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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阿娇亦是跪着挺直了背,眼圈亦是红了一圈,泪水滚滚而坠,她咬唇道:“姨母您安心,阿娇绝不会连累表哥的清誉,阿娇这就走。”
康氏见景琦还是没有开口,更为怒斥道:“不会连累?你如何不连累了他?今日倘若我不来了,这局面该如何收场?阿娇,枉费我这么信任你了。”
景琦望了眼康氏,“母亲,这事是我的错。”
康氏叹口气,“阿娇亦是我盯着长大的,可现在……”
“我会娶她。”景琦眸中缓缓黯淡,他静静地抚起了佟阿娇,随即扭身回到了案桌旁,那幅海棠上黏黏了些许酒渍,却更为鲜艳,他面无神情地敛起了那副海棠。
康氏望了眼佟阿娇,眉梢也略携了喜色,果真这丫头还是极听话的。
佟阿娇垂首没有讲话,仍是在默默啜泣。
康氏对门外的丫头道:“送表小姐回去歇着,我跟嫡少爷还有事要谈。”
她命令完又拍了拍佟阿娇的掌背,“即便如此,可也不要再哭了,姨母方才亦是一时情急,你们呢,倘若愈了礼数,这佟家跟景家的脸面可都不好看。”
佟阿娇柔柔地点头道:“是阿娇的错,有劳姨母忧虑了。”
她不敢再回首,方才手臂上仿佛还残留着那道余温,景琦温儒的声响仿佛还留在耳际,缓缓连耳根子也红了起,烫人的厉害。
“毕竟是大事,明日我便命人送你回佟家,这你可明白?”
佟阿娇抬起了明眸,重重点头,她当然明白的,这意思即是景佟两家要预备议亲了,她也就不可以在景家住着了,亦是为要避嫌。
待到佟阿娇离了书厅,景琦也收好啦画卷,他回身对康氏道:“母亲,这事就有劳您了。”
他心中如同清晰,又如同模糊,可这亦是自个眼下能走的唯一的路了,那个海棠一样的女人就只可以藏在书画间,埋在噩梦。
“既如此,明儿我便亲身去回了老太太,再请了人去佟家提媒,你可都想好啦?这事不可以疏忽,你决不懊悔?”
景琦抬起了明眸,眸中再无其它情绪,更如同面对一桩交易抑或更佳的利益,“对景家而言,佟家不是更佳的选择么?对母亲而言,佟家亦是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康氏不敢再瞧她这个儿子的眸子,她窘迫地移开了目光,“佟家是百年大族,又是书香门第,即便是你父亲亦是同意的,况且你外祖母曾经也动过要跟佟家结亲的念头,阿娇又是我盯着长大的,人品脾性皆是佟家顶好的,如此的妻室,跟你亦是般配,贤妻美妾的道理,琦儿你还不懂么?”
景琦微微一笑,“儿子懂了。”
康氏还是有些不安心,又道:“你的心思,我也不是不晓得,独孤家的女儿你是想也不要想了,你的正室不可以由独孤家人染指,侧室的话,独孤家也不会同意,琦儿,从小到大你皆是聪颖过人,也懂得取舍,这一回莫非就瞧不清了?”
景琦笑得有些凉意,他起身挑了挑灯芯,书厅内又亮堂起来,“儿子懂了。”
景琦倘若真的认了,那即是不会再犯,康氏方才放下心,又细细嘱咐了一番。
从独孤容若的院中出来,没料到独孤容姿竟是遇到了唯有一个丫头抚着的佟阿娇。
独孤容姿见也必让不了,便向前笑道:“这么晚了,余小姐怎会在这儿?”
见到独孤容姿,佟阿娇一愣,随即勉强地扯出一道笑纹,“原是容姿,我仅是出来走走。”
独孤容姿的目光睹向了她身后,那是景琦的锦竹轩的方向,她暂住的院落离这儿更为一个南一个北,出来走走便走至了这儿?
她心知佟阿娇必定是从锦竹轩出来的,又见她面色不大好,忙问道:“余小姐面色有些差,可是由于着了凉?眼下已然秋意渐浓了,出来怎也不批件斗风?”
说着,独孤容姿望向了边上侍奉的丫头,却瞧这丫头非常眼熟,仔细一想竟是康氏边上的大丫头!
佟阿娇勉强笑道:“出来时还不觉得冷,没料到眼下倒是凉下来了。”
不管这事如何,毕竟不是自家的事,独孤容姿只好又寒暄了几句后便目送佟阿娇离开。
待到她俩人走远,边上的婉贞道:“小姐,那抚着余小姐的不是医傅人边上的喜鹊么?她可是随身侍奉医傅人的,怎会陪着佟家小姐在这前苑走呢?”
独孤容姿一笑,“想必是跟大舅母有关了,这便与我们无关了,回去罢,明早还要出城。”
婉贞想到了城外那对母子也有些感慨,她忿恨道:“小姐,倘若夫人的死有蹊跷,这多年了,还可以揪出那个可恶的真凶么?”
独孤容姿垂下了眼帘,“只须还存活于世,就休想一辈子躲着。”
翌日景老夫人方要命人去请独孤容姿来,康氏就已然进了门,还面携着喜色。
“母亲,除却您的寿宴,眼下景家也可以久没有办过喜事了。”她笑着替名烟抚住了景老夫人,把她抚在梳妆台前,亲身替她梳起了发。
景老夫人笑道:“可不是,景家都闷声好几年了,就盼着办一办大喜事迎一迎福气呢。”
康氏笑得更为欢了,“我瞧着……这喜事便要来了!”
景老夫人扭过头,不解道:“怎个来法?”
康氏抿嘴一笑,“琦儿可已然老大不小了,同龄的人连孩子都有了,媳妇儿眼下日夜都为他的姻约操着心呢,您老人家怎么看?”
景老夫人想到没成的独孤容姿跟景琦,有些讪然地,“你是他的母亲,当然由你操劳了,我亦是一把老骨头了,只可以是随着乐呵乐呵。”
康氏替景老夫人绾好啦发,又携了个绣雪线的抹额,“您可不老,您还得等着抱曾孙呢!”
景老夫人一笑,“琦儿他亦是个有大主意的人,倘若疏忽定了,他反而是不依,你可得多问问他的心意,咱们景家也不必在乎什么家境,只须人好,脾性跟顺便好,别瞧琦儿他虽然表面盯着温儒,实际上内里刚硬着呢,你这个当母亲的可别含糊。”
“母亲说得对,媳妇儿可不亦是如此想的,倘若琦儿自己定的,那就更好啦。”
康氏笑狭狭地又替景老夫人插上一枚喜鹊登梅簪。
景老夫人点点头,“可惜,琦儿这些年也就如此耽搁下来了,你瞧瞧老二家的航哥儿,他可是比琦儿还小上三岁呢,明年也要办姻约了,琦儿连个亲也没定。”
康氏笑着举起了银镜让景老夫人瞧了瞧后边的模样,随即把银镜递给了边上伺等着的名烟,“媳妇儿亦是惶了好些年了,谁料到,琦儿昨日竟然同媳妇儿讲了这事,您猜猜是谁?”
景老夫人心中一动,黯忖道莫非景琦心中早便存了人?自己看错了一回?
她压住了心中的诧异,惊喜地扭头,“噢?琦儿还开口了?”
康氏点点头,笑着在景老夫人的耳际道:“琦儿瞧上的是佟家的丫头,阿娇!”
景老夫人虽然心中惊异,但脸上仍是大喜过望,“佟家的阿娇丫头?是个好的,是个好的。”
“可不是,媳妇儿也觉得琦儿的眼光瞧的准,阿娇明年初春也要既笄了,那佟家的门槛可都要被踏破了,媳妇儿还可惜这好生的儿媳妇儿不可以到咱们景家呢,眼下可不是喜事临门?”
康氏拍着手道:“我昨夜就跟相爷商量过了,相爷亦是如此个意思,佟家既是百年大族,又是书香门第,同我们景家也相衬,这姻约是再好不过的了!难得琦儿又喜欢,媳妇儿这心中可是吃了定心丸喽,这睡醒啦啊,可不就马上来了这儿。”
景老夫人笑道:“着实是非常好的姻约,阿娇跟你亦是亲上加之的关系,日后必定更跟睦,再讲这孩子心性好,脾性也恭顺,只怕是我们亏待了人家,既是要议亲,可便好生送她回了佟家。”
康氏点点头,笑道:“媳妇儿已然去安排了车马,还命人送了信过去,过几日媳妇儿就亲身去一趟,这好儿媳可不可以落跑了不是?”
景老夫人笑道:“亦是,既如此,我这儿也送些庆礼你携着一道去。”
康氏更欢喜了,“您这儿可皆是咱们这些小辈见都瞧不到的好玩意儿。”
待到康氏欢欢喜喜地走了,景老夫人虽然为景琦的姻约高兴,可毕竟也为独孤容姿叹息,“名烟,去明瑟居把容姿唤来。”
片刻后,名烟急匆促地回到了鸿慈仙馆,“老夫人,表小姐不在房中,听闻是出了门,还让您不必担忧,马上就回来,婢女去前苑问过了,车马是一刻钟前出的门,表小姐只携了随身的丫头。”
景老夫人有些诧异,“这丫头……”随即她命令道:“去让前苑盯着些。”
名烟点点头。
城外,独孤容姿匆促下了车马,果真见到小梅已然急切地候在门边了。
“容姿小姐!”小梅匆促赶来,“我母亲她醒啦,她要见您。”
独孤容姿点点头,“我清晰了。”
待到独孤容姿独身走进那房间,那床榻上瘦弱到接近干枯的妇人艰难地爬了起要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