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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生死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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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生死蛊毒

    冯敌和付正华诸人大惊,他们想不到竟在这节骨眼上冒出一个凌能丽的祖父来,而且如此突然,如此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心中更有着说不出的欢喜。他们对凌能丽的过去并不太清楚,也不知道凌能丽是不是真有个祖父隐居在海外,他们就连凌伯的事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唯一清楚她是蔡风的心上人,更是蔡伤的义女。听眼前这老者如此一说,他们全都毫不怀疑,以这老者的身份,又岂会说出这种无聊的谎话?更且,老者一开口就道出凌能丽曾经隐居的地点。

    李宝和刑志像看怪物一般望着老者,表情极为古怪,似乎为老者说自己是凌能丽的祖父而感到惊讶一般。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冯敌恭敬地问道。

    “老夫数十载未入中原,即使说了你们也不知道。长年隐居海外,自己的名字也很少用,老夫姓凌,既来自海外,驾涛驱浪,便名沧海吧。”老者淡淡地道。

    “凌沧海……”麻鹰脸色有些难看地低念道,心中却在嘀咕:“如果大帅又多了这样几个敌人,那可就难办了。”

    “回凌前辈,凌姑娘此刻身陷定州,被鲜于修礼所擒,我们寨中的兄弟多次营救却只落个空手而返,还折损了不少兄弟,现在既有前辈出手,事情就好办多了。”郑飞脸显喜色地道,心中却有些奇怪:“这老者潜居海外,怎的数十年来也不将凌姑娘一家人接去海外呢?而海外又有什么地方呢?难道海里面还可以住人不成?”

    “鲜于修礼?鲜于修礼是什么人?”老者假装糊涂地问道,似乎从来未曾听说过这个人。

    “前辈长居海外,有所不知,鲜于修礼是起义军的首领,现在兵力也极为强大,前些日攻破了燕城、定州,还算是个人物。”付正华解释道。

    老者将目光转向麻鹰,冷冷地问道:“你是鲜于修礼的人?”

    “不错!”麻鹰并不想否认,他身后的几人却大急,生怕老者突然对麻鹰下手。

    “看你也是个人物,怎就帮鲜于修礼对付一个女流之辈呢?”那老者冷冷地道。

    “乱世之中没有男女之别,只有强弱之分,强者生,弱者亡。何况她是一个刺客,当然其行动失败了,如果她成功了,那么死的人只会是我们大帅。因此,这不算是谁帮谁对付谁,我们只是尽到自己的职责,你要杀就杀,我没话好说,因为你比我强!”麻鹰冷冷地道,并不畏惧这老者的威仪。

    “你以为你是谁?没人敢杀你吗?”话音刚落,麻鹰竟双脚离地被人提起,而出手之人正是那名中年汉子战龙。

    麻鹰似乎一口气缓不过来,脸上变成了猪肝色,根本就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他身后的三人也都受了箭伤,即使没有受伤,他们也不可能阻止得了战龙的动作。

    “战龙,放下他!”那老者平静地道。

    战龙这才将麻鹰向地上一掷,只摔得麻鹰额头渗出汗珠,但就是不哼声。

    众人望了望战龙手中所提的那名偏将,只见他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脸苦相,刚开始的那种威风已经荡然无存。

    “放了他吧!”那老者淡淡地道。

    战龙应了一声,却自怀中摸出一颗蜡丸,大声道:“吞下去!”

    那名偏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战龙想用什么方法折磨他,但要活命,只能乖乖地将蜡丸吞下肚去。

    “好了,你可以走了。”战龙淡淡地道。

    “大人,你……你给我吃的是……是……”那名偏将心中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生死蛊!”战龙冷冷地道。

    “生死蛊?!”那名偏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如死灰一般苍白,半晌才想起来,忙跪倒于地,向战龙大磕其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哀求道:“大人,求求你饶了小人吧,如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我什么都答应,什么都答应,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去做,请大人饶了小人一次吧?”

    冯敌和其他诸人似乎也吓了一跳,似没有想到这战龙竟然也能够施下蛊毒,而且“生死蛊”这个名字他们似乎早有耳闻。其实,说到蛊毒,就让他们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天下用蛊的第一高手金蛊神魔田新球!当然,眼前之人名叫战龙,不是田新球,而据闻,田新球的武功也未能达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想来,此人并非金蛊神魔。

    自称“凌沧海”的那老者并未作何表示,显然是有意将一切交由战龙处理。

    “你真的愿意听我的吩咐?”战龙冷冷地问道。

    “真的,小人发誓……”

    “好了,你先滚吧,七日之中蛊毒不会发作,三日后,你便只身来此,我会给你解蛊之方,但别以为这七日之中我没办法对付你,只要我用意念一催,不管你在哪里,蛊毒都会吸干你的骨髓和脑髓,你看着办吧!”战龙冷杀地道。

    “是,是……”那名偏将惶恐地道,但仍有些不死心地望望战龙,希望对方能够改变主意,现在就给他解药。

    “还不快滚?若再不滚,你就在家里等着受死吧!”战龙怒叱道。

    “是,是,小人这就滚!”那偏将一脸哭丧,连滚带爬地向外跌撞而去。

    望着那名偏将狼狈的样子,麻鹰和他的几位兄弟心头都在发寒,他们心中想着,战龙将会以怎样的手段来折磨他们?

    “能丽被鲜于修礼关在哪里?”凌沧海淡然问道。

    麻鹰沉声道:“我不能出卖大帅,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军情!”

    “跟着鲜于修礼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良禽择木而栖,乱世之中,你与人讲原则,但别人不一定会与你讲原则,我劝你及早回头为妙。”凌沧海饮了口酒,淡淡地道。

    “你说话未免也太自信了吧?谁能估到明日将会是怎样一个局面?谁又能断言成败是非?良禽择木而栖,谁又是好木?谁又是朽木呢?我麻鹰只讲自己的原则,只依据自己的眼光去判断事物,别人如何做我实在没有必要理会太多!”麻鹰极其倔犟地道。

    “砰!”麻鹰惨叫一声,被战龙一脚踢得翻了个大跟斗,而插在他背上的羽箭,终因重力一压,竟一下子刺穿了麻鹰的胸膛,鲜血随着前胸刺出的箭头飞射如泉涌,洒落一片凄惨。

    “我只能向你说声抱歉,因为我是个不相信原则的人,这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战龙冷杀地道。

    麻鹰的眸子睁得极大,两腿撑了撑,脖子一歪,就此断气。他身边的那三名属下从惊愕中醒过神来,禁不住全都扑在麻鹰的身上,呼道:“老大,老大……”叫了几声却并无应答,全都一吼而起,向战龙扑去。

    “不自量力!你们这几个怕死鬼也跟着他一起上路吧!”战龙冷哼一声,衣袖一拂,一股霸烈无匹的劲气激撞而出,那三人还未能近身,就已被气劲灌体,“哗……”的几声,撞开芦苇席子,摔出了酒肆,跌在地上爬不起来,更有一人也被羽箭贯穿身体,却非致命的位置,惨呼和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凌沧海似乎并不介意战龙这样做,对于生死,对于杀戮他绝对不是初次见到。

    “吃吧,战龙,吃饱了,好去定州!”凌沧海毫不掩饰地吩咐道。

    “是,主人!”战龙似对凌沧海的话根本就不会加以任何反对。

    战龙坐定之时,那名语气中带着蜀中口音的汉子大步行到麻鹰身边,蹲下,伸手合上麻鹰那睁得大大的眼睛,自言自语道:“格老子的,骨头硬,老子敬你是条汉子,好好去吧!”

    “唐兄!”另一名汉子忙行过来,拉住那自语之人,有些担心地望了战龙和凌沧海一眼,生怕那汉子的这句话激怒战龙,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铁兄,别拉,我唐旦平生就敬重硬汉,说说话又有什么关系?”那蜀中口音的汉子坦然道。

    “唐兄,我们走吧,还有事情要办呢。”又一人自角落中行了出来道。

    “各位英雄,我们先走了,告辞!”那名被唐旦称做铁兄的汉子极为客气地向众人作了一个揖,三人这才有些畏手畏脚地行出了酒肆。

    “几位兄台可知道能丽被关在什么地方?”凌沧海悠然问道。

    郑飞这才醒悟,忙道:“我们暂时不知,但只要我们去定州之后,稍作探察,就一定能够知道。”

    “何不让麻鹰属下所剩的这三个家伙带路?”冯敌插口道。

    “这三个人就交给几位小兄处理了,最好能自他们口中弄清能丽被关在何处,否则留他们也没用!”凌沧海沉声道。

    新乐守将白傲是在当天晚上知道安国镇所发生的事情,禁不住大喜。

    白傲知道,只要内丘攻下,包家庄一破,就是攻击鲜于修礼的时候了,而这些天来,他也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至少有着六成胜算的机会。

    鲜于修礼比葛荣想象中更诡,更老谋深算,一入定州城,就在城内进行大清理,虽然元融攻城攻得很紧,但他仍抽出三分之一的兵力对城内进行治理,这使得城内许多思反之人根本就无容身之地,只得逃出城外。

    鲜于修礼早就防到葛荣会从城内外攻,这也是葛荣的一贯做法,何况定州先为葛荣所占,如今对方这样轻易撤出定州,岂会不留下残余部众?是以,鲜于修礼哪怕是花费再多的人力,也要清理城内属于葛荣的残余势力,以确保定州的控制权。所以,葛荣想攻破定州,绝对不是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也应该是葛荣失策吧!

    葛荣若想控制北魏的整个东北部,就必须首先控制定州城!这是绝对不可否认的事实,因此,他让白傲在这里足足准备了半个月。

    而今,定州城肯定有得乱,飞龙寨的实力绝不容小视,虽然飞龙寨曾与葛家庄关系密切,但既然不融入葛家军中,始终只能算是个外人。因此,白傲自然不介意飞龙寨打头阵,而且还有两个神秘莫测的外来高手,因此,他今日所要做的事,就是如何布置好明日之战,如何在提防元融大军的同时又夺下定州城。

    当然,明日应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战局。

    定州,可算是河北的心脏地带,控制了定州,几乎将河北拦腰截断。

    鲜于修礼控制定州,若是再能控制保定,与燕州相连,其势力的确可以得到全面巩固,甚至超过葛荣也并非没有可能,其眼下的实力就有与葛荣分庭抗礼的能力,只是他没有葛荣那样雄厚的财力,更没有葛荣座下那么多人才,这也是他一直不敢与葛荣正面交锋的原因。

    定州城内,气氛似乎极为不自然,虽然街上的行人依然来来往往,小店酒楼也照样开张,但很明显,其生意有些萧条,说白了,定州只是一座危城。一触即发的战争,使得居民失去了最起码的安全感,每天,定州只开放一面城门,而且盘查极为严格。

    近来,战事极为频繁,使得城墙四处千疮百孔。

    当然,也有许多人极为放得开,官兵入城,也不会对居民造成多大的伤害,葛家军更是以治理闻名,自然不会伤害无辜百姓。怕就怕这场攻城战拖得太久,使得满城百姓必须帮助护城,这是人们所担心的事。

    对于这种黑暗朝政的统治,百姓已经吃够了苦头,受够了折磨,早就厌倦了,所有人都有思反的倾向,而起义军便成了他们的动向,加入义军不仅有衣穿,还会有饭吃,谁会不干呢?相对来说,葛荣部下的义军待遇更好一些,这全因葛荣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力物力。

    定州城外,由于两河相夹,构成了一片特殊的平原之地,基本上毫无可凭,唯一可凭借之处就是河道,据定州,可锁定河道。

    城外,以山丘居多,片片树林,兼具特色,不过,为了加强城防,在距城墙五百步之内的所有树木尽数伐尽,离护城河五里内没有大树可寻,这正是守城者坚壁清野的良策,使得任何敌人进入防区之内时,毫无可避之处,大军若想压境,必须考虑被城头的岗哨发现,然后就是劲箭的攻袭。

    城外的城防可谓极其精良,不仅仅有护城河作为天险屏障,还有一道道交错的鸿沟,这是防止敌人以战车攻城,任何想攻城的战车,都需越过土沟,那就得首先填平土沟,而这种费时费力的攻城之法,自然让人很难接受。

    当然,这种攻城为下策,而讲到攻城则有着多种多样的形势,掠地攻城,也不一定必须用战车,最后的攻城之法,非强攻硬上,动用战车之战本是不得已之战,所以葛荣常常自内外攻,这也是最高明的策略,亦是最好的攻城之法。

    但,从内部瓦解敌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到的,更非对每座城池都有效。也许葛荣本来是想沿用这个方法去攻破定州城,但依照眼下的情形,这种方法根本是行不通的,鲜于修礼绝对不是一般角色。

    鲜于修礼的确不简单,葛荣在算计他,他也同样在算计着葛荣,葛荣让白傲安排了半个月,而鲜于修礼对葛荣的防范却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

    任何人面对葛荣这样的敌人,若不小心谨慎,那才是怪事呢,尤其是鲜于修礼,他可是深深领教过葛荣的厉害,而杜洛周更是他的前车之鉴,此刻他的形势比之杜洛周更差,与葛荣的实力根本就没办法相比。葛荣的势力几乎将他团团包围,而他可算是在葛荣的肚皮下生存。

    北面,以前杜洛周的势力范围全都是葛荣的,那几乎打通了与塞北的所有通道。虽然有几座城池为官兵重夺回去,但并未断去葛荣北通塞外的商业网络,自涿鹿以下,顺太行一脉相联,而鲜于修礼只不过是在葛荣包围下的城池之中挖出一块狭小的天地,他们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够成王。

    当然,鲜于修礼知道自己起事能够快速发展,与葛荣脱离不开干系,而定州城更有可能是葛荣拱手相让。在表面上,他对葛荣不得不礼敬有加,可骨子里巴不得葛荣早死一万年。

    葛荣也曾多次与他交涉联合结盟之事,但鲜于修礼却找理由推脱了,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受人控制的结果。他的野心绝对不比葛荣小,他也从来都认为天下没有人配约束他,他与破六韩拔陵的结盟是迫不得已,被蔡风所逼,而且是由当时的形势酿成了那种局势,他不得不妥协,正因为他的傲气,所以与破六韩修远极不投缘,这就注定使他成为葛荣的敌人。

    既然与葛荣的敌我关系已经确立,他就不得不小心防范。

    鲜于修礼是个极为谨慎的人,对于新乐守将白傲的一举一动,他都几乎了若指掌。这是他的自信,任何拥有野心的人,都会有自己的拿手好戏,因为那是他们的自信。

    葛荣会伏下奸细,鲜于修礼也同样可以做到。

    此刻,白傲究竟潜伏在什么地方,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虽然他对他的兵力分布情况并不清楚,但只要知道白傲在何处便行。

    鲜于修礼此刻站在定州城城墙高处的哨楼之上,放眼眺望,在这块平原之上,至少可以望到十里开外的景观。当然,那只是一片密林,他所看到的,是天空中的飞鸟,以及自地面扬起的尘土。

    鲜于修礼之所以清楚白傲驻兵的方位,并不是靠这般观察,而是凭借探子,分布在各地的探子。他不知道为什么白傲会潜伏在那里,但肯定有因,不过,他并没有必要去理会白傲,因为对付白傲的人大有人在,那就是元融的大军。

    元融也是一个猎手,同样也是一个猎物,元融、白傲、鲜于修礼,三人所扮演的是双重角色,既是猎物,也是猎人,谁狩猎本事强,谁就能活到最后,这是实力与智慧的较量。

    鲜于修礼有方法让白傲对上元融属下的头号先锋候景,因为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候景,一个年轻但却极有天分的将才,在葛荣对付破六韩拔陵之战中表现得极为出色,因此,尔朱荣将他推荐给元融,元融对这个先锋也很满意。

    鲜于修礼喜欢看龙争虎斗,白傲也是个不俗之人,但他和候景究竟谁更厉害一些呢?

    在很远的地方,鲜于修礼看到了飞扬而起的尘土,那是大军通行的征兆,而且可自飞扬的尘土中看出其阵容和人数的大概。

    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着,鲜于修礼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更展现出几许自信,而在他正想转身之时,他见到了几匹快马,如飞般向城下奔到。

    “报大帅,是韩将军等人!”鲜于修礼身边的一个偏将出言提醒道。

    “放吊桥!”鲜于修礼沉声道。

    “放吊桥……”声音立刻传至城下。

    “轰……隆……”沉重而巨大的吊桥缓缓放落,门口的铁链绞动声刺耳至极,而在此同时,城门打开一道不大的裂缝。

    那几匹快马飞速驰过吊桥,蹿入城中。鲜于修礼的手掌缓缓握成拳头,他感到力量应手而生,天下似乎就捏在他的掌中一般。

    快马停下,在城门的关闭声和吊桥绞动声中,几条人影如飞般掠上哨楼。

    “报大帅,属下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候景引向白傲,此刻候景中计向南扑去,弟兄们会陆续撤回!”上楼者正是刚才快马入城的几人。

    鲜于修礼似乎极为高兴,回头赞赏地望了几人一眼,道:“你们干得非常好,这次定会记你们大功一件。韩远,你立刻给我调集八千兵马,我们要痛痛快快地杀一场,让元融和葛荣看看,定州不是块肥肉,而是柄刀子!”

    “是,属下这就去调集兵马!”那刚刚赶回的为首汉子似乎也极为兴奋地回应道,想到能够得渔翁之利地大杀一场,禁不住热血为之沸腾起来。

    鲜于修礼的眸子之中闪过一缕幽深莫测的厉芒,望着那尘土飞扬的远处,自语道:“看谁笑到最后!”

    定州城南十五里处,白傲似乎吃了一惊,他自然看到了那扬起的尘土,正当他奇怪的当儿,探子飞马来报。

    “报将军,候景带领大队人马向我们这边靠近!”那名探子气喘吁吁地跃下马,惊报道。

    “怎么会是候景?他们怎会朝这个方向奔来?”白傲感到大惑不解。

    “他们本来是向西进发,可是中途似乎受了什么影响,竟改向南行,矛头似乎是冲着我们而来!”那名探子有些紧张地道。

    白傲脸色有些难看,忖道:“候景这小子诡计多端,行军总有出人意料的变化,难道这次他早就知道我伏兵于此,而故意弄些玄虚,兜个圈子其实只是为了对付我们?”想着想着,白傲沉声吩咐道:“传我命令,所有人准备随时应战!”

    “将军,那定州方面?”白傲身边的军师有些忧心忡忡地道。

    “我知道,鲜于修礼想捡便宜,没这么容易!传我令谕,命西北两路人马放弃攻城计划,当鲜于修礼出城时,立刻截断他的后路,我要让他空得意一场!”白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意。

    “是!”军师似乎对白傲的当机立断极感钦佩,这种临阵改变战况、随机而动的作战策略才是攻防之上策。

    “备马!”白傲低呼道,同时向身边的几位偏将道,“你们各领兵一千,听我号令!”说着,白傲折下一截树枝,在地上轻画着,显然是这块地形的草图。

    “一营、二营、三营,以奇兵直攻候景,以骑兵冲乱他们的阵势,五营和六营自左右两翼夹击,七营绕至敌阵后方,趁敌明我暗之势,对敌人后翼进行攻击,制造敌人后方混乱。但切记,你们的任务并非击溃候景的前锋军,只需稍战即退,其他任务便由一、二、三营和五、六营去做,你们的主要任务是要迎头痛击鲜于修礼来捡便宜的大军。四营和八营后备,哪方出现虚位,立刻补上,但大家切记,我们的目标不是与候景硬干,我们要想大获全胜,就必须逼迫元军与鲜于修礼所领的大军退出定州城!咱们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扰乱候景阵脚,乱他军心并迫使其后撤,他们自然会有鲜于修礼去对付!而五、六营对付鲜于修礼的前锋,一、二、三营则负责对付鲜于修礼的两翼,候景的残余力量自会有四营和八营应付,你们明白吗?”白傲一边吩咐着,一边以树枝迅速地在草图的大概位置上点动着。

    那些偏将也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对于定州的形势也极为熟悉,白傲所点之处当然看得十分清楚。

    “而你去通知西北四营的兄弟,他们的位置应该是这里!”白傲又指了两个位置对身边的军师道。

    “属下明白,请将军放心!”那军师极为佩服地道。

    “好,我们立刻出发,候景的兵马并不比我们少,甚至在兵刃方面更为精良,但我们却有身在暗处的优势,再说他们根本不明我方军情,因此,我希望大家能够好好协作打好这一场仗!”白傲翻身跃上健马,雄心万壮地道。

    林间顿时杀气冲天,伏于各处的葛家军似乎全都苏醒了一般。

    白傲对自己的布置极有信心,他的大军是在天仍未亮而出发的,夜里惊起林鸟,远处根本看不到,就算对方有探子知道他藏有伏兵,却不知伏击的人数,而天一亮,他们就已到达目的地。林中宿鸟早已飞尽,更不会有烟尘惊起,因此,白傲所领的葛家军可谓极度隐密。

    那些偏将迅速策马而去,各自回到自己的营中,白傲纵马驰向一个山坡,在亲兵簇拥之下,号角之声立刻惊碎宁静的天空……

    号角之声后,就是疯狂的喊杀声与马嘶声……

    天空之中的尘土更为高扬,十余里外,也隐约可闻那千军万马的喊杀之声,定州城上展出一片喜色。

    鲜于修礼全身披挂,望着那飞扬的尘土,豪气顿涌,高声道:“传我命令,开城杀敌!”

    “轰……隆……”吊桥缓降,那已经在城口列好队伍的战士自三道城门内如潮水般涌出城外,鲜于修礼自哨楼飞身直下,跃马横刀,雄心勃勃地呼道:“谁要是能拿回白傲与候景的人头,赏银一千两!”

    军情立刻大噪,众将士的斗志狂涨。

    定州帅府,戒备极为森严,自然是提防有刺客入袭帅府。对于葛荣的手段,任何人都不敢稍有掉以轻心,更何况前不久便有刺客刺杀大帅,后又有飞龙寨的兄弟闹事,帅府之内竟再一次加强守卫。

    守卫森严的帅府,之所以守卫森严,是怕有人潜入,如果对方不是潜入,那这些守卫也便如打手差不多。

    其实,守卫不一定有用,对于普通人来说,守卫就像是坚硬的大门,不得其门而入,但对于有些人来说,那只不过是摆样子的纸人。

    帅府大门口有四名守卫,可是仍有人入府了,他们并不知道,因为这人不是自大门口进入的。当然,大门口也有入侵者,是一个表情极为冷峻的中年汉子,似乎没有人可以自他的表情中看出其喜怒哀乐。

    任何人一眼就可看出来者不善。

    门口的四个守卫发现这个人后,就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其中一人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中年汉子朝四人望了望,竟然笑了笑,有几分嘲弄和不屑的味道,那怪怪的笑容使那张冰冷的脸更为诡异和莫测,中年汉子没有答话,只是伸手爱怜地轻抚着门前的那头大石狮,喃喃自语道:“这石头倒挺冷的!”

    “哈哈,原来是个傻子!”四名护卫的其中一人自以为是地道,但他很快就冻结了自己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骇异和惊诧,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手印。

    深深的手印,犹如狮腹开了一个洞,手印深达五寸。

    四名守卫感到自己的血脉都有些僵硬。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半晌过后,那四名护卫才回过神来,惊悚地问道。

    “四天前那女刺客关在哪里?”中年汉子向帅府的台阶上迈了一步,冷冷地问道。

    “你是她……她一伙的?”那四名护卫惊声问道,同时也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她被关在哪里?”中年汉子再次冷冷地问道。

    “来人哪……呜……呀……”,“砰砰……”一阵凌乱的爆响,那四名护卫还未来得及呼唤助手,就已经被击得五脏俱裂而亡,尸身更撞入门内的大院之中。

    “哼,找死还不容易!”中年汉子昂首阔步地踏入帅府的大门,反手一挥,那两扇红漆大门竟自动关闭起来。

    惨叫之声惊叫了院内的守卫,那跌入院中的四具尸体立刻引来了十余名护卫,但中年汉子似乎根本就像没有看见一般。

    “什么人胆敢来帅府行凶,给我杀!”其中一名护卫凶霸地扑来。

    “去死吧!”中年汉子两指陡伸,准确无比地夹住刀锋,轻轻一扳,那护卫根本就把持不住刀身,刀锋竟然回转反噬,在他仍未来得及反应之时,刀锋已经割破了他自己的咽喉。

    中年汉子出手,犹如拈花一般,清爽利落之中却稍带了点邪异的韵调。

    那十多名护卫大惊,同时向中年汉子飞扑,多件兵刃自不同方位攻至。

    中年汉子冷哼一声,身上的披风如充满气体的斗篷猛地鼓起,一股无形的劲气旋转而出,如狂涛般激荡成一片气场,那些攻至的兵刃便如陷入了泥沼而无法自拔一般,挣扎之下,竟然根本无法接近中年汉子的身体。

    “去吧!”中年汉子冷冷地低呼一声,双臂一震,那十余名护卫丝毫不能抗拒地被抛跌而出。

    这群人只不过是些普通的士兵而已,又如何能与眼下的这位顶级高手相提并论?

    这中年汉子,正是战龙!

    对于眼前的大帅府,战龙根本就未曾将之放在心上,更何况,鲜于修礼此刻已率大军出城作战,在城中所剩下的虽然仍有数千人,但却必须守护城防,即使大军压境也全没有什么好怕的,帅府之中,有的是人质,一开始,战龙便选择背水一战,他之所以关上大门,就是为了断去府内外的基本联系。

    “咔……嚓……”帅府前院之中的护卫几乎全都惊动了,近百人自各个角落中拥出,他们之中有许多人亲眼见到战龙震飞那十余名护卫,知道此刻必须动用更多的人。

    战龙的步子极其悠闲,但却很快,跟眼下这群小卒缠个没完那实在没有多大的意思,即使杀死这些人,也不能动摇鲜于修礼的根本,像这种护卫,随便可以抓一大把。这一群人,只能当猎狗用用,放放哨,把把风,根本就无法登上台面。

    战龙在迈步的同时,东出一掌,西击一拳,衣袖翻飞,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住他向前迈步的节奏,反而这些护卫惨叫不迭,更是阵容混乱,溃不成军,不过,这群人显然都极为勇悍,居然不惧生死。

    战龙所过之地,一片狼藉,血溅满地,呼喝声、惨叫声及重物倒塌声,再加上风声,使整个外院一片沸腾。

    惨叫之声更传出很远很远。

    战龙也清楚地感应到,有高手向这边赶来,当他击毙第三十八名护卫之时,已经越过外院,轻松地踏入内院。

    内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古木,看上去极其典雅,琉璃、青砖,更将古朴之风尽展于外,一种静谧而安详的世界,在战龙踏入的那一刻给打破了。

    帅府极大,外院呈环形环抱内院,内院却分东南西北四厢,四厢再围出内庭,内庭又分为几部分,有家眷住所,有帅堂所在,更有寝宫等设置。

    那群护卫,在战龙踏入内院的那一刻,他们就立刻停止了攻击,而是清理战场,更各司其职地回到原先岗位,这似乎是一种默契。

    战龙止步,以衣袖轻轻掸去衣衫上的尘土,但却无法掸去衣衫上的血迹,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动作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做给挡在他面前之人看的。

    此时挡在他面前的才十人,但眼下的十人绝对不像外院的那群废物。

    “你是什么人?”开口相问者正是鲜于修礼最强硬的臂膀铁脚鲜于战胜。

    “凌姑娘在什么地方?快点将她交出来,否则,我定将你这狗屁帅府一把火给烧个精光!鸡犬不留!”战龙狂傲无比地道。

    鲜于战胜呆了一呆,似乎没有想到眼前的对手狂妄得有些近乎疯傻,居然敢在定州城内如此口出狂言,禁不住大感好笑。

    “阁下与那女刺客有什么关系?”鲜于战胜冷冷地道。

    “这个你没有必要知道得太清楚,你只要交出她就行!”战龙依然狂傲至极地道。

    鲜于战胜不屑地笑了笑,向身边的几人打了个眼色,十人的身形立刻散开,成一张弧形大网缓缓张开,将战龙围于中心。

    “哼,老夫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狂的人,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过人之处!”鲜于战胜阴冷地道。

    战龙身上的衣袍无风自鼓,如一层层浪涛在躯体上翻涌,森寒的杀气如涌涨的云朵,向四面八方漫涌开来。

    鲜于战胜望着眼前之人的气势疯涨,立于身前犹如高山岳亭,心头微惊,但在突然之间,他似有所觉,忍不住惊呼道:“你是金蛊神魔田新球?”

    战龙一惊,气势顿灭不少,那九名伺机良久的汉子却绝不想放过任何机会,犹如脱笼猛兽一般向战龙扑到。

    ……

    西厢,在前院和内院东厢被战龙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凌沧海却悠然而入,如同散步和游乐,恬静自然中,多了几分洒脱,虽然有几名护卫前来相阻,但他却在轻松至极的情况下就将之无声无息地放倒,而此时的守卫大部分注意力全都在东厢那喧闹的地方。

    谁也想不到大白天的会有人来帅府捣乱,相对而言,晚上帅府的守卫还要森严一些。

    “沙沙……”凌沧海的耳中传来了一阵扫地的声音。

    望着整洁清爽的地面,竟然仍有人在扫地,而且出现得似乎有些突然。

    凌沧海的眼中闪过两名苍老的驼背老翁,一人一把扫帚在那本已极为干净的地面上用力地扫着。

    凌沧海静静地驻足,眸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寒芒。

    这两个老头虽然并未说话,但凌沧海的直觉告诉他,他们是真正的杀招,真正杀人的人并不需要将刀挂在脖子上。

    “你们也想阻止我?”凌沧海深深地吸了口气,冷冷地望着眼前两个扫地的老者,寒声问道。

    “我们只是负责扫地,任何垃圾都必须清理出去!”其中一名老者微微直起了身子,斜斜望了凌沧海一眼,用喑哑的声音道。

    凌沧海禁不住有些好笑,淡淡地道:“你们这种扫地之人可还真辛苦,我为你们感到悲哀!”

    “谢谢你的善良,其实那全是没有必要的,人的命运所决定,谁也无法改变,我们的命天生就这么苦,当然不能逆天而行,我劝阁下还是何来何从吧!”那一直沉默的老头也挺了挺身,双手拄着扫把悠悠地望了凌沧海一眼,深沉地道。

    “正如你所说,这是命运所定,如果你们能交出四天前那名女刺客,我可以一走了之!”凌沧海淡漠地道。

    “我们是两个下人,只是负责清扫垃圾,对于刺客之类的事,你找错人了!”两名扫地的老者再次拿起扫帚佝偻着腰一下一下地扫起地来,似乎对凌沧海的存在不再加以理会。

    凌沧海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多说无益,眼前的两老者是不可能屈服的,于是大步自一边绕去。

    “呼……”一股强横而霸杀的劲气自其中一把扫帚上疯涌而出,直袭凌沧海的腰际,快捷无伦,这与那老头的佝偻形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任何人都难以相信这老者竟有如此快而利落的身手。

    “啪!”凌沧海反手一掌切出,无声无息,但那划出的弧迹之中,似乎带着极淡极淡的一层紫气。

    手掌正好切在那把扫帚的帚头之上,发出一声极为清脆的交击声。

    “咝咝……”帚头之上的竹枝犹如柄柄软剑,倒缠凌沧海的手掌,更散发出缕缕锋锐的剑气。

    凌沧海微惊,另一把扫帚却如巨斧般无声无息切斩向他的腋下,锐利无伦的气劲全都凝敛于根根竹枝上。

    “嗯,这才有些味道!”凌沧海丝毫不惧,右掌紧贴帚头平削如刀,紫气大盛,隐现一柄朦胧的气刀。

    “哧……”那如软剑般的帚头似乎受不了对方无坚不摧的气刀之切削,竟零零散散地洒落数十根竹枝。

    凌沧海身形微微一旋,衣袖拂出,如一团乌云紧裹那自腋下攻至的扫帚帚头,同时撤步,反身向那老者的怀中撞去。

    “砰……”扫帚把柄在一声爆响之下,竟然裂成两半,一缕青幽暗淡的电芒暴射而出,直奔凌沧海的咽喉。

    那是剑,一柄锋利杀人的剑,而剑的主人,就是攻向凌沧海腋下的那名佝偻的老者,那驼背弯腰的扫地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