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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沈宛干脆住在了秦沅的房间, 是以,安然而过, 再没出什么幺蛾子。
夜里二人相拥而眠,像是一起多年的夫妻, 一夜无梦。
转眼就到了二人来到万安寺的第三日, 也就是永乐三十二年大年初三。
这日一早, 万安寺外头就开始吵吵嚷嚷, 并不像往日一般安宁静谧。
沈宛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来,难得身旁的秦沅还未起身。她不禁睁眼看去,屋子里并未点灯, 这时便显得灰灰蒙蒙,瞧这情形,大约此时天还未全然亮起, 仍是黎明时分吧。
秦沅一向睡眠浅,身畔的人坐起身,他一早便醒了。方才默然清醒了一刻,见沈宛怔怔坐着便伸手拉拉她的小手, 唤道:“宛儿?”
声音带着清早特有的微微哑意。
有些撩人的暧昧。
沈宛这才发觉他已经睡醒了,便转过头,稍稍俯身去看他,“二哥哥,你听, 外头是什么声儿啊?”
那么明显的嘈杂声, 而且由远及近, 有的听着已离他们这儿并不远了。他不可能听不见。
可是秦沅听了她的话,却不着急回答,反而将手横在她的腰间,干脆把人揽了过来。
坐起来这半刻,她的身上已经微凉,他闭着眼睛替她盖好被子,闷闷道:“莫管他们,继续睡吧。”
他已经这样说了,就算沈宛再想知道,却也不好再问什么,只能保持着姿势,怎么也睡不着。
秦沅方才闭上眼睛,其实也没了睡意,他今日思虑颇多,睡眠几乎连夜不好,只不过有她在怀中,多少有些安稳。
不多时,他又重新睁开了眼。入眼便是女子秀气的脸,她的眼神原本无处安放,他一睁开眼,她就被吸引了去。
两双眼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上。
秦沅伸手抚了抚她莹白的面颊,解释道:“茶会过了,游人们便又来了万安寺。”
这一句话说得沈宛没头没脑,她刚刚醒来,深思混沌,顿了一会儿才弄懂了。
并且抓住了其中不懂的问题:“什么茶会?”
与此同时,正巧元水在外头敲门,“咚咚咚”的敲门声,和着元水的说话声儿:“爷?爷可醒来了?今日人都来了,爷可要早些起身。”
沈宛看向身侧的秦沅:“?”
怎么好像只有她不知道呢?
秦沅微微勾了勾唇角,元水来得正好,省得他费些口舌了。
便扬了声儿,对门外的元水道:“你将茶会的事讲给宛姑娘听。”
元水得了令,忙道:“是,姑娘真是好福气,咱们爷为了姑娘玩得……”
刚说了两句,便被生生截断,只听秦沅没有感情地说道:“说重点。”
“哎,是”,元水尴尬地笑笑,“万安寺一到赏梅时节,游人实在太多,若直接前来,恐怕什么梅也见不着。好在往常来游玩的都是朝中有名有姓的大人,爷便早早给那些大人们都下了帖子,邀他们到东宫茶会。”
元水说了一通,不禁有些口干,便顿了一下。
沈宛十足不解:“可若他们到东宫茶会,主人却不在岂不有些不好?”
元水忙解释:“宛姑娘正问到点儿上,这便是咱们爷的厉害之处……”
秦沅微微挑眉:“少废话。”
“呃咳,是”,元水道,“爷下帖子的时候是除夕那日,天儿还晴着呢,却早在帖子里写了,初一景致不好,不过和每年一样,叫大人们在东宫品一品茶,准保初三有另一番景致。”
“那,那初二呢?”沈宛百思不解,不禁问。
“初一下了那场大雪,姑娘大约瞧不着,不知道汴京城的条条路都已被堵上了。这不,爷昨日派人扫了一日,才算是通了。今儿一早,就有几位大人迫不及待带着家眷来了。”
元水解释完了茶会的事,便被秦沅派去打洗漱的水。他这便准备起身了,说来他倒与旁的皇室子弟不同。
分明是天生的富贵命,天潢贵胄,天底下第二尊贵的男子。却从没有什么富贵病,向来事事亲力亲为。
从前在晋王府时,晋王更衣都要有两三个侍婢,秦沅出门却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
亏得旁人不知道,他不仅自个儿穿衣裳,他还给自家妾侍穿衣裳。
……
方才茶会的事儿,沈宛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对,可是想了半晌,也没找出哪儿不对。
这时秦沅轻柔地替她套上衣裳,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假思索问出了口:“不对啊,殿下怎么知道,初一会下雪呢?”
就她对他的了解,他虽然学识颇精,却并不会什么夜观天象啊。
毕竟观天象这种事情,自有人去做,他身为皇子,若是还去学这些,难保不会被人诟病不务正业。
秦沅系好了她腰间的带着,终于抬起头对着她,笑称:“孤原也不知会下雪,不过是赌一把。”
他说完这话,眉目稍沉,瞧着有些不豫之色,并不给她继续发问的机会,只说:“将发绾上,今日便回去。”
沈宛还想再开口,他却已先迈步出了门,不留给她说话的机会。
只留下她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床沿上。
怪,太怪了。
秦沅今日实在有些反常。往日不管人前人后,他总是一副冷冰冰不与人亲近的样子,可是今日却是这样,喜怒无常,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方才他说是赌一把,可是,他真的会做这般没有把握的事吗?他那样位高权重的人,不是更会谨言慎行,又岂会赌一把?
沈宛越想这事便越觉得有些不对。
秦沅究竟是怎么知道初一会下雪的呢?
莫非……
莫非!
有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不过她很难去相信。
正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沈宛问道:“是谁?”
门外正是元水站着,回话儿道:“姑娘,回宫的马车已经备好了,爷叫奴才来叫姑娘。”
“知道了,我这就去。”
* *
一行人匆匆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却不像来时那般欢声笑语。
也不知怎的,气氛无端显得有些沉闷。每个人都像着恹恹的,垂着头没有半句话。
沈宛自打一坐上车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同。秦沅虽然平日里也闷着不肯说话,可是也只是不说话,没有什么情绪,可是今日,却叫她感受到了明显的低气压。
沈宛看了他一眼,想着这位以后还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只得硬着头皮道:“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若是妾方才问得多了,惹了殿下不悦,还请殿下责罚。”
此言一出,原本一直低着头的秦沅这才抬起头来看她。听到她这番话,他实在有些不知该作何回答,良久,才道:“不关你的事,莫要多想。”
闻言,沈宛知道,他是不想她再多过问,便干脆不再说话,低着头看自己衣裳上的纹路。
许久许久,身边的男子似乎终于绷不住了,稍稍往她这边挪了挪,伸手将她揽在怀中。
沈宛靠在他硬朗的胸膛上,不禁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熟料,往日最在意她感受的秦沅却更用了些力将她按在怀里。
他叹了口气,低声唤她:“宛儿……”
一声,又一声。
声声低沉,喑哑。叫人不由得打心眼儿里生出怜爱之意。
沈宛亦是不能免俗。还未经细想,手已经抬了起来,伸手去回抱住他。
* *
雪天路滑,一路颠簸行进,终于在下午时分回到了东宫门前。
秦沅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车上扶下来。说来沈宛倒是觉得,太子殿下这一样做得好,平日里若是坐个马车,要宫人们扶着下来,沈宛倒是也惯了。
可是自打被他扶着下来,她就被养刁了,总觉得旁人都没有他扶着舒坦,有安全感。
陡然冒出这个想法,沈宛自己都被吓坏了。唔……她最近还真是什么都敢想了。
这世上,什么都信得,唯有男子信不得。上辈子没成亲时,晋王还不是当她宝贝心肝儿似的宠着,可一嫁进去,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如今秦沅也不过是图她个新鲜,才这么对她好。像她这样以色侍人,还不终有一日色衰爱弛……
他又是皇室子弟,当朝太子,多得是达官显贵挤破头想将女儿送进东宫来,更有人搜罗美女相送只为太子殿下一笑。
在沈家时,她占了个汴京城第一美人的雅号。那时她还觉得自个儿日后定是个与众不同的命格。
直到后来,在晋王府巴巴等着晋王去看看她的时候,才算明白,再好的皮囊算得了什么,总有叫人生腻的一天。
这事儿经不起细想,若再想下去,沈宛只觉得更可怕,便收了神思,专心跟着秦沅,又走回东宫去。
这回回来,却是像极了她这辈子头一回来东宫的时候。
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儿。
只不过这次再回来,见到前来相迎的蔡和,已经十分熟悉了。
蔡和瞧着有些着急。他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走在后头的沈宛。
不过还是先规规矩矩地给秦沅行了礼:“臣下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一切可好?”
秦沅微微颔首,淡淡道:“还好。”
见秦沅说话儿时没有要沈宛回避的样子,蔡和才道:“殿下,殿下不在这两日,宫中出了事,还需要殿下亲自裁夺。”
闻言,秦沅本就皱着的眉皱得越发深了些,身上更是多了一丝生人勿近的冷冽感。
他抬眼看了一眼蔡和,道:“旅途劳顿,什么事稍后再议。”
“殿下,这么重要的事,也要稍后再议么?”陡然响起了一道女声儿,还颇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