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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仪长公主最是知道,她的儿子师子钰可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所以就算师子钰很早就已经意识到,他的母亲做的事情,尽是些杀头的死罪,也从来是一副随他娘的便的态度,“收手”两个字怎么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安仪长公主自然地认为,“又是沈云间让你来的,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安仪长公主总是这样问师子钰,师子钰确然在过往的人生中没曾认真和女人接触过,又刚好已经到了情窦萌开的年纪,对云间确实有些特别的想法,但绝对还没有到五迷三道的程度,所以师子钰这次是真心担心他娘的死活,不想她将这条杀头之路走到尽头。
听安仪长公主这样问,师子钰便有些恼怒,“母亲,你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的是你们!”安仪长公主怒道,“你们一个连自己心爱的男人都守不住,眼睁睁看着他为别的女子与自己的母亲作对,一个只知惹是生非,被人像畜生一样捏弄戏耍,鬼迷心窍不知悔改!”
“当年若不是母亲为了讨好陛下,向陛下献计将姐姐送去和亲,又怎么会给沈云间可趁之机?”
“呵,”安仪长公主冷笑,逼近一些看着师子钰,“你以为,你以为就算她从未离开,慕容笑就不会被沈云间勾引吗?你错了,他当年看得上你姐姐,不过是因为年少轻浮,她除了是本宫的养女之外一无是处,慕容笑是天选之子,有资格在他身边的女人必要懂得争抢,与他匹敌,即便是当年你姐姐没有离开,沈云间的出现一样会让他摇摆,他会抛弃你姐姐,不过是过程不同罢了。本宫让她离开,让她去霍北历练,就是要让她知道她所拥的一切都是假的,唯有自己用手段争来的,才是真,是稳!”
“可是事情还是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那是因为她没用!”安仪长公主说着,狠狠地将师子归瞪了一眼,又转而看向师子钰,“但至少她还知道,事到如今她应该站在哪一边,你呢,本宫尽一切惯纵着你,不曾对你有过半分要求,事到如今却还在帮那妖女说话,难道在你心里,那妖女什么都是对的,本宫,你的母亲都是错的?!”
师子钰的眉也蹙了起来,他不擅长讲道理,但这次他愿意努力平复着情绪讲道理,他说:“在我心中无所谓对错,我只是知道,母亲作恶多端……”
师子钰的话还没有说完,安仪长公主忽而暴怒,“你师子钰有什么资格说本宫作恶多端!你手里沾过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你闯的祸,你杀过的人,若不是你死本宫的儿子,早已不知该死了多少回!”
“是,我是仗着母亲才活到现在,我作恶多端,无人敢与我计较,可是母亲你还能仗着谁,仗着陛下么,如果陛下知道槐夫人之死与母亲你有莫大的关系,知道是母亲你杀了他唯一的亲生儿子先太子,第一个要母亲万劫不复的就是陛下!”
师子钰并不知道南帝其实还有个儿子,分量在他心里比那个只会开枝散叶的先太子还要重要一些,可再不重要也是亲儿子,杀子之仇,那也是不共戴天啊。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安仪长公主又走近一步去问师子钰,虽然她对师子钰的信任原本比师子归还要多一些,她的许多愿望和作为都没有瞒着师子钰,可是她利用醉月楼杀死先太子的时候,师子钰年纪还小,这都是往事了,没必要让他知道。
师子钰垂眸瞥见了安仪长公主手中的血书,安仪长公主也意识到了什么,“这血书你也看过了对不对?沈云间让你看的?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不错,云间确实给师子钰看过这封血书,事实上在师子归之前,云间最开始选择去转交这封血书的人正是师子钰,可是师子钰不愿意做这件事情,无论是交给陛下还是交给安仪长公主,哪怕是拿到它再毁了它,他都不愿意,他什么都不愿意做,他依然没有想好自己的立场。
“她到底还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这东西对她已经没有用处了,就算我想要毁了也没有关系,天道昭彰,母亲你已经没有后路了。她不去告发母亲,不过是因为,告发母亲这件事情,她想要留在一个更好的时机。”
“呵……哈哈哈哈……”安仪长公主凉凉地笑起来,“你们两个傻子!她不过是危言耸听,骗你们的,她知道,这张废纸告不倒本宫,若是告得倒,她早就去告了……”
……
秦山城赶往雁城的路上,十三公子带着秦山王给他的精锐良骑,已经行了一天一夜,大军行进,总不可能像他们两人来时那么快,大约再有一日多的功夫,也就该到雁城了。
十三公子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安康急忙上去搀扶他,见十三公子的脸色已经很差很差,唇上没有血色,眼窝馅了进去,整张脸泛着青黑的颜色。
士兵们停了下来,安康急忙对他们道:“殿下已经几日没有休息,只是在马上打了个盹,将士们也累了,先在此地稍事休息。”
安顿好了将士们,安康才将十三公子扶到一棵树干下坐下,将士们也都就地坐下来分发食水。
十三公子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但这不止他一个,他几天没睡,安康便几日没睡,他这些日子赶了多少路,安康也赶了多少路,可安康却没像他一样,呈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区别在于,离开秦山城之后,安康吃过东西,十三公子没有,开始说是没有胃口,后来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就是不吃不喝,仿佛怀着多么沉重伤怀的心事。
自从马背上摔下来之后,十三公子就没说过一句话,这会儿坐下了,脸色也是沉沉的,没有多余的起伏变化,安康看着他泛白起皮的嘴唇,连忙打开水囊,一边扶着一边劝着喂十三公子喝下。
他喝得很慢,却还是呛着了,一连串吭吭的咳嗽声才显得这人有生气了一些,安康急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连声问着:“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十三公子咳够了,用袖子擦了一把嘴,低声说:“没事。”
安康却看见了他唇角残余的血痕。
安康不傻,猜得到这是怎么回事,泪水已经在眼眶子里打转,十三公子见他这副表情,才用拇指在自己唇边蹭了一下,看到血迹,蹙着眉问,“你哭什么?”
“殿下为何要饮那碗酒,殿下明知有诈……”
既然安康已经想到了,十三公子就更懒得解释了。
他知道秦山王不会因为自己那句终归会成为太子的恐吓,就转而借兵讨好,秦山王讨好他干什么,这些藩王贵胄,谁不知道十三公子在搞新政,针对的就是秦山王那些已经没落却还不甘心屈于臣下的诸侯余孽,如果十三公子真的成了太子,继而成了天子,他们的好日子也不会长久了。
十三公子可不是南帝那种,去向他撅撅屁股、磕头打滚就能得过且过的脾气。
藩王们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当皇帝,十三公子故意那样说,就是为了让秦山王出此下策,他的目的是秦山王的兵,秦山王的目的是十三公子的命,这是一场等价交换,所以他先抛出了诱饵,让秦山王去考虑,这场交换是否有足够的必要。
说巴望着看雁城被霍北攻破,秦山王倒也不至于,不肯出兵还不是盼着十三公子死,可谁说雁城破了他就一定会死,既然他把命送到了自己手上,这个大好机会为什么不要呢。
但是秦山王也不至于让十三公子当场暴毙,而给自己留下一个结结实实的罪名,这世间有的是毒药,可以让人缓一缓再死,军中医疗条件本就不好,生活又艰苦,十三公子这娇滴滴的亲王身子,便就那么生生苦死了,谁又有证据能把这件事情指在他秦山王身上。
所以在十三公子看见那碗酒的时候,他就知道那里头多半下了什么慢性毒药,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毒药。
而今看来,秦山王这毒下得也颇有技巧,自离开秦山城之后,他的身体尚没有其它多余的异样,就是吃不下东西,便是勉强饮一口水,腹中也会因为承受不来而吐掉,也许在不久之后,他不是让药毒死的,而是这么生生饿死的。
“我不会死的。”十三公子的声音难掩虚弱。
安康不知道十三公子会不会死,但他知道十三公子现在一定很饿,他一个自小与王孙作伴的,整日最需关心的就是公子少爷的吃穿冷暖,想到他这么又饿又渴还没有办法,就已经够心疼了。
“此处距离医仙药谷不远,安康先带殿下前去医治。”
安康说着,便要将十三公子拖起来,可是他现在太累了,一点也不想动弹。
闷吭一声,十三公子道:“别碰我。”
“殿下!”
十三公子还是不想理人,他就是虚弱了些,想简单地睡上一觉,休息一下,可刚合上了眼没一会儿,又被腹中的一阵燥闷扰醒,侧过身来,憋了又憋,又是喷出一口鲜血。
看着地上的血,他的心里才有些慌了,安康急忙凑过来想要擦拭,又被十三公子推开,他还是坚持自己用袖子擦去唇上血痕,安康已经急得要哭,十三公子低着头轻轻又坚定地道:“我不能死,我死了,便无人做她的太子,我不会死的……”
“安康,行军不能耽搁,你带着兵马继续上路。”十三公子吩咐。
“那殿下您……”
“我自己去药谷。”
“安康陪殿下一起!”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