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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只要兄长在场,苏世盛都默不作声,凡有出头说话的都由兄长顶在前面。今日却十分机灵,石健话声刚落他就问道:“那姐姐你呢?你可得再叫两个护院跟着。依二叔那性子,怕是最想算计的是姐姐你。你可得当心些。”
“可不是。”苏世昌忙点头道,“姐姐你是女孩儿家,更要小心。我看阿九就跟着你好了,我是男孩子,不甚打紧,叫秦叔跟着我就可以了。”
苏家虽然有些家业,但过日子也得精打细算。以前苏长清经常出门,自己带上一个护院,就是石健;家里留两个,一个阿九,一个吴正浩。苏玉畹出门时,就带吴正浩,阿九就留在家里,殷氏、苏家兄弟谁出门就跟着谁。其余虽还有几个护院,但得去守茶园和茶栈,各司其职。后来苏玉畹搬到徽州府来,又让吴正浩出面请了两个相熟的镖局退役的镖师守了休宁的老家。这一次她带苏玉若上来,就把那两个护院带了上来,其中一个姓秦,一个姓周,两人年纪都有些大,足有四十多岁了。
提起这个,苏玉畹就觉得自己的安排欠妥当。阿九和石健是壮小伙儿,身上又有功夫,在她眼里明显比两个半老头的老秦和老周强,所以她才下意识地安排了阿九和石健。现在想想,老秦和老周以前在镖局里走南闯北,见的世面多,经历丰富,想要防着苏长亭捣鬼,正应该安排他们跟着苏世昌和苏世盛才对。照苏长亭以往的德性来看,他并不敢明目张胆的明刀明枪地干,总是鬼鬼祟祟搞阴谋诡计。在这方面,阿九和石健这两个年轻人就明显经验不足了,还得老秦和老周两人合适。
生怕两个弟弟多想,她把自己刚才想的说了一遍,道:“让秦叔和周叔跟着你们,你们可有意见?”
苏世昌和苏世盛自然没意见。
苏玉畹又问了他们所管的茶园的情况,这才放他们回去歇息。
茶园买得差不多了,苏玉畹自然得去跟邢家报备一声,她先让人去邢家递了帖子,约了某天去拜访,这才在约定的时间里去了邢家。
收到拜帖,邢太太就跟邢振武打了声招呼,叫他明儿个哪儿也别去,就在家里呆着,又跟女儿邢予妍嘀嘀咕咕好一阵安排。第二日苏玉畹上门时,邢太太就在正院里招待了她。
近来常因生意的事上门,因担心邢予妍在场不好说话,所以不是每次来邢予妍都在场。因此没看到邢予妍,苏玉畹也不在意,寒喧了几句,她便把账本子递给邢太太:“买的那些茶园都在这里,如今修整茶树,开垦荒地,等开春的时候就把荒地种上茶树。所以这段时间除了买茶园,余下的钱出不停地支出出去。原先您给的五千两银子,还剩下五百两我没动,留来打理茶园。这些账目,您看一看。”
邢太太也没推托,接过账本子放到桌上,笑眯眯地道:“我看看账本需要点时间,你要不要出去跟妍姐儿说一会儿话?她这段时间总念叨你,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私房话要跟你说。”
“行,那我去找邢姑娘。”苏玉畹识趣地站了起来,跟着邢太太的丫鬟如意走了出去。
出了屋门,如意便吩咐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你去姑娘那里看看她在不在,苏姑娘要过去探望姑娘。”
小丫头飞也似的跑了,苏玉畹一行人才出了院门,她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道:“如意姐姐,姑娘屋里的姐姐们说,姑娘在后头花园里下棋呢。”
如意便转身向苏玉畹笑道:“苏姑娘,要不咱们往花园里去?”
苏玉畹自然客随主便,点头道:“好。”
一行人便去了花园。
绕过池塘,过了竹林,果然就看到邢予妍正坐在凉亭里跟一个年轻男子面对面坐着,正托腮凝神下着棋。苏玉畹一行人来了都没察觉。
倒是她对面的那个年轻男子察觉了,提醒了邢予妍一声,她才“啊”地一声转过头来。看到苏玉畹,她笑靥如花,招招手道:“苏姑娘,你可来了,快过来。”说着,站起来迎了几步。
那男子也礼貌地站了起来,目光飞快地在苏玉畹脸上扫了一眼,然后不自在的避开了目光,捏了一枚棋子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
那头邢予妍热情地抓住苏玉畹的手,将她往凉亭里拉:“这盘棋还有几步就结束了,你等等我好不好?”又指指邢年轻男人道,“这是我哥哥邢振武。”又介绍苏玉畹,“这是苏姑娘,娘托她买茶园呢。”
邢振武和善地朝苏玉畹点点头,拱手道:“苏姑娘,我家的事,辛苦你了。”
苏玉畹落落大方地福身行礼:“是邢太太在照拂我呢,何来辛苦。”
趁着苏玉畹低头的瞬间,邢振武的目光落到了苏玉畹脸上,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母亲满口称赞,要选来给他做媳妇的人,他自然得好好看看。只是老盯着人家姑娘不妥当,他只能趁着有机会就瞄上一眼。刚才那一眼,他只看了个大概,这姑娘长得漂亮,身材窈窕,站在那里如一朵盛开的花,十分的惹眼。
这会子他定然得好好看看。
忙忙碌碌中秋天已悄然过去,初冬来临。苏玉畹今日身上穿了一身浅浅的湖蓝色绸缎夹衣,外披雪兔薄呢斗篷。她神情落落大方,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肌肤胜雪,樱唇不点自红,本就眉眼如画,气质不凡,被这雪兔浅蓝的颜色一衬,更显得飘逸出尘。邢振武本想看一眼就避开目光,却不想这一眼看过去,就再也挪不开眼了。
邢振武是家中长子,邢知府对儿子要求甚是严格,平日邢振武恪守规矩,十分正经,邢予妍哪里见过哥哥这等模样?此时见他盯着苏玉畹呆呆的模样,忍不住走过去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邢振武这才回过神来,脸色腾的红了起来,眼睛不知往哪里放,尴尬得无地自容。
苏玉畹不是木头人,自然察觉到了邢振武的异样。不过她自打十三岁长成少女模样开始,就有无数男人突然间看到她的模样,都会露出这种神情。很多男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就只觉得她美貌而已。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当成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神情泰然地应对即可。所以此时她对邢振武的失态也没往心里去,只当没看到邢振武的尴尬,低头去打量桌上的棋局。
邢予妍见了,越发喜欢她的落落大方,不由笑问道:“苏姑娘棋技如何?”
苏玉畹摇摇头:“臭棋篓子一个。”
邢予妍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邢振武不由又看了苏玉畹一眼,见她唇红齿白,模样俏皮,不由心里一动。
他那前妻是个病秧子,整日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就不说了,还总伤春愁秋,多思多想。别人说一句话她都要思量半日,然后自艾自怜,再在他面前掉眼泪,诉说别人对她的不好,常常让他烦不胜烦。当她去世的时候,他明知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大口气,只觉得呼吸都顺畅许多。
眼前的这位苏姑娘,即便没有说几句话,但看她能轻松惬意地打趣自己,说话爽朗大气,丝毫不觉得自己棋艺不好有什么可丢人的。这种从容淡定、大度雍容的性情,他越看越觉得合心意。
苏玉畹见邢振武神色忡怔,好像仍回不过神来,场面眼看着又冷了下来,她身为搅局者,不得不出言道:“你们下棋吧,我也趁机好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