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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章：生离死别
冬末残寒，今日这场怕是汉历七年最后的降雪，雪势并不大，停停落落，倒像是特意给草丘点缀景色的。
一南一北，南边大队伍停马驻立，北边小队伍策马缓走，似乎是一副送别场面。
北边小队伍，腾空公主没有像第一次在妥儿川草原见面那般利落离开，迎着碎雪，扭头回身，扯下遮风挡雪的面巾，朝着南边投过去一道平和泛波的目光，嘴角溢着浅浅的微笑，俨然把这次当作是寻常离别。
既是和赫离告别，又是和自己的过去告别，从今以后，她不再是腾空公主，或许也不是“朵兰珠”，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草原女子。
长胡部山前草场，逃跑的乞迪骑兵被内外包围，幼名“朵兰珠”的腾空公主和几年未见的老朋友见面，此前她曾猜测他极有可能是柔黎贵族，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高贵到如此程度。
不得不承认，柔黎汗部如今比未灭亡的乞迪汗部都要强盛繁荣，这位柔黎可汗的身份比达雅可汗要高出一筹。
没有绵绵叙旧，没有你死我活，赫离一句话：只要乞迪部从此以后不再和柔黎汗部为敌，那么你和你的部众都能平安离开。
赫离可汗把选择权给了腾空公主，让她决定自己和部众的前途命运，纵使腾空公主日后违背誓言，他也认了，当是给自己告别过去的代价。
几年的颠簸流离，肩上担子太重，腾空公主也累了，她却不为自己考虑，反而把选择权交给乞迪部众，让部众们决定去留。
“愿意臣服柔黎汗部的牧民，可以分散回到乌河草原生活或为历代乞迪先祖守灵！”这是赫离可汗给乞迪残部的另外一条路。
凭着如今的柔黎汗部，控制、同化拆散安置的乞迪残部并不是什么难事，用上一、两年时间足够了，那时候都是在柔黎雄鹰旗帜下的属民部众了。
除去在勒水万户草场被俘和战死的，大且渠等嫡系乞迪部众选择跟随腾空公主，誓死成为守护腾空公主的弯刀和盾牌。
在赫离提及臣服的乞迪部众可以返回乌河草原生活时，颇有深意望了一眼腾空公主，相信她能够读懂眼眸里的讯息，但是腾空公主没有回应，离开是她的选择。
距离越来越远，地势起伏，腾空公主逐渐看不清楚南边的队伍，默叹一声，她和赫离之间横亘太多血淋淋的生命，部众、亲族、父汗......如果她回到乌河草原，每个人看见腾空公主，都无法忘却柔黎和乞迪的一幕幕恩怨，仿若一次次揭开伤疤。
长生天，如愿有来世，我和他都做个普通人，那时候我们再相聚！
那道身影被草丘彻底遮挡，赫离明白“朵兰珠”将会埋在他的脑海深处，藏在尘封的记忆里。
赫离给了侍卫一个眼神，吩咐他去做该做的事情，作为男人，他一个唾沫一个钉，答应把乞迪骑兵放走，但是身为可汗，为了柔黎汗部，秘密派出观风帐探子暗中盯着是最恰当的方法。
就在腾空公主等人离开亦兀嘞河草场的第二天，赫离可汗叮嘱托拜厄斯万骑长、多米万骑长，交代对呼屠汗部的应付，传令突迪伢万户长准备开春事务，然后轻装简行，匆匆离开亦兀嘞河草场。
不过，赫离可汗并非后悔放过腾空公主或者不舍腾空公主离开，而是返回柔黎王庭！
赫离一行毫不顾惜马力，马鞭挥动，战马狂奔，比起不久前乞迪骑兵逃命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几乎达到战马的极限。
“坚持住，快点！”赫离默默向长生天祈祷。
其实，赫离心里早该有所准备的，尽管锡达大叔身体一直在调养，可是调养归调养，无法彻底治愈陈疴旧疾留下的病根，纵使希德丁总医师尽心竭力，也无法活到七老八十。
大汗赶回来的消息早就通过信鹰传回王庭，在赫离驰进柔黎王庭营门时，察乌卡等人已经在营门等候许久。
“锡达大叔怎么样了？”来不及闲谈胡侃，赫离开口问道。
“不是很好，之前老爹一连几天吐血，连肉沫都吃不下去，现在希德丁只能用参汤吊着，也说参汤没有多大效用了。”察乌卡不复往日的嬉皮笑脸，尽是凝重神态，还夹着悲伤之色。
“走！”赫离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策马冲过去宫帐。
锡达宫帐，帐外的值守武士瞧见策马冲过来的人儿，松开紧握的刀把，急忙行礼，赫离纵身下马，摆手示意不必出声，免得打扰锡达断事官，径直走了进去，胖子察乌卡尾随其后。
“老嫂子...你不必每天过来，别沾了我的病气......”帐内响起锡达断事官的声音，没有往日洪亮有力，还夹有大喘气的感觉。
“我要是不过来，怕是你连这碗参汤都不喝了，别说什么病气不病气的，好好养着身体，会好的.....赫离这两日就回来了......”说到最后，黛丽莎老夫人话音夹有一丝哽咽，仿佛是控制自己，免得哭了出来。
“阿妈，锡达大叔，我回来了！”赫离走进内帐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黛丽莎老夫人赶紧迎上去，紧握儿子的双手，左瞧瞧，右看看，眼眶忍不住泛着泪光，交代几句后，走出帐门，把空间留给锡达和赫离、察乌卡，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赫离上前一看锡达大叔的模样，仅仅两个月，他便比自己离开前瘦了半圈，脸上皱纹斑驳密集，没有往日的挺拔豪气，像是迟暮老者，随时都会皈依长生天的怀抱。
“好，好，好......”锡达大叔眼眸闪过一抹喜色，连说几个“好”字，却没有点出好在什么，然后挪手拍打皮毯，看见赫离身后的察乌卡，又抬手摆摆，示意两人都走到自己跟前来。
“有你们两个孩子，是长生天对我的眷顾，我很有福气，死而无憾，到长生天去见了你们阿爸，我也大声高喊，要让他们用最好的奶酒来招呼我......咳...咳...咳”锡达大叔微笑说道，一时间想起老弟兄，有些激动，不由咳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