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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老二不是去府城买茶园吗?怎么手头会没银子?老三呢?他不买茶园,手头总会有银子吧?你亲孙子有了事,你两个亲儿子就没一点钱拿出来?你把你的人参燕窝,还有首饰搜一搜,再不济还有老二、老三媳妇的首饰呢?你是吉哥儿的亲祖母,魏氏更是吉哥儿的亲娘,你们都不当首饰,怎么偏叫老大媳妇当首饰?把老二、老三家的茶园抵押出去,总能筹出银子吧?你这不叫算计叫什么?现在骗她当了首饰,你拿了钱赎了吉哥儿,是打着不还这银子的主意吧?我说你们娘儿几个怎么这么损?老大家孤儿寡母的,你们不说帮扶帮扶,还整日算计她们,你们还是人吗?亏你刚才还说什么一家人,我呸!”
姑老太太说着说着,自己都被气得不行。
她跟苏老太太姑嫂两人撕破脸,还是因着苏老太太刚进门时,明面上一副慈母姿态,背地里却想方设法地磋磨苏长清,偏偏被她撞见了,从此苏老太太在她眼里就是恶毒后娘。偏偏苏老太太在苏老太爷面前还装得跟朵白莲花似的,叫她恶心。
在她的劝说和提点下,苏老太爷也渐渐看清楚了苏老太太的为人,这才把长子和继妻给分开,再不叫她伸手苏长清的事,甚至在临终时不顾苏老太太还在世,直接给三个房头分了家。
可以说这姑嫂两人,为着苏长清早早就结了怨。姑老太太这些年没怎么回休宁,去年听闻侄儿早逝,不待打听详情就认定是苏老太太将他磋磨死的,心里更恨苏老太太几分。
因此昨日跟苏玉畹一合计,两人就决定在族人面前撕破苏老太太伪善的脸。可饶是心里对苏老太太的为人有了认识,这会子听到苏老太太厚颜无耻地叫殷氏当首饰,她也被气得不轻。
苏老太太张了张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她想把苏玉凌遇上了事,她和魏氏把首饰当了的事说出来。可她也知道,真说出来了眼前这几位也是不信的——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怎么坏事就凑到一堆了?这明着是找借口么!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到苏长亭的话,说这些事都是苏玉畹搞出来的。这会子,她也不得不相信苏长亭这个话了。否则,哪里有这么巧,巧得说出来都没有相信?
偏这时候,苏玉畹进来了,身后跟的立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盅子。
她进了门,似乎没料到屋里有这么多人,先是愣了一愣,这才笑着上前行礼:“姑祖母,十二堂祖母,十五堂祖母。”
“你这是去哪儿?怎么弄得乌漆麻黑的?”姑老太太蹙眉。
苏玉畹今天穿的是一件月白色长裙,此时裙子上蹭了好大一片烟灰;而她的额头上,似乎也有一块烟灰,看起来十分狼狈。
“祖母说她想喝我亲手炖的参汤。”苏玉畹笑笑,用袖子擦了一下脸。可不擦还好一些,这么一擦,脸上的烟灰还要多,看起来十分可笑。
可姑老太太却笑不出来,转头狠狠地瞪了苏老太太一眼:“你这不叫磋磨,什么叫磋磨?放着一屋子的婆子丫鬟不用,偏叫畹姐儿去烧火做参汤,这要是被烫出个好歹来,是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还有,你孙子不是急着用银子吗?你这人参不拿去当了换银子,中气十足满是心眼的还有精神算计人,你哪里需要喝什么参汤?我看吉哥儿那事也是你编出来哄人的吧?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大房孤儿寡母,你当我们苏家真没人了是吧?”
苏老太太的身子本就十分健朗,今天她又只是想单独跟殷氏说话,并不是真想磋磨她让她在病床前伺候,所以脸上连伪装的粉都没多抹点,眼前这满面红光、精精神神的样子,确实不像有病。
至于那人参,她觉得剩的一点参沫子也值不了什么钱。她虽心疼孙子,但对自己的身体她是十分在意的,两千两银子也不是她省下一口参汤就能省得出来的,所以,她开始支开苏玉畹叫她去炖参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被姑老太太这么一说,她真是恨不得马上晕过去,不用再看十二、十五弟妹那异样的眼光。
“我、我,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急着想解释,却悲哀地发现自己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
“行了,你也别给我装了。你是什么样子,早几十年前我就知道了。”姑老太太一语就下了定论。
说着,她也不管苏老太太怎么的,转头吩咐自己带来的婆子:“你去一趟三房,看看三太太是不是真病了,知不知道老太太要人伺候。如果不是真病,叫三太太过来伺候她亲婆母。”
婆子应声去了。
苏老太太顿时急得不行。她跟苏长亭回来,一心就想从殷氏手上拿到钱,根本没时间去理会别的。而且他们也知道苏长风的脑子有时候不大拎得清,没准他知道了这件事还要阻止他们,所以母子二人还特意叮嘱下人,不要露出消息,让三房夫妻俩知道。
这会子郑家的婆子过去,苏长风和秦氏一露出惊讶神色,那她这件事,真的也变成假的了,落在十二、十五老太太眼里,她这是真真切切磋磨老大媳妇、想从大房手里骗钱了。
可她再着急,也阻止不了郑家的婆子,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苏长风和秦氏机灵点,帮着她把这件事给遮盖过去。
郑家婆子是由等在外面的立春领过去的,十分顺利地进了三房,不一会儿就把苏长风和秦氏叫过来了。
“娘,您从府城回来,还病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秦氏一进门,直奔床前,嗔怪地道。
倒也不是她有意拆苏老太太的台。刚才郑家婆子过去,口口声声说他们不孝,苏老太太大老远从府城回来,如今孤身一个人病在床上,他们就住在隔壁也不去看一眼,实在是太过份了。秦氏哪里敢背这个锅?苏老太太回来不吱一声,如今倒把不孝两个字扣在她们夫妻头上,她女儿的婆家以后会怎么看她们?
她自然是一进来就先把事情讲清楚的。
苏长风跟在后面,默不作声。他也跟秦氏同样的心思。
他是混文人圈的,这个圈里最注重名声。要是被人说他不孝,他在休宁这个圈子就呆不下去了。徽州商人又最重品德,不光是文人圈呆不下去,他的生意都要受损。
所以,他对老娘这个做法也是很不满的。
苏老太太也是个玲珑心思的人,一看秦氏和苏长风那不满的眼神,她就知道郑家婆子过去说了什么。
她心里暗叹一口气,道:“我不是想着秦氏病了吗?所以就不想打扰你们。”
十二老太太和十五老太太的目光往秦氏脸上溜了一圈。
秦氏去了府城一趟,倒让苏长风对她的态度好了一些。秦氏的脑子也回转过来了,觉得既然不想离开苏家,总得跟丈夫把关系处处好。因此这段时间夫妻俩一个有意,一个有心,倒把原来降到冰点的关系又升温了一些,秦氏也注重打扮起来。再加上苏玉芸的婚期将近,秦氏忙碌起来,气色比原来强了不少,此时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有病的人。
郑家婆子似笑非笑地道:“老奴刚才过去,正看三太太大院里摘花呢。”
秦氏脸色一红。
她有意跟苏长风缓和关系,知道苏长风最喜附庸风雅,她便每日在院子里摘些花草,配上个合适的花瓶放在书案上,倒讨了苏长风几分欢心,说她有眼光,配的花草比别人更风雅几分。这是夫妻间的情趣,如今被人叫破,总是觉得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