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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丹衣的伤不怎么重,但也绝对不轻,如今还没恢复好,今日的宴会是不能来了,至于梅若华,也因为身子不利索没来参与。
宴是晚宴,因为来的尚早,所以赴宴的贵族三三两两在御花园内停留赏景,等待时辰。
白月笙入宫之后被白月川传去说话,离开之前送了一个内侍前来蓝漓身边。
蓝漓着人将安玉霞支开,才瞧着那内侍,低声道:“委屈封先生了,封先生且跟着我,等会儿见机行事。”
“是。”这内侍,正是封少泽假扮的。
蓝漓带着彩云和封少泽,状似闲逛,很快就找到了萧明谦和明笑玉以及萧明秀三人,就坐在不远处的观景亭中。
但目标太大,萧明谦定不会给她机会。
蓝漓想了想,低声吩咐彩云,“去请我大哥过来。”
彩云面有难色,“又要大少爷牺牲色相?不好吧。”
蓝漓只回了一个字:“去。”
彩云无奈,只好赶紧去找人。
今日晚宴,蓝烁也在名单之列,早已入了宫,尚幸没花多少时间,彩云就将人找到了,请到了蓝漓身边。
还未来得及问候,蓝烁一看见不远处的萧明秀,直接皱眉,转身就走,蓝漓连忙快步走了两步,将他拦住,“别,我有事请大哥帮忙。大哥——”
蓝烁问都没问:“不行!”
蓝漓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一份祈求两分讨好,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大哥,就一次,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
“大相国寺那次你也说下不为例。”分明就是言而无信!
蓝漓一噎,“我这也是没办法,求你了大哥,就一次,最后一次,绝对最后一次,好不好?”
蓝烁神情僵硬。
蓝漓赶紧再接再厉,“这次真的是极正经的事情,我完了再细细告诉你知道,但是现在,还请大哥帮我……”
蓝烁深吸一口气。
蓝漓见他眉峰紧皱想要拒绝,索性放弃劝说,声音略高的道:“大哥,你这是要去哪?”
这样的声响,成功的引来萧明秀的注意。
萧明秀为了不和亲早就无所不用其极,二话不说就跳了起来,“烁哥哥!你来了为什么不喊我?”
蓝烁面色微青,挫败的看了蓝漓一眼,“你真的是——”
萧明秀已经跳到了蓝烁身边来,挡住蓝烁去路,并且将蓝烁手臂抱在怀中,搞得蓝烁浑身愈发僵硬。
“烁哥哥,我最近没去找你,你有没有想我啊?”
蓝漓后退两步,果然看到萧明谦皱眉,大步而来,“阿秀,别胡闹了!”萧明秀的疯狂举动,已经引来无数贵族男子女子侧目了。
大家虽然都听说过这位北狄公主的大胆和孟浪,但有人还是第一次见,着实吃了一惊。
萧明秀笑眯眯道:“什么胡闹?我这么认真,三哥你看我像是胡闹的样子吗?”
蓝漓眼眸扫过靠向靠近观景亭的封少泽,视线落到了萧明秀的身上,“好了,别闹了。”
“公主,请您放过下官可以吗?”蓝烁坚定的将自己的手臂从萧明秀怀中针灸,后退一步,再萧明秀又笑着上前的时候,蓝漓挡在了她身前,“明秀公主,适可而止吧。”
萧明秀想要拉蓝烁的手讪讪的收了一下,萧明谦立即将人扯到了自己身后,“还请蓝大人海涵,阿秀性子胡闹,让蓝大人见笑了。”
“不敢。”蓝烁僵硬的说了一句。
萧明秀被萧明谦半抓着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冲蓝烁眨眼,俏皮的紧。
不远处的人群之中传来窃窃私语。
“不是,我眼睛没花吧,这是公主?”
“你没看到吗?还要从我们这群人里挑了一个与公主和亲啊。”
“她如此胆大妄为,还有了倾慕之人,谁娶了她岂不是要承包大周京城数年的笑料?”
“说的就是……”
蓝烁深吸了口气,责备的看了蓝漓一眼,极认真的道:“为兄求你,帮为兄将此事彻底解决。”他看得出来,萧明秀绝对不是真的看上他,至于为何,他也心知肚明。
蓝漓忙赔笑,“好,没问题,等我手头的事情忙过去了,我一定为大哥解决此事。”
蓝烁淡淡道:“这话你说了不是第一次了。”
蓝漓讪笑,在大哥的面前,难得变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呢。
“你今日又是做什么正经事?”
蓝漓抿唇。
蓝烁道:“那好吧,为兄也不多问,任何事情若需要为兄帮忙,尽管开口。”
“你方才还说不愿意——”
蓝烁语塞,脸有些黑,“这种事情不愿。”
“哪种?”蓝漓笑着调侃。
蓝烁的脸色彻底黑了,甩袖而去。
刚走两步,却迎面遇上了一起过来的汝阳公主和云音。
蓝烁神态如常,躬身行礼,白笛淡淡免了他的客套,然后二人就这样擦肩而过,就像以前的那些琐碎的事情从来没有过一样。
白笛脚步停了一下,看着自己宫装上的流苏,神情如常,眼眸却有些呆滞。
“笛姐姐,你是怎么了?”
白笛回神,“没什么。”
他们之间,也许就这样了吧。
“七嫂。”白笛走上前来,很是客气,“我方才见着七哥了,七哥与七嫂今日的衣服都极好看。”
“你的衣服也极好看。”蓝漓淡淡笑了起来,与白笛寒暄几句,就有别的贵女前来与她攀谈,蓝漓是时脱出了那个圈子。
片刻后,身着内侍服的封少泽找了过来。
蓝漓松了口气,“没见着你人,我还以为走失了。”毕竟这可是皇宫,封少泽第一次来。
封少泽道:“方才有内侍唤我,我怕露出马脚,所以应付了一下。”
“嗯。”蓝漓点头,道:“怎样?”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明笑玉得的不是什么怪病,而是中了一种十分厉害的慢性毒药,至于是什么毒,时间太快,我没有诊出来。”
蓝漓眼眸微眯,“我明白了,今日多谢先生,彩云,立即安排先生出宫。”
“是。”
蓝漓看着亭中的几人,毒吗?看来这其中的水,着实是深的很呢。
晚宴终于到了,蓝漓认得的不认得的贵族男女将整个承庆殿都坐满了。
安玉霞不想离开蓝漓身边,尚幸安南侯的位置本来就在华阳王下手,安玉霞和蓝漓正好是并排坐在第二排,兴致勃勃的道:“蓝姐姐,你知不知道今日就要开始确定和亲的人选了?你觉得那个安罗公主会嫁给谁呢?”
安玉霞的视线,落到了对面脸上不见笑意的萧明秀身上。
蓝漓淡淡道:“这种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瞧着就是啦,总之不会嫁给你。”
“哈哈。”安玉霞低声笑了起来,“那是肯定,可是那明秀公主对蓝大人不是做过一些过激的事情吗?万一皇上下旨让蓝大人娶她,那还得了?”
“为何这么说?”
安玉霞嘿嘿笑道:“蓝大人……蓝大人那么优秀……要是配个北狄公主,多煞风景啊。”她与白笛有些交情,自然是知道几分白笛的心思的。
蓝漓淡淡笑道:“我们在此处说这个也没用,还是要看皇上抉择的。”
“说的也是。”安玉霞抿抿唇,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斜对面坐着的沁阳王白月辰,视线有些落寞的低下头,然后很快抬头,恢复成更欢快朝气的样子。
蓝漓心中不由叹息一声。
大殿正中,歌舞正盛,叶赫王和白月川时常有些交谈,其余的王公也偶尔附和,到底是有碍国体的大场面,太后和红袖大长公主就是再怎么不对付,也端着最完美的仪态,将相看两相厌演成了谦和友爱。
蓝漓的斜对面,坐着仪态端庄的玉夫人。
安玉霞又凑了上来,“我还以为她要禁足一段时间内,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也对啊,人家的爹是镇国大将军,娘是红袖大长公主,兄长又是户部尚书大人,英国公就是再怎么为了个侍妾生气,总也不能真的将玉夫人怎样吧。”
两人身后,响起一道低低的女音来,“七嫂,安姑娘,你们在说什么?”
二人身后,正是云音和云萝。
安玉霞不喜欢她,表情也是不耐,“没说什么。”
云音脸上有些尴尬,瞧着安玉霞又凑近蓝漓低声说话,有说有笑的,蓝漓虽然没怎么过多言语,但也微倾着头耐心的听着。
云音心里的嫉妒就发酵起来。
她是仁宗的公主,虽然身份尴尬,但有大长公主保着,在一众的贵女之中也是受人追捧爱赞的,可那些贵女终究也是上不得台面之人,像是簪缨世族之家分明是不将她看在眼中的,就比如眼前的安玉霞,充其量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贵女,却仗着是一品爵安南侯的妹妹,眼高于顶,不将她放在眼中!
而华阳王妃如今无异是京中风头极健的贵族女子,自己也想了几个办法,却总攀不上这门交情,安玉霞这个蠢货却横冲直撞凑了上去,正叫人气的牙痒痒。
可这到底是宴会,她也不能将人怎么的!
一旁的宫娥低声提醒,“公主息怒,别忘了今晚还有正事。”
云音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别过眼去,哼,且看你还能笑多久!
彩云低眉顺眼的跪坐在蓝漓一侧,没漏过那主仆二人的话,对蓝漓耳语了两句。
蓝漓眉梢微动,吩咐:“盯着点。”
“是。”
安玉霞兀自滔滔不绝的和蓝漓说着话,无视身后的嫉妒视线,忽然呐了呐,“呀,蓝姐姐,彩云怎么忽然不见了?”她分明刚才还看到她的。
蓝漓笑道:“太紧张了吧,说是肚子不舒服。”
“哦。”安玉霞不疑有他,又说起了她和陆丹衣的一些趣事。
两人交谈的声音本就不大,宴会的管弦丝竹之声又是多,也无人听到留意。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彩云回转,悄然对蓝漓禀告。
蓝漓听着,神情自若,心中却是冷笑一声,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高台上的红袖大长公主,看来今晚,真的是热闹的很呐。
“小姐,怎么办?”彩云低声道。
蓝漓笑笑,端着面前的水果酱茶品尝,“既然送她入尘埃,断没有再让她乘风而上的道理,你去……”简单吩咐,蓝漓道:“交代战狂去办,你回来。”若离开的太久,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发觉。
安玉霞本想问怎么了,但看蓝漓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坐在前面的白月笙低垂着眼眸,唇角亦是微微一勾,笑容起的快,消失的也快。
宴会过半,叶赫王高声笑道:“大周的舞乐果然非同凡响,小王这一趟大周之行真的是开了眼界了,借此美景良宵,小王想为大周皇上献上一份礼物,还请皇上不要怪小王唐突。”
“哦?”白月川神情冷寂,“不知是何礼物?”
叶赫王拍了拍手,一个北狄内属官抱着一只长条锦盒走上了大殿,在一旁太监的辅助之下,一副天丝绣千手观音佛像图印入眼帘。
天丝绣是一种十分独特的绣技,早已失传,如今世上与天丝绣有关的绣作只有上次玉皇后推蓝漓入水时候,白月川作为赏赐给了蓝漓的那副佛像图。
蓝漓的那副年月已旧,因为绣技失传无法修缮,这一副无论是从颜色,还是布料来看,完成的年限应当是近五年内,绣的是千手观音,画中意境也比蓝漓所有的那副有过之而无不及。
静默片刻之后,大长公主淡淡开口:“如果本宫看的不错,这幅千手观音应该是天丝绣成的吧?”
“不错。长公主殿下好眼光。”
“天丝绣不是失传了吗?看这幅图似乎是近几年完成的吧?难道北狄有人习得了这一门技艺?”
叶赫王笑道:“此珍品,的确出自北狄人之手。”
白月川也道:“朕竟不知,北狄竟也擅刺绣之事。”北狄人是马上得天下,民风彪悍,尚武弑杀,怎么也不能将刺绣这种事情联系到他们身上去。
太后也饶有兴味的道:“就不知是何人绣得如此玲珑剔透的物件,哀家还真的是有点好奇了。”
“她便是本王的小女,明笑玉。”
所有人直接愣住了。
白月川的视线,也淡淡的落到了叶赫王身后那带着面纱的女子身上,女子纤弱,低垂着头,颔首回礼,很是客气。
一旁,萧明谦沉着脸,本来对这件事情十分不悦,他知道笑玉身子不适,这样的宴会,对她来说其实是压力,但叶赫王坚持,又是事关邦交大事,他也着实不好推拒。
蓝漓也着实有些意外。
叶赫王又道:“小王听说,大周刺绣盛行,原来的织造府中更是绣娘无数,各个技艺精湛……皇上,小王斗胆,不知可否让小王也见识一下,上国精湛绝伦的手艺呢?”
北狄人好斗,虽然没说的很明白,但这也是下战书无疑了。
织造府兴盛,那是前朝的事情了,太祖建立大周之后,织造府早已衰落,这数十年来也未曾有人再行组建,只为宫中服务尚可,却不曾听说有过什么厉害的绣娘,可与天丝绣一较高下的。
况且,眼前这一副着实是亮眼。
白月川微微蹙眉,神色中带着压抑的不郁。
此时,应了必定输的灰头土脸,不应不战而败,更是丢人。
所有王公的神色都有些冷凝。
白月川的身后,太监王进忽然想一件事情,连忙冲着白月川耳语道:“皇上,奴才前段时间听说……”
白月川眉微轴。
王进又道:“皇后娘娘在闺中的时候,女红是京中出了名的,您忘了,您初登大宝的龙袍,就是皇后娘娘亲手绣的。”前段时间有冷宫的宫女偶然传出玉妙人为了挽回白月川的心,日以继夜不停不歇的绣了一副万里山河图,想要呈现给白月川。
但宫中有太后在此,自然不可能给玉妙人机会。
一旁,谢晚云也低声道:“臣妾倒也听过这么一件事情,情况紧急,皇上试试无妨。”谅他北狄人也不敢造次,总也比不战而输好看几分。
白月川神色微沉,“去。”
“是。”王进连忙退了下去。
当看向叶赫王的时候,白月川的脸上已经挂上了几分笑意,“叶赫王稍等,宫中倒是藏了这么一副,前段时间呈上来的珍品,朕请叶赫王一起欣赏。”
“哦?”叶赫王笑道,“那小王真是有幸。”
一旁,太后神情有些沉,视线慢慢的落到了红袖大长公主身上,红袖大长公主神态如常,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小指护甲上的红宝石,因为承庆殿的宫灯光芒照射,散发出一层暖光来。
废后的圣旨没有下,毒害的谢贵妃的事情也因为玉家势大渐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日这一出玉妙人显然是立了功的,此时定不是偶然,红袖大长公主是要接一出给玉妙人翻身了!
台下,蓝漓神情温和,静静的等待王进将那绣品带上前来,眼眸微动,瞧见白月笙淡淡回眸,冲她眨了一下眼,有些愣,却很快回神。
白月笙是习武之人,五感灵敏,想必也听到了她方才和彩云说的话,那么,他会对此事有所插手吗?
王进去的很快,眨眼的功夫便带着一只长条锦盒到了殿内,“皇上,请看。”
说话间,着了两个小太监帮忙将那副万里山河图展开。
这幅图足有那千手观音两个的面积,一眼看去像是绣画,果然下一刻,就有识货的人低呼了一声,“这不是陆大儒的万里山河图吗?!”
万里山河图,原本是当世大儒陆兆塘的妙笔丹青,绘此丹青之时,正是陆兆塘雄心壮志想要为朝廷为百姓做一番事业的时候,所以整个画面看起来波澜壮阔,气势雄浑,充分表达一位有志青年的慷慨激昂,只是后来陆兆塘对朝廷失望,一怒之下将万里山河图也撕毁了去。
“不对啊,万里山河图不是毁了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陆泛舟的身上去。
陆泛舟神色淡淡带笑,“并未,都是讹传。”
众人莫不点头,原来如此。
而玉妙人的绣技,显然要比她的性情好的多,一副万里山河图,完全表现出了陆兆塘当时那种情感,竟与那天丝绣的佛像图不相上下。
蓝漓低声问道:“真的撕了吗?”是说原画。
白月笙笑了,“是撕了,但是绘好之后,便被陆泛舟那小子临摹了一副,所以撕的并非原画。”
“那——”蓝漓蹙眉,按说原画该在陆泛舟的手上才对,为何此时跑到了玉妙人这里借题发挥?!
白月笙不及回应,殿内传来王进的声音,“皇上,这幅山河图还有妙处。”
“有何妙处?”
王进笑眯眯的吩咐执事太监灭灯,然后道:“皇上请看。”
宫灯一灭,那万里山河图上,忽然发出点点亮光,整个画的轮廓在暗夜之中变得十分鲜明,耀眼夺目。
蓝漓微眯起眼,没想到这山河图竟用的是夜光绣线,着实是有几分巧思。
一众的王公都看呆了,这幅山河图匠心独具,显然比那千手观音更甚一筹。
白月川龙心大悦,“叶赫王觉得这幅如何?”
叶赫王怔了一下,由衷赞叹道:“大周不愧是人杰地灵,小王甘拜下风!”
王进吩咐执事太监亮灯。
白月川正要说什么,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忽然有人惊叫一声,“火!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