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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择手段
“叮叮……”一串细碎的铃声响起,划破了空山的寂静。
凌通若被蝎子蜇了一般,猛然睁开眼睛,伸手一抓身边的弓,飞掠而出。
难道是敌人又一次大举来犯?这是毫无疑问的,凌通所布置的铃铛就是为了防范这群普通追兵,对那些高手并无用处,此刻铃铛一响,自然就是敌人大举来犯。
萧灵差点就与凌通撞个满怀,一脸惊慌之色,没等凌通说话便抢着道:“他们大举进攻,怎么办?”
“别急,我们不会有事的。”凌通拍了一下萧灵的肩膀安慰道,但心中着实吃惊,他很明白,对方已经不惜一切代价要置萧衍于死地,他们已经等不及明天,也不会等到明天。
若说以数十人对付对方数百人,那全是纸上谈兵,根本就不可能取胜,因此唯一的方法,只能智取。不过,自己的人幸亏占着山高之利,居高临下的优势对于敌人来说,绝对是极厉害的杀招。
那细线铃铛所布极远,也就是为了让众亲兵早作准备。不过幸亏这座山头只可能由三面受攻,而非四面皆敌,三面之中更有两面绝对不利于攻击,是以,威胁最大的只有一面。
众亲兵早就守在这三面的山口之上,望着狂拥而上的贼兵,人人都脸色铁青,他们本是皇族一系,多是萧家之人,为萧衍卖命,是他们最大的光荣,因此,他们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山口之处堆放了大小许多石头和断木,这种重型的攻击工具也能在山间发挥极大的功效,山上的树木被凌通命人给砍了,甚至连灌木也一样,这就便于山上之人对山下进行攻击。
众贼兵触动了铃铛,立刻知道不好,但却必须攻击,这是命令!不过,他们早已泄了锐气,被凌通两道机关给吓怕了,更是刚刚拉完肚子,几乎都拉得虚脱过去,哪里还会有斗志?
凌通望着冲上来的敌人,不由得发出一阵冷笑,将手一挥,数十支劲箭齐发,杀伤力之大,立刻使那些毫无斗志的人倒下一大堆。劲箭不断地射出,满天如蝗虫一般,交错纵横。
众王府家将更将火把向山下扔,尽量将山下的景况照亮,使敌人的身形完全暴露在视线之中,这样便可使他们无迹可遁,而山上却暗淡无光,占着地利的绝对优势,凌通等人虽然在人数上失利,但对方一时绝难攻上,而且那些掷下的火把,遇上干枯的野草和灌木,很快就会燃烧,再加晚上风势不小,这样一烧,更使得贼兵心慌意乱,斗志全消。
“谁要是能摘下萧衍的狗头,赏银一万两!”不知是谁在山坡下高呼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贼兵果然个个奋勇而上,自火堆上跳跃而过,斗志大增。
“摘下对方任何人的一颗脑袋,赏银二十两!”此声传来,却让凌通发现了那人的位置。
凌通杀意暴升,开弓放箭,火光之中几乎无法看清箭的影子。
并没有射中对方,那人竟奇迹般以两根指头夹住洞金裂石的一箭,手法之准之快,让凌通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人不屑地将箭甩在地上,冷冷的目光自十余丈之外瞟向凌通,竟若刀子一般锋利。
凌通清晰地捕捉到对方眼神中的杀意,那种杀意竟似乎不受空间的限制,远远地传送至凌通心头。
凌通暗自心惊,对方军中竟还有这般高手,的确是不能不防,心想:“刚才那三人要是如这人一般,只怕自己早已见不到这种场面了。”
那些贼兵似乎再也不畏生死,踩着同伴的尸体无畏地上冲,为了一万两银子而拼命,也的确,一万两银子,一个普通家庭用两辈子也用不完,他们怎会不为之拼命?
这一轮劲箭攻击让对方死伤的人数绝对不下三百四人,但对方的人仍像是蚁群一般拥上。
凌通这次所备之箭虽多,但似乎也有些不够用,而众贼兵显然不止最初所估计的近千人,而定是后来又有贼兵自各地会聚而至,助燃了敌人的气焰和力量。
凌通竟有些后悔在对方受到第二关所扰之时,未曾冲出重围,但那时候冲出去,也许会与这群后补的追兵碰个正着,那时恐怕只会更为不利。
“放石头、滚木!”凌通大喝一声。
众王府亲兵立刻有一部分人放下弓箭,运臂如飞,将磨盘大的石头抛下众贼兵的人群中,那巨大的粗木,以横扫千军万马之势直撞而下,声势之骇人,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呀……”惨叫声更烈,这种滚木、大石的杀伤力之大比之弓箭更有过之,更能有效地阻住对方的冲势,无论是在心理压力抑或是气势上,都产生了无法想象的作用,更配以劲箭,几乎使这些人毫无寸进,死伤无数。
凌通本来还在担心,但此刻却放心不少,照这样下去,对方的伤亡会越来越大,就算有数千人,也绝对无济于事。
凌通此刻死守山头,居高临下,使敌人仰攻,未战已先处于不利之势,虽以几十倍的兵力,却不能占得半点优势,更因士气早灭,优劣立判。
凌通正得意之时,竟发现他后方的营帐居然起了火,不由得大惊!
“想不到堂堂尔朱家主也会在这种地方出现。”梦醒并没有回答彭连虎的问话,只是淡淡地语带揶揄地道。
“哈哈,更想不到的应该是名动江湖的一代左手剑宗师居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尔朱荣的语气也不是很好。
“他们怎会落在你的手中?”彭连虎极为不解地问道,更充满着一股肃杀之意。
“我可以不解释!但我却要告诉你,他们的命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中。”尔朱荣意态轻闲地道。
“你想怎样?”彭连虎吸了口气,静了静心,淡淡问道。
“石中天的事,你不能管!”尔朱荣只迸出这么一句话,但却已经足够直截了当了。
“这是不可能的!”彭连虎的话无比坚决,萧衍的命令比之任何东西都重要,抑或彭连虎更清楚放过石中天将会是怎样一个后果,没有人能够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如果石中天不死,只怕将来死在他手中的人绝对不止这五人而已。
“难道你就不在意这五个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吗?”尔朱荣有些讶然地问道。
“我很在意,我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们的生存,但是我却不能用他们的生命去更换天下正道的覆亡!更不想因为他们而让天下再一次生灵涂炭,大义之下,想他们死亦无憾!”彭连虎眼眶含泪,却语意无比坚定。
“好个大义之下,死亦无憾!彭连虎果然是条汉子!”梦醒忍不住赞道,同时更是战意高昂,目光却透过尔朱荣身边的空间,落在那躺在地下室深处墙边的石中天身上。
那正是石中天,只是此刻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伤太重,抑或是被尔朱荣所制。
“但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人就可以杀得了石中天吗?”尔朱荣歪了歪头,微微有些不屑地问道。
“那并不重要,我们只会尽力,若是尽力了仍无法杀死石中天,那也是天意!”梦醒语意也透出了杀意和战意,和尔朱荣一战终是不可避免的,这也是他期待了很多年的一战,只是他没有想到,与这平生的宿敌相遇时却是在一个暗淡无光的地下室中,靠几支火把摇曳的光亮来决一高下。
蔡伤和尔朱荣,一个用刀,一个用剑,那还可以并存,但他与尔朱荣的矛盾却绝对是无法缓解的,在剑道之上,绝对不可能存在两个第一。虽然他是代表着左手剑的极端,可在世人的无知之下,他始终排在尔朱荣之后,这不能说不是一种悲哀。
“你真的是黄海?”彭连虎微微有些担心地问道,他心中明白,对方是尔朱荣,所代表的乃是与蔡伤刀道极端的另一个极端——剑道之巅!面对这样的对手,任谁都不会有把握,他很清楚地看到过蔡伤的刀法,那是一种天人交相辉映的境界,一种让人无法想象的境界。彭连虎再怎么自信,也不敢自信能接下那一刀。早在十九年前,他就没有躲开蔡伤“怒沧海”的杀式,十九年之后,他依然无法找到破解之法,尽管他的刀道进展一日千里。
尔朱荣能与蔡伤齐名,甚至在二十年前名声更隐隐有盖过蔡伤之势,那么二十年之后的他又会是怎样一种可怕?没有人知道,但彭连虎却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因此,他才会有此一问。
“不错,我就是黄海!”梦醒这次很认真地回答了彭连虎的话,但声音平静得可怕,让人感觉到他在刹那之间就像是一片静谧无边的原始森林,使人无法捉摸、无法感受到他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态。
彭连虎也在刹那间变得十分平静,就像他的刀,默默无声,却散发着浓烈的战意。
“你准备向我挑战?”尔朱荣依然仪态悠闲地望向带着面具的黄海,淡淡地问道。
“这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没有人可以改变这种状况!”黄海不惊不忧地道。
“族王,让我们来与他对对剑!”立在尔朱荣身后的两名老者斜瞥了黄海一眼,恳切地向尔朱荣道(注:尔朱荣乃塞上北秀容川契胡族酋长,是以,他本族之人,皆称之为族王)。
尔朱荣淡淡一笑,道:“也好,就让你们捡上这个大好机会,向这位左手剑的大宗师讨教几招,这对你们剑道的修为定会有一个很大的提高!”
“谢谢族王!”那两名老者面露喜色,同时缓步渡至黄海一丈多远处。
“我叫尔朱情!”“我叫尔朱仇!”两个老者自我介绍道。
“他们在尔朱家族之中称为情仇二佬,乃是我的两大随从。”尔朱荣补充道。
黄海的眸子中露出了一丝不屑,不知是对尔朱荣的做法不屑,抑或是对情仇二佬的不屑。
“能向更高的对手挑战,是我们的荣耀,希望你不要留情!”尔朱情和尔朱仇同时道。
“哈哈……”彭连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在地下室中回荡开来,显得那般阴森和怪异,更让人觉得诧异不解。
尔朱荣和情仇二佬脸色都为之一红,很明显地感觉到彭连虎笑声之中的讥嘲之意。
“是呀,怎么能够留情呢?如果留情了,那一旁观看的人,心中就没有把握了,没有把握怎么办?没有把握就做缩头乌龟,躲在一旁凉快去,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叫人家不留情!”彭连虎连骂带嘲,只使得尔朱荣和情仇二佬脸色铁青,语意之尖刻,的确让人无法忍受。
尔朱荣和情仇二佬何曾受过如此之气,但大敌当前,却绝对不能够动怒,更明白彭连虎乃是想故意激怒他们,以破坏他们心中的平静。
黄海没有说话,但却知道彭连虎的确是为他好。
“黄海,这两个人算我的,我现在手痒得很,就让他们来给我活动活动筋骨吧。”彭连虎毫不客气地向黄海面前一站,豪气干云地道。
黄海明白彭连虎的心意,他对彭连虎也有信心,能在南朝成为第一刀客,自然不会是浪得虚名之辈。在十九年前,他们甚至还有一面之缘,当时正是彭连虎助黄海尽歼尔朱家族的追兵,救回了他的一条性命,因此黄海对彭连虎有着一份发自内心的好感,也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尔朱荣眼见自己的打算被彭连虎一下子给说穿了,心头禁不住大为震怒,但却知道自己生气于事无补,只想让情仇二佬将彭连虎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但同时他也明白,彭连虎是一个绝对不好对付的角色,能够在南朝有这么高的声望,几十年不衰,其刀道自有过人之处,这是不用置疑的。
不过,尔朱荣对彭连虎的一切只是听说而已,但对情仇二佬的实力却是极为熟悉的,是以,他仍是信心十足。
黄海向侧后退了三步,与尔朱荣遥遥相对,他知道,下一刻将会面对他有生以来第二场最为艰苦的挑战。
第一场是在二十余年前,与蔡伤之战,那次他败了,败得心服口服。而眼前之人却是与蔡伤齐名,位列自己之上的另一个绝世高手,因此,他必须将自己的一切调整到最佳状态,在心灵深处,腾出一片属于自己,又宁静无比的天空,那是一种禅的境界。
蔡风心中没来由地一阵不舒服,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下午的时候突然产生,没有任何预兆,他也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无论以后如何,至少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
凌能丽和元定芳都没有休息,陪在蔡风的身边,静静望着天空。
夜色深沉,星光月光皆一片昏暗,凄寒的风,冰凉的露水。
“三子怎么还没有回来?”元定芳似乎有些焦灼地道。
蔡风微微皱起了眉头,道:“不会有事的,天网和如风在一起,即使千军万马中也自会逃脱,别忘了,天下间所有的野狗都会是我们的帮手!”
元定芳回想起那日漫山遍野都是野狗的场面,禁不住释然,那日如此多的野狗,的确是千军万马也无法完全阻止它们的逸散。
“天网它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呢?”凌能丽猜测道。
“我想,应该是有了瑞平和叶媚的行踪了吧。”蔡风估计道。
凌能丽和元定芳全都有些担心,望了望蔡风那微显苍白的脸色,问道:“阿风,你不会是因为这些,才会有所预兆吧?”
蔡风苦笑道:“但愿不是,因为若这是个预兆的话,那定是个凶兆!”
“你现在没事了吗?”元定芳挽着蔡风的手臂,紧偎着,低声有些害怕地问道,那明媚如水的眸子多情地注视着蔡风的眼睛。
“没事,刚才我运功细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大碍,只是……也没什么。”蔡风说到这里又改了语气道。
“只是什么?你说呀,难道连我们都不可以说吗?”元定芳一急,催促道。
“是呀,阿风!”凌能丽也显出无限关切地道。
“我的真气畅通无阻,可是似乎脉象有些不稳定,想来是因为恢复神志不久,解了金蛊神魔的禁制,才会有这些反常现象吧,过一阵子自然会好的。”蔡风也不想作任何隐瞒地道。
凌能丽知道蔡风所说的一定不假,以蔡风的天资,虽只短短的几个月,但对医理的认识之深,已经不浅了。武学之中本就包含着极多的医理,一个在武学上有所成就的人,想学医理,必定一点即通,真正的医道高手,无一不是在武学之上极有成就之人。自扁鹊至华陀,再至葛洪,无一不是绝世高手。医道和武道并不是一种矛盾的对立,而是相辅相成的。
远古的一位大智之人伏羲,聪明绝世,研探乾坤奥妙,从而定出两仪、四象、五行、八卦之说,再洞悉天机,领悟天地两仪生生不息,竟与人体经脉穴位极为吻合,从而创出一套养生长寿、力量足可惊天泣地的绝世武学,天有四肢五行九解三百六十五日,人有四肢五脏九窍三百六十五关节,天地两仪相息互通,阴阳五行相生相成。遵照天时地节修炼,养形可炼精,积精凝聚气,修气汇合神。伏羲根据这种途径,最终悟通天道,身登仙界,被后人尊为大神。
经脉穴位、关节、养生无不是医道之中极为深奥之理,唯熟悉医道中的四肢五脏九窍三百六十五关节之人,才能更快更好地修炼其本身功力,是以,武道和医道本就有着极多相通之处。蔡风本是高手,对这些的了解也不少,学医自然快极,虽然只是短短数月,但其医道已是极精。
凌能丽缓缓将玉指搭在蔡风腕脉上,静感良久,微微皱起眉头,却没有说话。
“怎么了?能丽姐。”元定芳有些担心地问道,她知道凌能丽从小习医,医道比蔡风精多了。
“奇怪!”凌能丽自语道。
“有什么异象吗?”蔡风平静地问道。
“脉象极为不稳,时快时缓,就像是中了毒般,可是又不是中毒,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凌能丽微微有些担忧地道。
“哈哈,这就是了,定是因为解除田新球的禁制不久,积压着的毒素并未排尽,但很快就会恢复的,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后遗症吧。”蔡风笑道。
凌能丽和元定芳一听,也觉得有理,毕竟解除禁制才不过几天时间,自然难免会有一些后遗症,但若是毒素排之不尽,又会怎样呢?两人禁不住又担心起来。
蔡风不由得微微一笑,知道二女在为自己担心,淡然道:“不要紧的,我的体质是经过毒汁泡炼出来的,已是百毒不侵之体,区区毒素根本无济于事,绝对不会有碍的,你们……”说到此处,蔡风突然住口凝神倾听,不再言语,似乎已经发现了一些什么。
“什么事?”凌能丽和元定芳禁不住问道。
“是三子回来了!”蔡风淡然道,他对三子的马蹄声极为熟悉,每个人骑马都似乎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
凌能丽和元定芳松了口气,三子回来了就好,但是否带回了好消息呢?暂时没人知道。
很快,就有几点星火自远处飘来,转眼就很清楚地看到了三子的面容及无名四等几名葛家庄兄弟。
“阿风,快做好准备,我们已经发现了贼人的行踪!”三子人未到,声音已经先一步送出。
蔡风一颤,凌能丽和元定芳也禁不住面露喜色。
“在哪里?是什么人?”三人齐声问道。
“在西十里的河面上,那两艘船应该是晋城叔孙家族的!”三子毫不含糊地回答道。
“什么?”三人同时一惊。
凌通心头的震惊是无法掩饰的,他的确没有想到竟会有敌人自后方潜入,那本是不可能潜入之处,可对方却真真实实地潜了过来,而且还在烧营。
不用凌通吩咐,已有二十余名亲兵向后方扑去,他们绝对不会让贼人逞凶,若是营帐一烧,很多计划就会无法施展,而更重要的却是萧衍失去了屏障的掩护,露出虚实,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但幸亏这二十几个营帐并不是连在一起,若是连在一起,那就会全都跟着付之一炬。
营帐边留守的兄弟并不多,只有十人,但对方也似乎有这么多人,且人人都是极为厉害的硬手,王府中的亲兵虽然厉害,但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那种狼狈之状极为难堪,可王府中的亲兵也全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物,一时之间,竟也没有损伤,却无法保护营帐的安全。
这二十多名亲兵加入战团,方才稳住阵脚,以二对一却也能够抵挡,多余的几人不得不调守后山,这里的确只有高手才能上来,但对方却也已经在山下堵死了这条退路,此刻的他们是四面受敌,的确极为不妙,虽然占着绝对的地利之势,却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
凌通此刻方才明白,对方之所以不顾一切地强攻,甚至是在弄响了铃铛之后还要强攻,定是要完全吸引自己等人的注意力,好让背后的敌人有机可乘。
这一招也的确阴险,如此己方前面分出一半人力之后,攻击力量削弱,而敌人的战意丝毫不减,局势立即吃紧,更有数名兄弟中箭。
凌通心中十分着急,简直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他从来都未曾遇到这种真正战斗的场面,而且双方力量如此悬殊,虽然在猎村之时与马贼相斗,但那时的力量也并不悬殊,而且是由乔三指挥,而眼下的敌人与当初的马贼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人数更是当初马贼的数十倍。这种无法相补的力量之差,本就让凌通头疼,可是此刻仍要去保护别人,又不能够快意搏杀,再说他也是第一次亲身指挥作战,没有经验,此刻倒是真有些心慌了。
面对着当初尔朱送赞等人的追杀,他都没有皱眉,那是因为心头没有挂碍,可此刻因为萧衍而放不开手脚,不能逃也不能战,这种局面,的确不好对付。
对于凌通来说简直是欲哭无泪,此刻内外交煎,他才知道将军和统帅是多么难当,特别是遇到眼前这种情况的统帅。虽然他诡计多端,此刻也像是无计可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望着山下的贼兵渐渐逼近,萧灵也禁不住有些慌了,急道:“怎么办?通哥哥。”说着拉了一下凌通的手臂。
凌通的手一拖,自胸前抹过,却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心中不由一动,喜道:“有了!”说着迅速拿出怀中的硬物,却是一个盛满药粉的小瓷瓶。
“这是干什么?”萧灵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奶奶个儿子,把这些宝贝全给他们吃了,看他们还能不能逞凶!”凌通忍不住将蔡风那句骂人的话又说了出来。
萧灵若有所思地望了望药瓶,却也想不到怎样让那些贼人都吃下这药。
凌通看了看风向,又看了看山上的人,从怀中掏出一大把药丸,吩咐道:“快叫每个兄弟都服一颗,他奶奶个儿子,风是吹向咱们的,只好让大家一起受受罪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萧灵仍有些不解,但对凌通的话却深信不疑,迅速将药丸分给众人。
凌通自怀中将所有的瓷瓶全都掏出,望了望逼近的贼人,又望了望他们身后的火势,运劲将手中的瓷瓶与药丸全都抛了下去,都准确无误地落入火堆之中。
“砰砰……”瓷瓶着地即碎,那些以布巾包着的药丸遇火即燃。
正当众贼人都大不为不解之时,那燃着的火苗竟变成了惨绿色,淡淡的紫烟,四散飘开,顺着风向朝山头飘来。
凌通握了握怀中仅剩的一瓶药粉和药丸,有些舍不得,便又藏入怀中。
山下的三面全都燃起了大火,凌通事先就让人清理了这可能会引火的树木和杂草,火势虽然顺风,却无法烧上山来,但也没有什么退路留给他们。
紫烟最先袭倒的自然是那些正在向山上狂攻的贼兵,只不过片刻之间,那些人就像喝醉了酒一般,东倒西歪,倒下一大片,更有的口吐白沫,形象之怪,令所有贼人都大为心寒。
“好哇,好哇,通哥哥真聪明!”萧灵一激动,忍不住抱住凌通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凌通心中暗叫侥幸。
如此一来,那些贼兵哪里还有斗志?他们早被毒物给吓怕了,凌通的第一道机关和第二道机关,无不是和毒物有关,而这一招更为厉害,杀伤力更大,几种不同的毒物混合在一起燃起的烟雾,使毒性恶烈至极,中者立亡。
凌通此次自猎村出来,带了很多自配的毒物,而一路上更是以配药为乐,身上的药物之多,几乎可以开个小药铺,而此次上琅玡山狩猎,便有采药之心,狩猎只是其目的之一。所以,他的确也准备了许多药物作为配方,没想到这一刻却全都派上了用场,心中的那份兴奋自然是无法比拟的。
山下那个说出赏银之人的眼眶都气绿了,他的功力深厚,全靠一口真气憋着不呼吸,才免于毒烟的侵袭,但却知道,这样绝对支持不了太久,人的功力是有限的,他不敢赌这毒烟会在什么时候停止,他更不敢冲上山头,他自信有这个能力冲上山顶,但那只会走入毒雾的中心,更何况如此一来,自己所面对的只怕是更多高手的围攻,他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一种结局。因此,他只能有一个决定,那就是含恨而退,此乃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他也从没想到毒可以这样用法。
“退!”那人不得不发出这样一声没有办法的指令,但可惜的是响应之人并没有几个,抑或是有些人有心而无力。
见此情景,山头上苦守的王府亲兵便若得到了新生般欢呼起来,同时立刻有人加入对付那些放火之人的战团,换下正自苦战的众亲兵服用凌通所配的避毒丹。
萧灵早就将避毒丹准备好了,当紫烟掠过之时,贼兵本就已经被攻得手足无措,哪还有力气运功避毒?一个个都若喝醉了酒般软绵绵的,根本就无法抗拒这群王府亲兵的攻击,瞬即毫无抵抗力地死在乱刀之下。
谁也想不到结局竟会是这样,连凌通也无法预料,但这似乎是一个极为理想的结局。
那些亲兵立刻有人下到山坡拾回劲箭,箭是他们远攻的唯一利器,没有远攻的箭矢,就只得近身肉搏,而这却是一种最为愚蠢的做法。以少胜多,也唯有劲箭可助。
萧衍自然也想不到会有这种结果,这样一来,竟让对方在此役中死伤七八百人,几乎损失了百分之八十的兵力,己方能以六十余人杀退对方一千多人,的确是凌通感到骄傲的本钱。
萧衍难得有休歇两个时辰的机会,在叶倩香的协助下,伤势也得到了控制,至少没有刚开始那般痛苦。
由于风向的原因,火势蔓延得极慢,但却仍然将敌军阻隔开来,而那些毒物也不是烧之不尽,那阵毒烟过后,山顶上已经不再有毒雾存在。
凌通派出一部分兄弟严密注视着四面敌人的动静,小心布署,而他却在烧烤着猎物。
这些人也的确饿了,包括萧衍和叶倩香,他们已经五天没有好好吃上一顿东西了,而且这还是在春节之时,说起来也的确够惨的,萧衍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日的狼狈。
这不能说不是一个教训,一个沉重的教训,差点儿就使一代帝王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萧衍是个极为放得下之人,更坦然接受这一切。
彭连虎近年来用刀与人相斗已经极少,因为已经没有多少人值得他出刀,抑或因为他在南朝的地位极高的原因,很少有轮到他出刀的机会。
今日却不同,因为他所面对的对手乃是北朝第二大世家的高手,两个绝对不能轻视的高手。
事实上,天下任何人都不敢小看尔朱家族,小看尔朱家族的人,都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亡!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绝对不是!
彭连虎很清楚尔朱家族的力量,只论眼前两位老者的身手,他就可以清楚地感受到。
情仇二佬是尔朱荣的两大随从,但却绝对是了不起的高手,只是其名声在江湖中并不响亮而已,那是因为他们大部分时间深居在尔朱家族之内,很少在江湖中露面,因此就不为外人所知,但是金子总会发光,总会有露脸之日。
高手,总有他独特的气质,无论谁也掩饰不了,就像宝剑的锋芒一般。
静静地立着,彭连虎极力排除脑中对追风诸人的担忧,极力让自己的心静若止水,也只有这样,才是战胜对手的唯一办法。
尔朱情和尔朱仇缓缓分开,成楔角之势将彭连虎挤在中间。
地下室之中在刹那间似乎变得阴风惨惨,鬼气森森,若阿修罗地狱一般。
情仇二佬出剑了,若两泓清泉,在虚空之中缓缓流过,是那么舒缓而优雅。
剑其实绝不慢,甚至快得难以捕捉,两泓清泉只是存留在虚空中的一点点感觉,真正的剑,已到彭连虎的眼前。
眉心和胸口的玄机穴,就是两个重要攻击的目标。
彭连虎的刀其实早就已经划出了,彭连虎并不习惯防守,和郑伯禽几乎相反,他的刀喜欢攻击,这也是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处。
蔡伤的“怒沧海”给了彭连虎太多启示,一式真正的好招,是根本不用防守的,因为他的攻势就是最好的防守,而彭连虎的一切,包括拔刀、挥刀、出刀的角度与力度、弧度都不会有破绽,这也就是真正可怕的招式。
彭连虎近二十年来致力于刀道,已经不再是昔日的他,也足以成为一代宗师,在刀道之上虽无法追及蔡伤的怒沧海,但却也另辟蹊径,独具一格。
剑至彭连虎眉心五寸外之时,彭连虎的刀已经划到了对方的胸膛,后发而先至,对方有机会与之同归于尽,但却没有胆量。
狭道相逢,勇者胜!
尔朱情退,飞退!更扭转剑尖削向彭连虎的刀。
刀!切在尔朱情刺向彭连虎玄机穴上的那柄剑上。
“当!”金铁相击之声,在这地下的小空间之中,犹为响亮。
斜步侧身而上,彭连虎的身法并不与他那魁梧的身材相矛盾,灵捷若豹子。
刀,竟借着腰身的狂扭而旋扫出去,力道之狂野,比之刚才更甚,而这两刀之间几乎完全没有间歇,如行云流水般的身法连尔朱荣都不得不叫好。
凝聚如山的气势若开闸的洪水,自刀锋迸射而出,绽现出让人无法解释的霸烈之气。
尔朱情的剑只能在刀锋的边缘滑过,而彭连虎的身子却已经蹿至尔朱仇的左侧。
尔朱仇并不是左手剑,左手,对一般人来说,是一处缺陷。当然,黄海例外,所有习过黄门左手剑的人都是例外,尔朱仇当然无法例外。
这里的空间的确不是很大,人多了甚至变得碍手碍脚,在地下室中纵跃腾挪似乎更受限制。
刀,虽然以大开大豁为霸,但彭连虎自有其一套方法相配合,在这狭小而有限的空间中,竟能够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威力。
“当!”一声剧震,尔朱仇的身子几乎被撞得倒跌而出,手掌感到发麻。
一刀立分高下,彭连虎的这一刀乃是凝聚全身的力道,借跨步扭腰之机自刀身迸发,而尔朱仇在剑道之上绝对没有彭连虎那样勤勉,更因处于被动,斗志和锐气也要相差一筹,自是无法抵抗这狂野的一刀。
尔朱情的剑在同时刺到,以快得难以想象的速度欲洞穿彭连虎的咽喉。
彭连虎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后仰、翻刀切上,同时底下踢出一脚。
动作快若光电,一气呵成,绽现出狂野的生命力。
“叮!”剑自彭连虎的鼻尖刺过,却被彭连虎的刀横架于空,而在尔朱情仍未曾来得及回剑之时,对方的脚已踢在了他的小腹上。
“砰!”一声爆响,尔朱情与彭连虎同时后退,两道劲气相冲,竟震得尘土散落如雨。
彭连虎一退即进,长刀横拖,以势不可当的气势向尔朱情和尔朱仇撞去。
系马于林,蔡风徒步向河畔掠去,他的心情的确很急切,也很激怒,更充满了浓烈的杀机。
不可否认,元叶媚和刘瑞平在他心中占有极大的位置。
天网似乎已经嗅到了主人的气息,立刻迎了上来,摇尾摆首,亲热无比。
蔡风轻轻拍了一下天网的脑袋表示嘉许,无名五快步迎来,指着河面两艘不算小的船道:“天网和如风嗅到元小姐就在那两艘船上!”
“有没有上船查探一番?”蔡风淡淡地问道。
“已经有兄弟自水下潜了过去。”无名五低声道。
蔡风望了望天空,感叹道:“天气够冷的,辛苦你们了。”
“为公子办事,是我们的荣耀。”无名五认真地道。
蔡风快步来到河畔,自树隙中望向那两艘几乎有八十尺长的船,眸子之中射出浓烈的杀机。
像这样的船,出现在颖河之中,已经不能算小了,也只有如叔孙家族这般强大的势力,才能弄到这两艘大船。
颖河是淮河的支流,直抵河南太金店,延绵千里,河道极宽,因此能以大船行驶。
船身八十尺,可容下数十人共住,两船至少有近百人,若想强行救人,只怕也不会容易,更何况对方可以拿出人质,对蔡风完全不利。难道连杨擎天、颜礼敬和刘承东这样的高手也给擒了?若非是战狗如风,后果的确不堪设想,那么元府和刘府的这笔糊涂账会记在蔡风的身上了,更可怕的,却是蔡风将失去两位心爱的红颜知己。
“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三子潜到身后认真地问道。
蔡风望望天空,喃喃地道:“已经快近五更了,是动手的时候了。”同时扭头向身后的凌能丽望了一眼,伸手搂了一下她的腰肢,在其俏脸上轻吻一口,关切地道:“小心一些!”
凌能丽心头一阵感动,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柔情。
“走吧!”蔡风说着,像浮叶一般向河面上落去。
三子折枝轻抛,身若飞鸟,踏枝飞渡,向那两艘大船之上落去。
船并非离岸很远,才几丈距离,显然是夜泊休息,对方绝不会想到蔡风会千里追踪至此。
当三子若大鸟般扑落在大船之上时,蔡风早已落足船上。
那些巡护的汉子都在打嗑睡,他们自然想不到会有祸事临头,有人居然敢轻捋胡须。
叔孙家族的招牌的确可以砸死很多人,但有些人是不怕死的,比如像蔡风这类人,根本就不会买叔孙家族的账,甚至当初更将叔孙长虹擒为人质。
当那些正在睡梦中的守卫倏然惊醒,发现有陌生的来客之时,却已经不能有任何动作了,蔡风早已制住了他们的穴道。
凌能丽紧跟在蔡风身后,三子和无名五迅速潜入底下的船舱。
如风的鼻子极灵,它可以嗅出元叶媚就在这艘船上。
狗不仅在陆地上可以行动自如,在水中也同样胜于常人,而狗王如风更是经过严格训练,自然是游水高手。在如此冰凉的河水之中,如风并不畏怯,它早已经嗅出了元叶媚所在的船只,蔡风因此才会毫不犹豫地落上这一艘船。
众人的行动并没有瞒过另一艘船上的人,蔡风也没有打算避过另一艘船上的人,甚至更有意去惊动他们。
“哗!”船舱的木墙被击得粉碎,再坚硬的木头也无法承受蔡风的拳头。
当然,睡得再死的人也会被这种声音惊醒,何况,武林人物总会保持着自己独特的反应力。
响声过处,船上所有人都惊醒了,但惊醒并不代表便有用。
第一个惊醒的人并未能如何,甚至连身边的剑都未能抓起,一只手就已经捏住了他的咽喉。
蔡风的手,像是抓着一只兔子般,将那一百多斤的躯体轻提而起。
“刘家的人关在哪里?”蔡风的目光深深射入对方的眼中,竟有着勾魂摄魄的魔力。
那人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心神完全不受控制地答道:“在……在另一艘船上!”
“你撒谎!”蔡风冷冰冰地道。
“没,没……”不知是因为刚醒,思维仍未曾恢复过来,抑或是被蔡风浓烈的杀机所慑,那人说话竟显得有些结巴。
蔡风心头一震,若是刘府之人在另一艘船上,那就有些麻烦了,但很快即反应过来,一手掏出黑布巾,向面上一蒙,另一只手却将这人的身体当成兵刃横扫而出。
那自四面扑来的人,全都无法抗拒地被这奇特的兵刃扫了出去。
“哗!”船舱再次被撞裂,却是被蔡风扫出去的那些人所撞。
“掩上面容!”蔡风低声道。
凌能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蔡风所说的必定不会错,也迅速蒙上俏面。
这艘船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高手,蔡风并未感觉到浓烈的杀气,但这一刻出手似乎并未留情,那被抓住当兵刃的人,只吓得哇哇直叫,但却仍是身不由己地乱撞狂跌,那些想上来强攻的叔孙家族之人,个个被击得晕头转向,几乎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或许是因为蔡风的速度太快,那些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便被无情地横扫出去,有的更跌落到冰冷的寒水之中。
惨叫狂呼之声一阵阵传来,凌能丽根本就不用出手,只是认真地望着蔡风那挥来扫去的动作,简单、直接,却有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虽然是百余斤的躯体,可他那挥洒自如的动作,总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描述的优雅与潇洒。
一个高手,无论怎样表现,他那种与众不同的内涵也会自然流露而出,除非他故意掩饰。
“哗!”“砰!”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住蔡风的行动,他所到之处,船舱的木板寸寸碎裂,只杀得对方惨叫连天。
当另一艘船上的几名身手极好之人赶到这艘船上时,这边早已经是一片狼藉,那些刚从睡梦中惊醒的人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全都被击得趴下,无力再站起来。
“何方狂徒,竟敢到本府的船上来撒野!”一声愤怒而充满杀意的声音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