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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万僧朝圣
葛家庄乃北国三庄之一,其势力遍布天下,在葛荣起兵之后,更无人敢触其虎须,隐隐有独霸北国之势,但万事均无绝对,今日葛家庄外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之事——
“我要见蔡伤,让他出来!”
葛家庄的大门口已经倒下了一堆人,当薛三赶出来的时候,已有近百人围在大院中,却是围着一个高大威猛的和尚。
“三爷来了!三爷来了!”有人在低喊,四周还聚集了一百多名弓箭手,而这一切却只是围着一个人。
“你们葛家庄有什么了不起,只会倚多为胜,即使人再多和尚也不怕,快叫蔡伤出来,和尚要与他比武,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天下第一!”那和尚大叫大嚷道。
院子里的呻吟声和大门外联成了一片,只让薛三入耳惊心。
这和尚胆敢独闯葛家庄,而且还伤了这么多人,其武功也的确可怕至极。
“你先闯过七十二天罡阵再说吧!”说话的是葛大,他在一旁有些紧张地望着那旋动如飞的大阵。
薛三暗暗心惊,来人居然能劳动七十二天罡阵,而且在强大的攻势下,居然能开口大叫大嚷,看来七十二天罡阵也不一定困得住他。不过这和尚并不敢再飞身跃起,因为四周环伺着一百多弓箭手,只要他跃身而起,就会立刻成为活靶子。
院子四周零零散散落下不少箭矢,想来是弓箭手射杀这和尚所致。
“三爷,这老和尚一来就嚷着要见老爷子,众兄弟怎么也阻拦不住,连二十八宿大阵也给破了,无名三十和无名二十八亦敌不过他两招,看来这七十二天罡阵也困不了他多久,你看该怎么办?”葛大有些焦灼地问道。
薛三大惊,道:“三十和二十八呢?”
“他们被兄弟们扶去养伤了。”葛大无可奈何地道。
薛三做声不得,心道:“若是连无名二十八和无名三十都不是对方两招之敌的话,那其武功只怕唯有庄主和老爷子才能够制住他了,可是目前庄主和老爷子都不在庄中,那可如何是好?”
那和尚在七十二天罡阵中左冲右突,却也闯不出来,七十二名好手,此进彼退,若不竭之潮水,更旋动出招,使得中心成一个巨大的气流旋涡,阵中之人压力几乎增强十倍,饶是和尚武功盖世,一时也无法应付七十二名好手的联手攻击。
“可知他的来历?”薛三吸了口凉气问道。
“不知道,他自称达摩,其他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葛大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先将受伤的兄弟们带去养伤再说吧,这七十二天罡阵还可困他一时,立刻通知各处做好防备,防止他有同党入庄捣乱!”薛三急忙吩咐道。
“我这就去,夫人哪里要不要派人前去?”葛大问道。
“不用,那里有十四、十八、十九及三十二守护着,公子也在那里,这和尚前去那里只是自寻死路!”薛三极为放心地道。
“公子的伤还没有痊愈呢。”葛大惊道。
“已无大碍,今日公子心情似乎很好,夫人心情也不错,最好是不要去惊扰他们。”
“你们不要逼我,我和尚不想大开杀戒,也不想伤太多的人,只要让蔡伤出来与我一战便行了。若再这样逼我,我可不留情面了,到时伤了人可别怪我……”被困在阵中的达摩似乎极为恼怒,冲不出阵来,也有些心浮气躁。
“快去!”薛三向葛大道了声,这才向阵中的达摩道:“我们家老爷子不在,你这和尚好不懂事,有你这么找人比斗的方式吗?何况我们老爷子是何等身份,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这我不管,我已到少林寺去找过蔡伤,可没见到其人,那么他就一定在葛家庄中,而且那老和尚戒痴也说蔡伤在葛家庄中,出家人不打诳语,蔡伤定在葛家庄中。他若不出来,我就去找!”达摩说话的当儿险些中招,不由急得大怒。
薛三正想说话之时,突闻达摩一声狂吼,身上袈裟若气球一般疾鼓而起,身形陡旋。
“这可怪不得我和尚了!”达摩道了一声,又大喝:“万僧朝圣!”
一股疯狂的气旋自七十二天罡阵中向外旋出。
达摩竟似乎突然消失了,而七十二天罡阵中这时奇异般地升起了一团云彩。
薛三身距天罡阵有五丈之遥,仍感到一股如潮的气劲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立不足脚跟。
“轰!”七十二天罡阵所凝的气团与那片云彩相撞,大阵竟然裂开一道缝隙,气劲犹如狂泻的山洪般自缝隙中逸出,天地似乎在这一刹那变得不再真实。
泥土之中似乎有一个庞然巨物拱起,那道裂口所对的地面竟突然升起三丈多高的土墙,使得众人眼前一片昏暗。
良久,众人才从惊魂中醒过神来,达摩已经不见了,七十二天罡阵之中再无其人,而阵中那道裂开的缝隙所对的地面竟出现了一个长达四丈、宽三尺、深及一尺的长坑,整整齐齐,犹如有人故意挖掘的一般。长坑的深度自三丈处开始减小,到四丈开外时,已只现一条浅痕了。
薛三也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这和尚功力竟如此深厚,居然可裂开七十二天罡阵而逃,而这个长坑正是七十二天罡阵中的气团与达摩和尚发出的气劲相交所留下的痕迹,眼前情形的确惊人至极。要知道,这七十二天罡阵自练成已来,从来都未曾遇上大敌,因为前来捣乱的人中最厉害的,也都伏尸于二十八宿大阵中,根本没有用到七十二天罡阵的机会。葛荣曾自信地说:“这七十二天罡阵在当今之世,仅少数几个绝世高手可以破开,但那也绝对会付出代价。”而眼下的达摩却是名不见经传,这的确让薛三感到骇异。
“啊……”闷哼、惨叫,由近而远,却自庄内传出,只让薛三脸都变色了。
“快追,那秃驴跑进了庄内!”薛三说着带头向院内直奔。一路上,又有十余名庄中兄弟倒地呻吟,还好,达摩并未施下重手,只伤不杀。
那些布在阵外的弓箭手们也如梦初醒,发动七十二天罡阵的兄弟们并未受伤,只是他们被内外劲气的强冲后,所受的震荡比别人更深一些,此刻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冀州,是葛家军的兵力中心,葛家庄就像是皇宫内院一般,里面不仅院落众多,而且极为宽广,小桥、流水、校场,甚至可在庄中跑马,葛家庄纵横各有三十里,可谓是天下第一大庄。
葛荣起兵之后,再将葛家庄的外围扩建,此刻的面积绝对不比皇宫小,里面更住有千余名护卫,对于葛家庄来说,完全能作为一座城池。攻可攻,退可守,与守城之军各成一系,庄中更是好手如云。因此,从来都没有人敢在老虎嘴上拔毛,招惹葛家庄。更没有人能够闯过外围大院,可这次却是例外。
唯一的例外是由达摩这位异域武痴所造成的。
“蔡伤,你出来……”达摩纵跃于葛家庄中,并不与那些护卫正面交锋,也不想被这些人缠着。不过,他此次前来,虽是找蔡伤比武,但也是来寻找佛缘。所以,他对这些护卫出手并不狠,留有极大的余地,大多是被点住穴道,要么受了些轻伤。
箭矢横飞,但却无法伤及达摩,劲箭被他一扫便悉数落地,可是达摩也暗自心惊,刚才那七十二天罡阵只震得他心血浮涌,掌心浸汗。此刻犹未能平复过来,心中暗呼厉害。
葛家庄的院落的确极多,达摩的身法虽快,也无法一一穿过,而身后的反而追兵越来越多。片刻之间,他的身后竟有数百人奋力追击,看每人奔行的速度竟然全都是一群经过严格训练的好手,这大概就是葛家庄的根底吧!
达摩心下骇然,即使自己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是这数百好手的对手,其中更有几条身影捷若矫龙,奔行如风,一看就知是顶级高手,要是被这些人追上,那还得了?到时只怕连脱身的机会也没有。
达摩不再喊叫,只知道四处乱窜,穿阁翻院。
葛家庄中的护卫却人声鼎沸,人人都恨不得将这鬼和尚碎尸万段,他竟然如此目中无人,在葛家庄中如此横冲直撞,这对于葛家庄的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什么人,胆敢擅闯‘香梅园’?”一声冷喝传入达摩的耳中。
达摩目光扫了一下,只见两名护卫守在一个圆拱门之伴,倒颇有几分气势,而此刻身后追兵越来越多,他可顾不了这么多,管你什么园,他照闯不误,也不吱声,身形掠起,急欲自墙头翻过。
“大胆!”两声暴喝同时响起,刀风破空。
达摩刚刚起身,两道寒芒已经当头罩下,速度之快和劲道之猛倒也不容小觑,达摩身形在空中一扭,两爪探出,竟然向两道刀芒上抓去。
弧光一绕,刀锋疾偏,转切达摩的下身,对方运刀之灵活似出乎达摩的意料之外,不过这些还不放在达摩的眼中。
“啪啪!”达摩的双腿神奇一缩,像是一下子缩入了体内,而两只草鞋底准确无误地踏在刀面上,使他下坠的身体顿在空中,不仅如此,更借力向院子之中翻飞而入。
那两名护卫身子一沉,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那沉重的压力使他们体内气血翻涌,更可怕的,却是对方那诡秘莫测的缩腿之法,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功夫。
达摩身形跃落院中,一股清淡而怡神的梅香扑鼻而来,院中那些怒放的红梅,如云彩一般轻浮于空中,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有着一种足以让人心旷神怡之感。
“哇,好美!”达摩禁不住赞叹了一声,深深吸了口气,那清新淡雅的香气使他有一种身置世外净土的清静之感。
不,不止这花香,也不止那清新怡人的感觉,还有一种与这个世界极不协调的气息。
那是杀气,不浓,淡淡的,若山间溪流涓涓而过,但这毕竟是杀气。
达摩的眼睛暴出一团亮光,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到真正的高手存在,那是一种含而不发、自然恬静的气机。
香梅园中有高手,“难道就是蔡伤?”达摩心中这么想着。
“梅香静地,不欢迎外来之人,和尚,你出去吧。”一个极为平和而又十分轻缓的声音自梅林深处传来。
外面鼎沸的人声至梅林外便不再喧闹,似乎怕惊扰了梅林中人的清静,但嘈杂的低语之声依然清晰可闻。
达摩的目光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两个年轻人并肩而立,身后更紧跟着四名装束极为朴素的汉子。
六人身上自然散发着一丝一缕淡淡的杀气,每个人看上去就像拥有着豹子一般的活力。
“蔡伤可在里面?让他出来跟我比武,有人说他的武功天下第一,我和尚很想见识见识中土武学的最高境界。”达摩沉声道,他并没有退出的打算,再说即使退出梅林,也无路可走,只会是死路一条。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再怎么可怕,也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何况,众护卫之中更杂有许多高手。
那两个年轻人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慢怒,但依然极为平静地扫了达摩一眼,在达摩两丈之外立定,两人呈犄角竟默契地封住了达摩的两个方位。
达摩眼中暴出奇光,立刻收起小觑之心,眼前这两个年轻人虽然没有作出任何表示,但那不经意的一站,便表现出了非凡的气势,至少,他们对武学的理解,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年龄的限制。
虽然达摩功力绝世,可依然深切地感觉到眼前两个年轻人暴散出来的杀气。
这两个年轻人,正是三子和蔡新元。
“和尚倒是很有气魄,也很有胆色,但这却不应是一个出家人所应该具备的。”三子淡淡地望了达摩一眼,目光如刀。
达摩并不为之所动,不过,心中也暗惊这年轻人的功力之高。当然,三子的话正说中了他的心病,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贫僧正是因为无法静下佛心,武念太痴,才会被师尊遣入中土寻找佛缘,又闻中土武学百家争鸣,自然想会遍天下高手了。”
三子笑了笑,蔡新元却神情始终冷若冰水,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
“那和尚不妨先试试我俩如何?”三子说着身子悠然越过两丈距离,刀,已经出现在达摩的身前。
“好!”达摩忍不住赞道。
三子的刀快,达摩的身法更快,犹如游鱼般自刀锋之上滑向一边,同时伸指斜点三子的腋下,但他却发现了一柄剑。
无声无息的剑,却是蔡新元的。
剑,并不比刀慢,但却比刀更辛辣。
达摩不得不退,脚步犹如风轮一般错杂,他不能击出那一指,但三子却可以回刀,划出一道玄奇而惊心动魄的弧度。
只一刀,简简单单的一刀,却包含着刀中所有应该隐藏的玄机。
其实,这不应该算是刀招,而是一种意境。
达摩并不惧刀,可这种意境却已经威胁到了他,因此,他才会退。
三子的刀斩空,蔡新元的剑同样刺空,这是个意外,在三子和蔡新元看来,应该是个意外。当他们两件兵刃落空的那一刹间,达摩的双掌已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达摩的攻击似乎完全不受人体的限制,后退与反击竟然没有半点规律可寻,是那般不可思议。
三子和蔡新元并不是庸手,在兵刃一落空的当儿,他们就已经准备了后着。
三子和蔡新元也同样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转换了一个位置,自相反方向各出刀剑!
虚空之中,剑花如雪,刀却似是雪花之中的一块透明的物体,不过那激起的劲风却让剑花舞动更狂。
“叮叮……”达摩手指一阵乱弹,身子逼近,三子和蔡新元退了几步,他们的功力与达摩的确相差了一个级别,虽然他们的武功在江湖中鲜有敌手,可达摩那来自异域的绝学让他们一时也难以应付。
那日,达摩以一敌七,才被彭连虎诸人占了上风,虽然那时候彭连虎诸人的功力所余不到五成,又是极度疲惫之际,但也充分显示出达摩的可怕之处。此刻,三子和蔡新元虽然精神饱满,斗志极盛,可与那七大高手伤疲之后的联手相比,绝不会占到丝毫便宜,若非达摩在破除二十八宿阵和七十二天罡阵时功力虚耗不少,只怕第一招也不会退后几步。
“厉害,厉害,如此年轻竟这般厉害,中原难怪会有那么多高手!”达摩一击即退道。
三子和蔡新元相视望了一眼,刚才达摩竟以手指直迎他们的刃锋,还将两人击退,的确让他们有些心惊。
“这是什么指法?”三子和蔡新元同时惊问道。
“这是佛门中的‘多罗伽叶指’,你们这又是什么武功?”达摩有些讶然地问道。
“杀敌之招并无名。”三子笑了笑道。
“杀敌之招并无名?哈哈……好招,好招!无名之招方能起到无迹可循之效,了不起,年轻人!”达摩一愣,旋又笑了起来。
“和尚,我看你还是请回吧,如今你气脉没有平复,今日之战,定是凶多吉少。”三子心知这和尚十分厉害,以他和蔡新元的武功,并不能够拦住对方。虽然也不至于败得很惨,但如果这样斗下去,定会伤及许多无辜,何况这和尚如果作困兽之斗,以他的武功的确十分可怕。同时三子也并不想让这古怪的和尚去打扰胡秀玲的清静,是以,才会作此让步。
“我和尚向来十分倔犟,今日前来寻找蔡伤,要是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那怎么行?何况我感觉到他就在林子里,你们去把他叫出来,他是不是看不起我和尚?”达摩不依地道。
“如果和尚你定要这么固执,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好对你不客气了。”三子冷冷地道,刀身同时轻轻扬起。
一股森冷的杀意自刀锋狂涌而出。
梅枝轻舞,如一波波红云翻涌,十分美观,香气四散,渗透于虚空中每一寸空间。
蔡新元的剑却先刀而出,就像一溜火光擦破虚空,穿透森冷的杀意,径直向达摩的面门射到,不再有半分容让。
“好剑!”达摩轻赞道,同时双手缠交而出,像是一条麻花,怪异莫名。但蔡新元并不为之所动,也根本不会在意太多。
武学之道,无论你的功夫再怪,其目的仍只是在于击倒对方。
蔡新元的剑招本就只是把握着剑意,而并无固定的剑招,随机而动的招式才是最可怕的招式,因为它根本就没有破绽,但达摩的招式并非只是怪,而且其威力的可怕程度让人难以想象!
蔡新元的剑竟刺入了达摩交缠的手臂之间,那便像是一个无底的涵洞,交缠的气旋,使得剑身根本不受蔡新元控制。
三子此时出刀了,大开大豁,简单而利落,根本没有任何花巧,因为他知道,那对于达摩来说是已全无用处。
刀风拖起一声锐啸,似乎将空气尽数撕裂,直切入达摩那交缠的气旋之中。
“呼!”达摩的双臂骤分,交缠的气劲,倒涌而出,同时错步而上,双臂自剑身和刀身滑过,准确无比地钳住三子和蔡新元的手腕,但达摩也在同时变了脸色,他紧接着面对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在达摩正准备用力夺取对方兵刃之时,他竟骇然发现又有一刀一剑出现于虚空之中!
刀,是蔡新元的刀;剑,是三子的剑。不错,三子和蔡新元握住兵器的右手的确被达摩扣住无法动弹,但他们还有另一只手!
那是左手,三子的左手与蔡新元的左手。
三子的剑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是从哪里跃出的,就像是自异度空间破空而至,快、刁、狠,正是这一剑的主要特征,而蔡新元的刀也同样像是变戏法般切出,霸、猛、准也便是这一刀的意境。
这的确出乎达摩的意料之外,而且两人刀与剑的配合无比默契,似乎他们手中的刀与剑天生就是一对。
当然,三子和蔡新元也同样可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只不过蔡新元自小就不太喜欢说话,因此,与三子的感情,不如三子和蔡风、长生那般深厚而已,但两人一同跟随黄海习剑,跟随蔡伤练刀,也就使得两人的功夫几乎如出一辙,双手都能灵活无比地使用剑招刀式,这也往往成为他们的撒手锏。
“咝咝……”达摩的僧袍划破两道口子,轻敌之下,险些吃了大亏,只让达摩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他撤退的速度的确够快,并未被这一刀一剑夺去老命。
三子和蔡新元同样也是震惊无比,这怪和尚的武功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之外,但他们并不会因此而收手,绝不给达摩任何喘气的机会,一击不中,四件兵刃再至,犹如四名高手同时出击,四件兵刃,四种不同的招式,只让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达摩被逼得连连后退,竟达七步之多。
疾退七步,他才总算缓过了一口气,但一时之间竟也察觉不出三子和蔡新元联手的破绽所在,只得再次使出那式“万僧朝圣”。
三子和蔡新元吃了一惊,在刹那之间,他们只感到无与伦比的压力自达摩膨胀的袈裟中传出,而达摩在刹那间也化成了一片飞旋的云彩向他们罩来。
三子与蔡新元同时一声暴吼,两人也将各自罩于一幕强烈的光影中,无数的刀光剑影似乎充塞了每一寸虚空。
“轰……”爆响十分密集,四射的气旋激得满树梅花缤纷飘落,如蹿舞于林间的彩蛾,蔚为壮观。
三子和蔡新元各自发出一声闷哼,踉跄连退数步,直至撞到一棵梅树上才停住脚步,却险些撞折了树身。
达摩也倒撞在院墙之上,脸色有些发白,但却极为顽强地闪身向林内扑去。
一直守在旁边的无名十四诸人立刻跃起,一张强大无比的刀网截向达摩,他们并不经常用兵刃,但是今日的达摩太过可怕,连三子和蔡新元两人的联手一击都不能胜他,反而落于下风,这样可怕的人,的确值得他们联手出刀。
达摩因在大门口连破两阵虚耗功力不少,此时又遇上三子和蔡新元两个年轻高手奋力阻挡,再一次耗去不少功力,甚至有些气血浮躁,他知道再不能和这些人缠斗下去了,幸亏院外的护卫不敢进入香梅园,否则只怕此刻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有死路一条。达摩当然不知道,香梅园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的,未经园内之人的允许,除少数人外,其余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擅自入内者格杀勿论!这是葛荣的命令,但无论怎么说,单凭园内的几名高手,便有足够的能力对付达摩。
无名十四诸人刚刚出手,达摩就已经知道了其可怕之处,因此,他作了一个决定,那就是避而不战。
达摩只想见识一下那始终不肯露面的蔡伤,这些人却极力相阻,使他更加确信蔡伤就在这香梅园中。他所感觉到的那位绝顶高手的气息,如不是蔡伤所发,还会有谁?
因此,他错步避开无名十四诸人的刀。
达摩不想战,无名十四诸人虽然厉害,但对达摩那怪异的身法也是无可奈何,因为他们在速度上较之对方仍差一筹。
无名十四、无名三十二诸人的刀全部落空,所斩的,只是达摩的虚影,真正的达摩,已踏着缤纷下落的梅花向林子深处逸去。
三子和蔡新元对望了一眼,忙向达摩追去。
达摩行了二十余丈,方到香梅园的内院大门,这片梅林也的确够大。
“和尚,止步吧!”一声浑重的低喝响在达摩的耳畔。
达摩一惊,自这声音中,他可以感觉到来人的功力还在那两个年轻人之上,禁不住停下步来,暗惊葛家庄中高手如云,一波比一波厉害,忖道:“难怪葛家庄能够名震中土,单凭这些层出不穷的高手就足以让任何人无法抗拒。”达摩初入中土,所闻最多的就是葛家庄,更有人传言葛家庄是江湖上势力最大的,也是最为高深莫测的地方。今日一见,他才知道果然名不虚传。
“铁叔,蔡叔,让他进来吧。”内院传出一声淡然而优雅的声音,自语音中可以很清晰地体会到那份恬静、自信的心境。
达摩心头再动,因为他听出说话者只是一个年轻人,虽然未与这年轻人谋过面,但他却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年轻人会是他今日所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
“他是谁?蔡伤难道会有这么年轻的声音?抑或蔡伤本就是个年轻人?”达摩想着,不经意间缓步踏入内院。
内院,依然梅香隐隐,几朵蜡梅怒放于枝头,如在枝头上洒了一层雪绒,与院外的红梅形成另一种鲜明的对比,更增添了无尽的恬静之意。
最先映入达摩眼中的是两个年龄与他相仿的中年人,二人就像是两棵古树,那种饱经沧桑之感展露无遗。
达摩的目光扫过两人,对方的回应只是冷冷一瞥,但那两人的一瞥犹如剑芒扫过,展示出他们无比深厚的功力。
达摩暗自叫苦不迭,他此刻的确已经深陷入虎穴之中,即使目前他的功力并未损耗多少,若想胜过眼前两位中年人的联手一击也非易事。看来中土的门派比他想象之中要可怕得多,他似乎更没有想到葛家庄竟会如此大,庭院如此多,连天竺烂陀寺与其相比也犹有不及之处。
“大师远来是客,何不静坐稍观几局呢?”那极为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
达摩的目光穿过那两个立在门口的中年人,落在两株梅树之间的几个人身上。
一个雕工极为精细,也极为光滑的木台之上,黑白棋子分明,一位雍容华贵且美如仙子的妇人正和一弱冠少年对弈,在一旁尚立着两位绝世丽人,那种温馨和甜蜜的感觉表露无遗。
“定芳,去为大师搬张椅子来;贵琴,你去为大师倒杯茶。”那少年一边下子一边轻柔地吩咐道。
达摩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阿风,这和尚……”三子和蔡新元也追了进来,正要开口,却被那少年挥手制止。
三子和蔡新元面上微有不忿,但却似乎极听那少年的话,并不出声。
“大师请坐!”那被唤作定芳的美人极其温和地道,放下一张红木大椅,然后立在华贵妇人身后。
“哈……风儿,娘想到破解的方法了!”那华贵妇人似乎一下子从闷局中走了出来,以一种慈祥而优雅无伦的调子轻笑道,语气之中自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仪。
那少年露出一个极为潇洒的笑容,扭头向达摩不经意地望了一眼。
达摩心头一震,那少年的眼神似乎是空洞一片,抑或是深邃到了一种虚无的境界,更似乎装着整个天空,整个宇宙,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种博大而虚无的情怀,甚至是一种禅机的明悟。
达摩不由自主地坐在那张红木椅子上,眼前的一男一女似乎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仪。
“大师不是中土人?”少年淡然问道。
“施主所猜甚是,贫僧自遥远的西方天竺而来。”达摩并没有隐瞒来历。
“哦,大师来自天竺,岂不是和当年佛陀大师出自同一地方?”那位华贵妇人讶然问道。
达摩一震,惊喜地问道:“女施主也知道我佛陀师伯的事?”
“哦,原来佛陀大师是你师伯,不知大师如何称呼?”少年讶然问道。
“贫僧法号达摩。”达摩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道。
“哈哈,我看大师与佛陀相比,佛心只怕相差有十万八千里之多了。”少年笑了笑,再悠然地落下一颗白子,接着道:“娘,小心了,我再断。”
“大师,请用茶。”那被称作贵琴的女子正是颜礼敬的女儿颜贵琴,而这少年就是蔡风,与之弈棋的华贵妇人乃当今太后胡秀玲,胡秀玲身后的年轻美少妇便是蔡风的妻子元定芳。
“多谢女施主!”达摩谢道。
胡秀玲并不关心达摩之事,三子和蔡新元如一杆标枪般立在蔡风身后,而那两个中年汉子则挺立于胡秀玲之后,足以应付任何变故。
那两名守门的中年人正是铁异游和蔡艳龙。
达摩更知道,他周围的数人,的确有足够的能力让他永不得超生,只要稍有异动,就会立刻遭到对方无情的攻击,这一点是绝对不容任何人置疑的。
“风儿的棋技越来越高明了,娘这一局又输了。”胡秀玲优雅地笑了笑,慈祥而欣然地道。
“娘是无心在棋局之上而已。”蔡风似乎看出了胡秀玲的心思,笑道。
“你就是天下第一刀蔡伤?”达摩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蔡风,疑问道。
蔡风大感好笑,望了达摩一眼,悠然道:“不,我是他的儿子。”
达摩也吃了一惊,讶然惊问道:“你是他的儿子?”
“难道这很奇怪吗?”蔡风反问道。
达摩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突然问道:“蔡伤呢?”
蔡风眼中突地厉芒一闪,向元定芳轻声吩咐道:“送娘回房休息。”
元定芳乖巧地扶起胡秀玲,与颜贵琴三人向那装饰极为华丽的屋子走去。
达摩深深吸了口气,淡然宣了声佛号,道:“和尚今次前来葛家庄并无恶意,只是想向中原最厉害的刀客讨教几招武学而已,蔡公子还请别误会。”
蔡风笑了笑,道:“如果我误会了,你根本就进不了这座内院,只不过,我爹此刻并不在庄中。”
“哦,那他去了哪里?”达摩急切地问道。
“大师不觉得自己与佛心已经偏离了很远吗?”蔡风悠然反问道。
达摩一愣,蔡风又接着道:“大师不仅与佛心偏离太远,而且也偏离了武道的正轨,习武之人,重在修心与练神,与佛家所说的禅定同出一辙,高手之心,天塌不惊,此刻大师却心浮气躁,如何能战?”
达摩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更觉得奇怪,他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一刻竟如此心浮气躁,根本无法平息内气,而蔡风的每一句话都似乎切中他的要害。
达摩禁不住回想起自己入庄这一路的情节,在入庄前,他仍是能够保持心若止水的境界,可是突破七十二天罡阵之后,便似乎再也无法保持那种平衡的心境,仿佛体内总有一股涌动的气潮,扰得他心浮气躁。想到这里,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心头也禁不住感到骇然。
“大师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吗?”蔡风端起一杯快凉了的香茗浅饮了一口,淡然道。
“七十二天罡阵?”达摩有些吃惊地问道。
“不错,大师是明白人,一点就通。没有人能在闯出七十二天罡阵后七十二个时辰内平复心境,七十二天罡阵聚天地纯阳罡气于一阵之中,任你功力再高,也无法阻止正气入侵,幸亏大师心术端正,善意存于胸腔,否则此刻你不只是气脉混乱,心意浮躁了,而是罡气蚀脉,痛不欲生,眼下至少需要三个时辰平息罡气,再以七十二个时辰将天地间天罡正气调顺抑或排出体外,才能够得以恢复本元。因此,在六天之内,大师根本就不宜挑战任何高手!”蔡风极为淡然地道。
达摩不由得呆了一呆,七十二天罡阵的可怕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其厉害之处居然不下于当时对敌时的攻击,更可怕的却是它能扰乱一个高手的心境。
“我不信!”达摩神情一变,紧盯着蔡风,沉声道。
蔡风淡然一笑,道:“你如想战我爹,就先胜了我再说,我会让大师输得心服口服!”
达摩并不答话,手掌在木台上一按,那黑白棋子若注入了生命般,疾飞而起,直扑蔡风面门。
蔡风洒然一笑,悠然出掌,一股凌厉无比的气刀自掌缘而出,奔腾激涌的气旋,似使虚空塌出一个黑洞,树上的梅花纷纷而落,更若群蜂乱舞,应气而动,向蔡风的掌劲之中旋舞聚集。
黑白棋子更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所缠,纷纷凝于蔡风的掌缘。
花香扑鼻,淡淡而清幽的香气,素洁而娇弱的梅花,在这一刻却成了利器,似乎是无坚不摧的利器。
一柄刀,杀人的刀,凝于蔡风的掌缘,有形有色。
达摩面现讶然,但却不得不变招,那凌厉无匹的气刀是那么实在,那般可怕,更产生出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虽然这只是一柄以花凝成的刀,但同样具备招魂夺命的力量!
“小心了!”蔡风的声音是那般优雅而生动,他似乎完全可以捕捉到达摩的那丝破绽,心灵的破绽,这是因为他体内的罡气在作怪。
达摩以最快的速度交叉两手成拳,十指朝外,呈现佛家武学的外缚印,再连续变幻拳势,直到变幻为转天佛印,方挟雷霆劲力朝那柄花刀击撞而去!
“轰!”花刀碎成一片迷茫的雾,两股真气激荡之下,竟使中间的木台碎裂成残片。
达摩身躯摇晃之余却见一柄怪异的剑已经逼临咽喉,锋锐的剑气透过肌肤直入。
其实,那并不是一柄剑,只是一只无名小指,蔡风的无名小指!
达摩大惊,手印立刻解散,化成“多罗伽叶指”,千丝万缕的指劲交缠于虚空,似乎是想将蔡风的剑指阻住。
剑指突然顿在空中,一颤之下,化作千万朵兰花绽放,其动作有种说不出的潇洒和利落,更隐泛出一层淡淡的雾气。
“哧……”“嘭!”达摩一声闷哼,身后的红木大椅居然裂成碎片,仓皇而退。
蔡风的杀招并不是手,而是脚!这也正是达摩心灵空隙的所在之处。
达摩的气机没有一丝能逃过蔡风那敏锐的触觉,其实,两人的气机早在达摩踏入院子的那一刻便紧紧相联,同是绝顶高手,但一个无心,一个有心,胜负自然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