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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潮楼不似别的独门独院,这里没有什么围墙,只是周边三面环着松柏林,像是一个天然的院落。
如此,沈宛的来去倒也自如。没有人会拦着她走动。宫人们瞧见她路过,也是微一福身,低着头走过去。也不乏有胆大些的小宫女敢抬起头来瞧一瞧她。
沈宛百无聊赖,就这么在观潮楼周边随意转了两圈。左右在这东宫,只要她不想着逃出去,不想着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还有人拦着她不成?
瞧着东宫里的宫人都是各司其职,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沈宛在这转了一圈的功夫,先前那些端着东西路过的宫人就不见了影儿。只剩下洒扫的小厮,正低头专注地当着差。
沈宛环顾四下没有旁人,想着先前想的法子终于可以开始实施,便勾了一抹不正经的笑,特意学着醉花楼女子那般扭着身子向着那小厮走去。
人未至跟前,先出了声儿去:“这位小哥儿,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啊?”
她初至东宫,虽说进来的消息传得快,但是可未必每一个宫人都知道她是谁。
“你……!”
沈宛话说完,已站在小厮身前。谁知这小厮刚抬起头还没说话,倒是沈宛自己先惊住了。指着那小厮说不出话来。
这,这小厮原是昨日清早,永平侯府外指点她逃走那个小厮啊!
她脑子灵便,转的快。几乎是瞬间,就将一切联系到了一起,原来,是秦沅特意派人告诉她方向,他在那危险之处等着,假意救她一把,叫她不得不跟着回了东宫!
可是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思及从前秦沅与父亲走得最是亲近,沈宛不得不产生怀疑,既然最是亲近,前日沈家灭门,秦沅第二日就将她带进了东宫,这是何意?
正是思绪翻涌,百思不得解的时候。却见那小厮装作一副不识得她的样子,问道:“姑娘有何事?”
沈宛不禁心中冷笑,好一对素爱装傻充愣的主仆。瞧这小厮一脸的素不相识,跟他那主子真是如出一辙。
幸而她也有些面子功夫,收起面上愕然,只道:“我瞧着小哥儿你面善,想问你个事。”
小厮收好扫地的扫帚,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眼沈宛身后,道:“姑娘请讲。”
沈宛敏锐地觉察了小厮这个动作,自也回头想着他看的方向看去。不想却并未瞧出什么不妥。
她便只好又拿起方才那副娇媚样子,暧昧地笑着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咱们殿下平日里都是宿在何处啊?”
这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忍不住一阵恶寒。
那小厮也怔了怔,打了个太极:“姑娘,在这宫里,咱们奴才是不准谈论主子的事的。尤其是,尤其是这等私事……”
他说着,脸也有些微微涨红。面对着这么一个秀色难掩的大美人,谈论这样的事情,难免叫人有些不好意思。
沈宛自个儿见自个儿这副样子也难受得紧,只不过自己既然选了这么个法子,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便做出一副可怜之色,继续道:“小哥儿有所不知,我原是殿下领回来的人,若是日后见不着殿下,我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说着,想了想沈家灭门的事,蓄了满眶的泪珠子,看着是泫然欲泣模样。
那小厮本想一口拒绝,可是瞧见沈宛这凄楚之色。又趁着她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往她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道:“呃,原是这般。也罢,这事本也算不得什么机密,殿下如今后院没人,大多直接宿在前院的书房或是寝殿。姑娘,祝,祝姑娘有个好前程吧……”
说着,便红着一张脸,也不管当差的事儿了,赶紧便跑了开去。
沈宛见人要走,下意识转过身去,唤了一声:“哎!你……”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中。一时间说也不是,咽也不是,正正当当卡在那儿,叫人难受的紧。
这事儿实在怪不得沈宛自己,她今日受的惊确是多了。
先看见那小厮,发觉秦沅的计划不说,这会儿刚送走了小厮,又看见了太子殿下本尊。
这该是多差的运道啊。她想起刚才那小厮几次三番往她后头看,想必秦沅是一早就站在那后头听着了。也不知刚才她那般做派,说的那些话,被他看去多少,听去多少了。
这回倒是换作她面色涨红了。
她原本是打算假装个狐媚子,去套套旁人的话儿,也好进一步接近秦沅。没想到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叫他看见了,这下可好,就算她不是个狐媚子,叫他瞧着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了。
真叫人头疼。
秦沅方才一直是站在松柏林中,他今日穿了身赭色衣衫,在那树丛中实在不起眼,叫人看不清。这时正踱步而来,直直停在了沈宛面前。
沈宛还算镇定,扯出个笑容,福了身子行礼道:“殿下万安。”
“起来吧。”
沈宛一脸心虚,行过礼之后也不敢抬头去看秦沅。听他叫起来后就没了话儿,她忙道:“殿下没有旁的事,民女就先走了。”
身子还没转过去,就听——
“站住。”
秦沅身边并没跟着近身的人,这时候两个人离得有些近。他颇为玩味的看着她,许久,看得她都有些发毛了,才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昨日没瞧出来,你竟有这般风姿。”
……
这话一听,就是取笑她刚才的样子。沈宛贵有自知,知道自己学不来那等风姿,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听了秦沅的话只觉得尴尬万分,低着头不敢看他,只道:“殿下就莫要取笑了。”
他天潢贵胄,自有一派贵气威严。
沈宛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身子,与面前这人拉开了些距离。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秦沅看在眼里。他微微挑眉,并不纠结方才的问题,只问:“你在此处做什么?”
这叫沈宛看来,是实实在在的顾左右而言他。心中对他的怀疑也不免多了一些。这些接近他便更有一些必要了,便说:“不过是闲来无事,走到此处罢了,惊扰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男子身材颀长,站在她的面前,投出大片的阴影来。他一双眼看似不在意,其实正直直盯着她,“当真?”
他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威慑力。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叫人感受到千钧的压力。
这也是为何从前秦沅总去沈府走动,她却不愿见他,不愿同他多言的原因。
不过他这句逼问,倒是叫她有了接近他的机会,她便道:“实在是过于安闲,想像殿下求份差事,只是苦于见不着殿下,这才出了下策来问洒扫小厮了。”
秦沅未置可否,只是似是而非地轻轻颔首。
她久久没得到回应,这才抬起头去瞧他。
谁知,这一抬头,却撞进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