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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第 1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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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很快就有了答案。

    进了十月,天越发冷得厉害, 北风呼啸着, 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杨萱惦记着文竹,买了两篓好炭, 两张油布,又将自己裁出来的细棉布条并两身小衣打发春桃送过去。

    棉布条已经洗过又晾过,闻起来有股好闻的阳光的馨香。

    可以生产时候垫在身下, 也可以给婴孩当尿布。

    文竹看着一大摞布条, 眼圈蓦地红了, “我也准备了, 可没姑娘准备这么多……姑娘也是,不大年纪, 样样想得周到。先前我都忘记油布了, 还是稳婆提醒我备着, 免得弄脏褥子。”

    春桃笑道:“姑娘记性好使着呢, 今儿在家里做暖帽, 说太太当初坐月子倒春寒, 也是戴了暖帽。”

    文竹忙道:“你快回去告诉姑娘,让她别麻烦了, 我包个头巾也是一样。”

    春桃笑呵呵地说:“姑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说要做是肯定要做的。正好天冷,姑娘跟舅太太在炕头上边说话边做针线, 也是个消遣。”

    文竹将春桃让到炕上, 倒了杯热茶, 问道:“舅太太没说几时回去?”

    “没说,”春桃端茶盅喝了口,答道:“这个月不走,那就是冬月头上,三舅老爷过年时候要祭祖,肯定赶在腊月之前回……唉,我是巴不得舅太太多住几日,家里有个长辈在,姑娘身上的担子明显松快了,做什么事情也能有个人指点着。对了,还有件蹊跷事,你还记得范三太太吗,前阵子在咱家门口转悠呢,听说范家少爷的亲事到现在都没成。”

    文竹皱起眉头,“她不会见咱们日子好了,又颠颠上门打姑娘的主意吧?”

    “这倒未必,姑娘已经定了亲,萧大人岂不比范诚强上百倍?退一万步,即便姑娘没定亲,也不能嫁给范家那个不中用的。外面都传呢,说范诚那个……”春桃虽泼辣爽直,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终究不敢正大光明地说,红着脸凑在文竹耳边悄声道:“说是那个地方不行,不举……不知道是真是假,范三太太到处查这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还想赖在咱们家,赖在姑娘头上。”

    文竹先是惊讶,慢慢思量片刻后,开口道:“我觉得十有八~九是李显家的传出来这话。当时我听到范三太太胡搅蛮缠地要退亲,气不过就告诉了李嫂子,再没跟别人说过。”

    李显家的是杨萱的奶娘,对杨萱的爱护不亚于辛氏,听到此事肯定要替杨萱出气。

    而辛氏老早就将李显两口子放出府去。

    如此想来,还真有可能是李显家的一气之下说出来的话。

    春桃忿忿不平地道:“活该,谁让她惯会见风使舵……也不知李嫂子去了哪里?还有看二门的王婆子、赶车的张奎,都不知下落。”

    两人相对回忆了昔日一起当差的下人,心底满是凄凉。

    回到榆树胡同,春桃将文竹所言告诉辛三太太。

    辛三太太淡淡道:“这就没办法了,嘴长在别人身上,又不是咱们支使的。”将此事按下不提,等晚饭时候,告诉杨萱他们打算初十启程回扬州。

    杨萱甚是不舍。

    辛三太太劝慰道:“明年四月我再来,中间差不了几个月。先前是你三舅记挂着,来看过之后放心多了。昨儿你三舅还夸阿砺,知冷知热会疼人,你们两人在一处,再没有不放心的。”

    顿一顿,又道:“你们没成亲就住在一起,的确于理不合,可形势如此没有办法。阿萱你自己要有点数,女人不比男人,名声最是紧要,别让人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

    这话是在告诫杨萱,切不可跟萧砺行止无状。

    杨萱脸一红,低声应道:“舅母教训得是。”

    送走辛渔跟辛三太太之后,天气愈发地冷,没几天竟然飘飘扬扬地落了雪。

    杨萱站在廊下,两手抄在衣袖里望着柳絮般飞扬的雪花,跟春桃道:“文竹屋里就月牙自己,总觉得不放心,不如你送柳娘子过去帮衬几天,等出了月子再回来。”

    入秋之后,文竹肚子渐大,松枝便找了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在家里洗衣做饭。

    这会儿落了雪,说不定还要上冻,文竹进出都得要人搀扶着,一个人怕分不开身,再者,小丫头没经过事儿,不一定会伺候月子。

    春桃点头应着,跟柳娘子说了声。

    杨萱已经寻出入秋时候絮的一床厚被让春桃带去。

    再过三日,松枝喜滋滋地过来给杨萱磕头,“姑娘生了,大胖小子,六斤八两。”

    春桃“啐”一声,“怎么说话呢?”

    乍一听还以为是杨萱生了孩子。

    松枝浑不知所以,兀自喋喋不休,“三更天发动的,去找稳婆,稳婆让回家等着。幸好有柳娘子在,要不我们都抓瞎了……辰初两刻生下来的,足足疼了四五个时辰,文竹受累了,太不容易……”说着,眼圈便有些发红。

    杨萱笑道:“你知道她不容易往后就好好待她……月子里好好照顾着,别让她受累,更不能动气,月子做不好一辈子的事儿。”

    松枝连忙答应着,“姑娘放心,柳娘子都交代我了,我记着呢。”

    杨萱抿嘴笑笑,让春桃把厨房里的鸡蛋都找出来,再带上半口袋小米以及半斤红糖,告诉松枝,“文竹身子肯定虚乏着,我今儿就不过去了,等洗三的时候再去。”

    松枝应声离开,不大工夫又回转来,“姑娘,还有件事情,文竹说请姑娘赏个名儿。”

    杨萱笑道:“我哪里有这本事取名字,家里有个现成的举人老爷,你去请李先生取一个。”

    松枝拍一下脑门,“好,我找李先生去。”

    临近傍晚时,李山拿一张纸来找杨萱,“我想了几个名字,姑娘看哪个更合适?”

    将纸铺在桌面上,上面写着四个名字,分别是郑来、郑康、郑吉和郑泰。

    都是好意头的名字。

    杨萱一眼就相中了郑泰。

    李山道:“泰字沉稳,可太重了,怕三多的儿子撑不住,如果姑娘也觉得好,那就用泰字。”

    听李山这么说,杨萱却有些犹豫,思量片刻,指着郑来道:“用这个吧。”

    好记而且上口,小名就叫做来哥儿。

    洗三那天,杨萱一早与春桃去了干面胡同。

    松枝没在家,小丫头月牙引着两人进到屋里。

    文竹倚在靠枕上,神情很憔悴,眼底一片青紫,明显还没有缓过劲来。

    杨萱讶然道:“怎么回事,夜里没睡足?”

    文竹不说话,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杨萱顿时慌了,急忙掏帕子给她擦拭,“千万别哭,月子里哭最伤眼睛,到底怎么了?是松枝欺负你了?”

    文竹哽咽着说不出话,一个劲儿直摇头。

    旁边柳娘子插话,“这可冤枉郑大爷了,是太太奶水不足,小少爷吃不饱,夜里哭得厉害,太太是急的。”

    杨萱松口气,劝慰道:“你别急,心里越烦躁奶水越不来。好好喝两顿汤水,心头一松快,说不定就下来了。”

    柳娘子笑道:“姑娘说得是,可小少爷一哭,太太就沉不住气。”说着,出门端了盆热水,绞了帕子递给文竹,“擦把脸,看伤了眼以后怎么给小少爷裁衣裳。”

    文竹道声谢接过帕子擦干泪,又要下地给杨萱磕头。

    杨萱急忙摁住她,“你好生躺着,别折腾了……松枝呢?”

    “听说鲫鱼汤下奶,一早去买鲫鱼了,”文竹叹口气,朝窗外看两眼,“这大冷天,河里没准上了冻,哪里有鲫鱼卖?”

    杨萱随着叹一声,“就为了松枝,你也不能再哭,看你哭他肯定更不好受……你试试猪蹄子炖黄豆、猪肝炖花生米,还有羊肉炖当归也管用,一天三顿换着汤水喝……即便一时半会下不来奶,把小米粥熬得稠稠的,撇起上层的汤水喂给孩子也能喝。”

    前世,她生完夏瑞也是自己喂奶。那会儿夏太太待她还好,生怕奶水不够,每天用羊杂碎或者猪肝炖汤喝。

    羊杂碎和猪肝都很便宜。

    她喝了约莫小半年,奶水一直足足的。

    文竹点点头,“好。”

    正在这时,旁边小被子里突然传来婴孩嘹亮的大哭声,杨萱吓了一跳,笑道:“真是一把好嗓门,看来没怎么饿着,中气十足。”

    柳娘子快手快脚地帮婴孩换了尿布,用包被捆好,递给杨萱,“姑娘瞧瞧,可俊俏着呢。”

    杨萱一手托着包被,臂弯架住婴孩脑袋,仔细打量下,“眼睛像松枝,鼻子也像松枝。”

    春桃凑近前,笑道:“还真是,就只嘴巴像文竹姐。”

    文竹跟着笑,“可不是,十足十像他爹。”

    几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婴孩相貌,婴孩听若未闻般,撇下嘴,从容地阖上了眼。

    杨萱轻轻点一下他的小鼻子,对文竹道:“李先生给取了名字,叫做郑来,来福来寿来好运……说不定奶水也就来了。”

    “借姑娘吉言,”文竹欢喜不已,看着婴孩喃喃唤道:“来哥儿,不说别的,福气倒是有,能让举人老爷亲自给你取名。”

    说话间,吉时已到。

    稳婆怕天冷冻着来哥儿,没敢解开包被,只两手在盆里蘸了几滴温水,点在来哥儿脑门和脸腮处,又将他的小手洗了洗,一边洗嘴里还念念有词。

    杨萱往水盆里扔了个五两的银元宝,春桃随其后,扔了只一两的银锭子。

    稳婆喜不自胜,又念出一箩筐的吉祥话,才高高兴兴地离开。

    杨萱见已近晌午,不愿打扰文竹休息,与春桃也告辞回家。

    没想到萧砺在家,杨萱讶然不已,“大人怎回来这么早?”

    萧砺不答反问,“你去松枝家里了?”看着她因寒冷而略带潮红的脸,用力揉了揉,“这么凉,冷不冷?”

    杨萱避开他的手,“还好。”

    那就是冷了。

    萧砺将她抱在自己腿上,顺势揽住她腰身,柔声道:“再出去的时候带个手炉。”

    “在家里没觉得冷,没想到外头风还挺大。”杨萱偎在他肩头,把适才的事儿告诉他,“孩子像松枝,一对小眼睛很机灵,嗓门却不小……松枝出去买鲫鱼了,这大冷天也不知能不能买到。”

    萧砺笑道:“多跑几个地方,应该会有卖的。”顿一顿,开口道:“萱萱,我明天要出趟远门。”

    杨萱“腾”地跳下地,直盯着他问:“去哪里,几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