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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初十之后,不是裴宴不想带着郁棠,而是乌大人知道了裴家有意资助府衙办元宵节的灯会后,开始频频地拜访裴宴,裴宴不想让郁棠见外男,就只能忍痛把郁棠留在家里,因而和乌大人商量元宵灯会的时候,他不免偶尔会流露出几分急躁来。
乌大人不知道原由,只当是裴宴不耐烦这些琐事,后来几天,他颇有眼色地没有去打扰裴宴,让裴宴能够带着郁棠好好地逛了逛灯会。
等收了灯,连着几天晴空万里,风吹在脸上暖暖的,没有了之前的寒冷。
郁棠找佟大掌柜买了些天麻、何首乌、人参,装在纸匣子里,由青沅提着去了二太太那里。
她们已经决定二十日启程去山东,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只等祭拜了裴老太爷就出发。
裴家五小姐满脸的不舍,抱了郁棠的胳膊反复地对她道:“你到时候跟三叔父好好说说,去山东探望我们吧,我阿爹来信说了,山东按察使从前和三叔父一起弹骇过国子监,很欣赏三叔父的。这次阿爹去山东,得到了他很多的帮衬。你到时候想办法怂恿三叔父带你一道过去。”
官场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交情?!
郁棠心里的小人抹着额头,她则笑着捏了捏五小姐的面颊。
五小姐领着郁棠去了厅堂。
二太太这边该收拾的都已经收拾好了,正发愁裴红养的几只鹦鹉,对郁棠愁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山东。”
郁棠是觉得谁养的谁负责,就笑着问了声裴红:“跑哪里去了?”
元宵节的灯会,这小子带着身边随从买了十几盏灯,走在大街上,人人避之,像个小霸王似的,裴宴看着当时没有说什么,却把他交给了裴满,让裴满送二太太一家去山东不说,还让裴红跟着裴满帮忙。
也不知道裴满能不能镇得住这小子!
二太太叹气,道:“被大总管拎去了船上,今天晚上船工们都要上船。”
因是去山东,路途遥远,裴家把家中那艘三桅帆船停在了苕溪码头,给二太太赶路用。
郁棠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前裴宣在的时候,裴红挺听话的,结果裴宣一走,裴红就像放出笼子的猫似的,天天闯祸。
不过,裴老安人也说了,小孩子不闯祸难道大人闯祸?闯祸不要紧,要紧的是不再闯同样的祸。
郁棠还挺赞同的。
两人说了会闲话,就到了午膳的时候,今天裴宴不在家。
开春了,裴宴要督促各田庄春耕了。
他这段时间有点忙。
郁棠就和二太太、五小姐们一起去裴老安人那里蹭饭吃。
二太太呵呵地笑,觉得郁棠还挺乖巧的,知道常去裴老安人那里陪伴,遂道:“我走后家里更冷清了,你以后要走动的更勤一些才是。”
按理,裴老安人膝下有裴彤和裴绯两个孙子,裴彤还娶了妻子,裴老安人身边应该很热闹才是,可不知道什么原因,裴老安人免了裴宥这一房的晨昏定省,大太太也估计是心里有口气,索性装病,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弄得裴彤两兄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元宵节的灯会都以侍疾为借口没有参加。
虽说郁棠和顾曦同住有一个屋檐下,郁棠却自从大年初一去给裴老安人拜年的时候遇到过顾曦,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她了。
这也算嫁到了大家族的好处之一吧?
郁棠在心里打趣着自己,笑盈盈地朝着二太太点头,感激地道:“我知道!二嫂放心,我以后肯定会常去陪伴姆妈的。”
二太太满意地笑着颌首。
两人并肩去了裴老安人那里。
不曾想进了老安人院子,却看见个年约五旬的青衣文士模样的人站在老安人的院子中央,几个小厮满头大汗地陪在那里,俱都是副进退两难的模样。
二太太和郁棠都有些好奇,悄悄地出院子,拐了个弯,从后院重新进了院子。
计大娘应该是得了信。她们一进门就看见了计大娘。
她迎上前来,连忙低声解释道:“是老张大人的幕僚,非要见老安人一面不可。老安人不见,他就不走。偏偏三老爷不在,既不好强行把人赶走,也不好就把人扔在那里,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主要还是裴老安人不愿意见他吧!
郁棠在心里暗暗琢磨着,没好发表意见,只有些担心地对计大娘道:“到底是服侍过张老大人的人,也不能不给面子,你们就当和他磨了,无论如何别把人给得罪死了。”
计大娘苦笑,道:“我们也知道。可这到底不是办法,如果三老爷能赶回来最好了。”
说话间,几个人已进了裴老安人的厅堂。
裴老安人明显有些不高兴,但看见她们还是打起了精神,让人拿了糖果给郁棠和五小姐吃。
郁棠想着自己是长辈,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裴老安人,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笑道:“你也就比阿丹大几岁而已,让你吃你就吃。”
郁棠几个笑着围着裴老安人坐下,先剥了个桔子给裴老安人,裴老安人刚接过桔子,就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您这又是何苦?三叔父不在家,您这样,不是让我祖母为难吗?”
是裴彤的声音。
郁棠和二太太不由交换了个眼神。
外面传来那幕僚的声音,因为声音平淡,屋里的听不清楚都说了些什么。
裴老安人的目光却顿时锐利起来。她老人家脸一沉,沉默半晌,道:“请大少爷和那位陈先生进来吧!”
陈大娘暗暗叹气,去请两人进来。
郁棠和二太太几个则避去了东边的书房,等到裴彤和那位陈先生走了,几个人才出来。
裴老安人就吩咐摆饭。
郁棠和二太太又不禁交换了个眼神,都在心里寻思着要不要在这里用午膳了。
裴老安人却道:“与你们无关!你们在这里陪着我,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郁棠和二太太笑着应是,尽量说些家长里短的笑话,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些。
裴老安人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郁棠就寻思着等裴宴回来得跟裴宴说一声,让裴宴想办法把张家这位幕僚打发走了,不然这样总是求这个求那个的,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不曾想那天裴宴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还满脸的疲惫。
郁棠想着他肯定是赶了大半夜的路,心疼得不得了,忙起身亲自服侍他梳洗更衣,吩咐青沅把灶上炖着的乌鸡人参汤盛一碗进来。
裴宴没有说话,直到换了衣裳洗了脸,身上没了夜露的凉意,这才紧紧地抱住了郁棠,低声道:“给我抱一会儿。”
如受了打击般,带着些许的颓然。
郁棠什么也不想问,使劲地抱住了裴宴,还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少些疲惫,多些暖意似的,就是青沅端了鸡汤进来,郁棠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害羞地躲起来,而是朝着青沅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轻手轻脚地将鸡汤放在桌上,待她退下去之后,温声地对裴宴道:“要不要喝点鸡汤?先暖暖胃,再好好的睡一觉。等养足了精神再说。”
裴宴在郁棠的身上靠了一会,这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却没有起身。
郁棠只好又抱了抱裴宴,把他安置在旁边的太妃榻上坐下,去端了鸡汤。
裴宴一饮而尽。
也不知道是缓过口气来,还是这鸡汤的确能让人感觉到温暖,裴宴的脸色好了很多,但依旧没有和郁棠说话的意思。
郁棠还挺能理解这种心情的。
前世,当她知道李家十之八、九就是害死她全家的凶手时,她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她服侍裴宴歇息。
裴宴闭着眼睛,好像疲极而眠似的,但郁棠和他有过太多的亲密,听他的呼吸声就知道他没有睡着,也不太想说话。
她握紧了他的手,轻声地道:“睡着!我在旁边守着,要是有人,我就叫你。”
裴宴回握了郁棠两下,呼吸慢慢变得绵长,熟睡过去。
郁棠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背心全是汗。
她微微一愣。
她,好像比她自己想像的更担心裴宴……
换郁棠睡不着了。
但裴宴还是比郁棠以为的起来的早。
他笑盈盈地朝着郁棠道“早”,白净的面孔神采奕奕,半点看不出昨晚的沮丧,在清晨明亮光线中仿佛发着光。
郁棠“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感觉自己在做梦似的。
裴宴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快起床!太阳都要烧屁股了。还好姆妈只让你初一、十五去给她问安,不然就你这样,肯定得被人议论是个懒媳妇。”
他越是这样,郁棠越不敢问。
怕挑起他的伤心事,怕他没有准备好怎么回答,怕他不愿意再提,怕他不高兴……而且这种“怕”还和从前的“怕”不一样。
从前的“怕”,是想着大不了我想办法哄着你。
现在的“怕”,是想想就觉得心疼,而且心疼到没有办法呼吸的样子。
郁棠的手捂在了胸口。
裴宴看了关心地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哦,”郁棠道,“不是,是我起得太急,还有点懵。
裴宴笑了笑,道:“那快起来用早膳。等会我们一起去见过姆妈,你再回来补觉好了。”
郁棠的心跳个不停。
完了,她心疼裴宴,甚至到了不愿意他为自己担心的地步!
她,应该是喜欢上了裴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