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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京华凝神向床上看去,她想看清殷岩柏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但屋里光线太过昏暗,她只能听见有人动手的声音,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有人闷声一声之后,又接连交手几下,床榻上便不听动静了。
她的心也提到了半空。
她想喊一声“殷岩柏”,又闭紧了嘴,知道不能冲动。
她贴着床柱,一动不动的站着,心里焦灼非常,却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动,不能贸然行动。
她夜里辨不清敌我,贸然上前只会给殷岩柏带来麻烦,给自己带来危险。
她看不清楚情形,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只当自己也是一根“床柱子”。
闭上眼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听觉反而更加敏锐了。
她隐约觉察到,有人掀开了被子,噗通一声响。似是有人又躺在了床上,忽的一下,被子重新被盖上。
“走……”她的手猛地被一只大手给握住。
她脚下轻微踉跄,人已经跟着被拉出了床帐。
窗户大开,廊下的灯光照了进来。
她望了眼走在她前头,高大挺拔的殷岩柏,悬着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安定平稳。
她正欲说,“踏出这屋子,咱们就彻底自由了……”
话音还未出口,却见数个黑影,唰唰的跳进屋子。
魏京华大吃一惊。
她怎么也没想到,二皇子竟如此心狠手辣,竟派出了这么多人!而且看这些人的架势,根本不是来“打探”的!
他们明明是想叫殷岩柏死无葬身之地!
“男的杀了,女的活捉!”有个黑影吩咐一声,一行人一哄而上。
殷岩柏哼笑一声,“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他猛地一甩,将魏京华挡在他身后。
他手中并无利刃,赤手空拳一个人对上大约有七八个人,却一点儿不着急。
“跟在我身后。”他对魏京华说完,便放开手脚,大杀四方。
魏京华只听得耳边传来嚯嚯出拳出腿的声音,他们的动作她却是看不清。
只有当她感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猛地出拳,或是飞踢出去一脚。
她的拳脚对这些人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她能保全自己,不拖累殷岩柏,就已经足够了。
忽而“噗——”的一下,殷岩柏已经伸手为她遮挡,却仍旧有没挡住的热乎乎的液体喷溅在她脸上身上。
她呼吸一滞……这腥甜如铁锈的味道……她太熟悉了,正是那日在月氏都城外头闻到的血腥气一模一样!
但这会儿她却顾不上恐惧,顾不上抵触……更没时间给她反胃呕吐。
她立时回头看了一眼,惟恐是殷岩柏受伤。
却见他一只手护住她,另一只手握着从敌人手里夺来的长刀——他要大开杀戒了!
这些人摆明了不会放他活着离开!
他若对敌人手软,真就是对自己狠心了。
“对不起。”殷岩柏忽然在她耳边说道,“只能请你忍一忍,你若怨我,等我们出去了,我再向你赔罪。”
如此危急的时刻,他竟然还有闲工夫跟她解释这些。
魏京华一时无语,“我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吗?人的刀都架在脖子上了,我难道还要求着你心慈手软?”
她话没说完,又是一股热血扑面而来。
她赶紧闭嘴,整张脸都趴在他背上。
这才避免了被溅上一头一脸的血。
在这样紧张刺激的情形之下,一秒钟都显得极其漫长……
魏京华心里翻来覆去想了许多,她不明白,殷岩柏什么都不想争,他甚至什么都不带走的愿意孑然一身的离开了……为什么那些人还是不能放过他?为什么连他仅想留给自己的性命都要夺去?
她心中既有恨恶,亦有不甘……她替他觉得委屈!觉得不平!
热血再溅上她的脸时,她没有躲避。
她告诉自己,要记住这个味道,要记住人心的贪婪与诡诈……
在她心里,似乎已经过了许久许久,一些怨恨的念头反复过了几遍。
可眼前的时光,不过须臾片刻。
拦着他们去路的人,皆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还走的动么?”殷岩柏低声问她。
魏京华轻哼一声,“小看人!”
她阔步来到窗边,朝外侦查片刻,她冲里头点点头,按着窗沿,豁然翻出窗子。
殷岩柏这次竟然比她慢了半拍,才从屋子里跳出来。
他在窗外落地之时,竟然还晃了一下。
魏京华担忧看他。
他摆摆手,“我没事,火油。”
魏京华将提前藏好的火油倾倒在这件屋子的外头,将所有的窗子从外头关好。
一切准备就绪,她擦亮了火折子,吹了吹,抬手扔在火油上。
殷岩柏立即揽着她向后退了数步。
轰的一声!
火光冲天而起。
他带着她跃上树梢,跃出院子。
他轻吹一声口哨,他的那匹高头大马立时嘚嘚跑来。
他们离开军营之时,这马并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也不知它自己究竟是如何离开军中的。
殷岩柏搂着她的腰,稳稳的落在马背上。
她在前,他在后。
她的脊背贴着他温暖的胸膛。
高头大马跑的很快,但已经距离很远了,魏京华似乎还能感觉到热浪灼面。
驿馆里已经有人惊醒,大声疾呼,“走水啦——”
喊叫声四起。
魏京华却拽紧缰绳,在那冲天的火光里,在那惊慌的叫喊声中,越跑越远……
她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这里不是她所眷恋的地方,她一点儿也不留恋。
她没有驱使这马向哪里跑,她觉得这马有灵性,它认得路,认得主人,竟然能自己从军营里跑出来,找到这里来。
它必然也能带他们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叫他们从此遁世,离群索居。
马跑的越来越快,吹拂到脸上的空气也越来越清凉。
天还黑着,魏京华看不清四周,却也知道,他们周遭的环境是越来越空旷了。
“殷岩柏?”她觉得趴在她背上的人,太过安静。
而且他的手根本没有拽着缰绳。
他只是揽着她的腰,倚靠在她的肩头上。
魏京华挺身坐着,但压在她肩头脊背上的重量越来越沉。
而抱在她腰间的手却是越赖越松……
她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她不敢多想,更不敢停下。
“殷岩柏!你说话!”魏京华动了动肩膀。
然而趴在她肩头的脑袋却是一歪,险些从马背上滑落下去。
她吓了一跳,“你别吓唬我,不然我就生气了!你快说话!要不、要不我把你扔下去……”
但是背后一片安静。
那个喜欢和她呛声,喜欢抬杠的某人,此时却一声不吭。
魏京华的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她一只手拽紧了缰绳,另一只手死死的按住他抱在她腰间的手,不容许他松开……
“什么?”二皇子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他遍身大汗,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叔叔的屋子着火了?里头的人呢?”
“回二皇子的话,火太大,一时难以扑灭,里头的人……没能,没能出来!”
“那不可能!”二皇子吼了一声,却是气短,眼前一片黑。
他跌在座椅里,按着太阳穴,心虚气短。
他喘了好一阵子,抬手摁住胸口……
“叔叔不可能有事,你们去找,去看!我不信,我不信他会出事!”
二皇子说完,身上的衣服几乎湿透。
自从魏京华给他扎了针以后,他就浑身不舒服,总觉的胸口有一块巨石压着,搬不开,呼吸也不畅。
睡不着的时候难受,可他刚刚睡着就更难受。
如同被鬼压了床……他梦里看见魏婉容,魏婉容趴在地上向他爬过来,她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她一面向他爬,一面用嘶哑的声音说,“还我命来……还我儿命来……”
“不可能,我乃皇嗣,天生有紫气,如此邪祟,怎能找上我?”二皇子喃喃自语,额上却冒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他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听到外头驿馆里的人来来去去的灭火。
他却动都不想动一下。
他心里着急,急切的想知道后头那院子里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他却不想动,也不能动。
他只觉的自己虚的太狠,动一下就要晕过去!
“定是那姓魏的,她的针法有诡异!我原本康健,就是被她扎了几针以后,开始全身不对劲儿!”二皇子又气又急。
他急于晋王的情况,更着急自己的身体。
“来人,快去给本王请大夫来!”
“还等什么天亮!现在就去!”
驿馆里又是一阵子的兵荒马乱。
天色将明,后院儿的火终于扑灭了……整个院子几乎都被大火吞噬。
余下的灰烬之中,隐约可见一星半点人的骸骨。
“叔叔没逃出来?姓魏的也死了?”二皇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应该有好几具尸首,只是火势太大,被烧的不全了,但绝不止两人!”手下人来报。
二皇子表情惊疑不定,“不是咱们的人?”
手下人迟疑片刻,“咱们的人昨夜里探听之时,被人放倒……大火烧起来,他们才惊醒……”
“那是何人所为?”二皇子表情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