和蓝烁端坐马上,整个送葬的队伍十分的静怡,陆泛舟也少见的十分沉默,等白月笙回转入了城门之后,陆泛舟才道,:“时辰到了,蓝兄,我们也走吧。”
蓝烁一滞,有些别扭的皱了皱眉,却终归是叹了口气,随着陆泛舟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