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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血腥之途
蔡伤的神色极为肃穆,眉头紧锁,眺望着远山,似乎有解不开的心事。
三子在一旁并不敢说话,似乎是生怕惊忧了蔡伤的思路,但他却不明白这冥宗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组织,居然能使连魔门都不放在眼里的蔡伤如此担心。
铁异游的神色也极为凝重,他曾生在南朝,对冥宗的了解极多,自然明白冥宗比魔门更为可怕,魔门虽然实力强大,但他们至少仍能够知道魔门的最终目的,更且此际,对魔门的实力和动向都有所注意,可冥宗却完全不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目的,兼且他们比魔门更为神秘莫测,行事根本没有原则可讲,再则冥宗之人无一不是高手,怎会不可怕?
“礼敬和擎天的失踪会不会与冥宗有关呢?”铁异游淡然问道。
“难道冥宗对刘家也会感兴趣?”石中天有些惊疑地问道。
“我们不能排除这个可能。”蔡伤依然未曾扭转头来,若有所思地道。
“如果是这样,那三公子的事情岂不更为棘手?”石中天有些疑虑地问道。
“的确,风儿的事本已经够棘手的了,若加上冥宗插手其事的话,我们就可能很难控制整个局面了,也许以能丽和刘姑娘之力可以制伏风儿,可这前去南朝的路上,定会十分艰难。”蔡伤悻悻地道。
“难道以主人的无相神功还不如‘太乙天罡’吗?”铁异游有些不平地道。
蔡伤涩然一笑,道:“这是不能相比的,一种是佛门最高内家神功,而另一种则是道家最高先天真气,佛、道两家虽然渊源相近,却也有其本质上的差别。佛乃以心度众生,解众生化佛缘,是以佛家所习之功乃以祥瑞温和著称,其质为外向,可化桀气,除心魔,通筋洛络,涤心洗志;而道家所求,非普度众生,而是修心之道,注重自身所修,其内功心法更具一种洗髓开智之效,通过一种玄门之气激活每一寸肌肤,使生命得到新生,这就是‘无相神功’与‘太乙天罡’的区别。”蔡伤认真地道。
“可这区别也不太大,若主人以‘无相神功’逼出那枚金针,至少可以使三公子暂时恢复本性呀?”石中天不以为然地道。
“要知道,那金针一旦拔出,就再也无法重新使他的百脉暴涨到极端,也就是将永远失去让风儿真正恢复本性的机会,即使暂时恢复了本性又能如何?过一段时间他就再也不受控制。更何况风儿自小便修习无相神功,在他百脉膨胀的当儿,他体内的无相神功也激发到了极点,我的无相神功根本就失去了作用,反而会相互抵触,使之血脉爆裂而亡,这也就是我为何一定要带他前去南朝的原因。当世之中,只有陶师叔的‘太乙天罡’才能解救风儿。陶师叔发过誓,绝不会再踏足江湖,自不能千里迢迢赶来此地。”蔡伤也有些无奈地道。
“万恶的金蛊神魔,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铁异游狠声道。
“那只得等风儿事了之后,我在明年清明还得往华山一行,了却二十五年前一桩心愿,这里的一切还得中天和你多多担待。”蔡伤吸了口气道。
“二十五年前之约?”石中天和铁异游同时显出一丝不解的神情,他们还从未听蔡伤提起过此事,这时突然闻听主人居然还有一件未了之事,且是在主人潜隐如此多年之后方才道出,自让他们不解。
“不错,二十多年前,柔然便早有南侵的野心,且一切都在积极地准备着,而就在此时,柔然王派出他的第二个儿子先行入主中原,以探天下武林的虚实,那人就是今天的阿那壤。二十多年前,阿那壤便已经是一个不世高手,有柔然第一勇士之称,而我师父早已得知柔然的狼子野心,便命我前去挫挫阿那壤的锐气,因此,我就与阿那壤约战华山之顶,最后阿那壤败在我的‘怒沧海’之下,但也是第一个在我‘怒沧海’之下不死之人。因此,他返回柔然,阻止了柔然入侵中原的计划,但条件却是二十五年之后再战华山!”蔡伤回忆道。
“主人大可不战,想来阿那壤也只是想找回面子而已,并不能当真。”石中天道。
“既已承人之诺就不可反悔,即使我不去,手握沥血刀之人也应在华山之顶相候,这是江湖人的承诺!且柔然势力强大,对边关六镇大肆破坏之后,侵战中原的野心日盛,若不挫其风头,中原大地将会再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我岂能独善其身?在我奔赴海外之前,能够多为天下做一些事,就尽上一份力吧!”蔡伤严肃地道。
石中天的表情永远都掩在那深深的刀疤之下,无人能看出他的脸色变化。
铁异游却显出了狂热的斗志,虽然眼中隐忧深重,却是一副毫无畏怯之势。
“老爷子,我们要不要去助刘家一臂之力?”三子问道。
“刘家有足够的实力去应付诸般变化,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出薛三和礼敬他们的下落,否则,我们始终受人所制,先机尽丧!”蔡伤沉声道。
“铁剑门的兄弟来报,不是说很快就应该有他们的消息吗?”石中天问道。
“铁剑门的人一向行事极为神秘,他们如此说,定是问题异常棘手,是以,我们必须配合铁剑门的行动。至于风儿的事就交由我亲自去办好了,你们尽最大的可能也要找出薛三他们的下落!”蔡伤果断地道。
“要不要跟庄主说一声?”铁异游问道。
“葛荣日理万机,就不用劳烦他了,你们先下去,三子留下来。”蔡伤似乎有些疲惫地道。
众人一呆,铁异游和石中天诸人依言退了出去,唯留下蔡伤与三子。
大轿终于再也无法推进,因为已经没有了抬轿之人,近两千士卒犹如在笼子里待人屠宰的羔羊,竟没有任何反击的力量,这的确是一种悲哀。
而对方之人未免也太为凶狠,竟是不想留任何活口,就是想要投降也是不可能。刘府的家将也已一个个中箭而亡,秋月、海燕及刘傲松也全都不例外,而萧传雁的亲兵因盾牌之故,竟可拖到山上的伏兵冲下,进行近身搏杀。这些人悍不畏死,更不会投降,哪怕只有最后一滴鲜血,也会拼!虽只有近百人,但杀伤力却无比强大,他们知道再冲也只是枉然,那只会死得更快,为了使自己的有用之躯杀敌更多,就只有等!等待对手与之近身搏杀!
这些人都经过萧传雁的严格训练,故一个个作战经验丰富无比,他们围成圆阵,将刘瑞平与萧传雁护在中间,伏兵竟一时无法攻破。双方死伤极为惨烈,但伏兵比之这些亲兵多出数倍,这种局面总会有破灭的一刻,只是迟早的问题。
更多的人却是在对刘家的嫁妆进行清理、查找,竟将一车车嫁妆翻得一片混乱,却没有人敢伸手染指一块宝物,可见军纪之严谨,也难怪这些伏兵一个个冷酷无情。
“费明,你这叛徒!”萧传雁怒不可遏地吼道,一扎挣之时,伤口血丝又渗了出来。
“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冥顽不化,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说话者正是萧传雁属下的先锋偏将费明。
“你们把大总管怎样了?”萧传雁仍忍不住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这个人比你更冥顽不化,我们只好请他暂时去一个地方享福去了。”费明的话十分猖狂。
一摊鲜血飞洒而过,溅在萧传雁的脸上,滑至嘴中,咸咸的,一股莫名的悲痛自他的心头涌起,望了望只剩下四五十名忠实的属下,和那些横行的三四百伏兵厮杀,萧传雁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狂热的杀意。
“萧传雁,你就乖乖受死吧,或许我仍可给你们一个全尸,又何必做这种无谓的挣扎呢?”一道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萧传雁的眸子中爆出强烈无比的怒火,说话之人正是郑王的亲信代忠祥!
“代忠祥,你这只疯狗,灭绝人性的畜生,杀了这么多自己的兄弟,你还有何脸面去见你的祖宗?你还有何脸面妄自为人?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代忠祥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阴沉地道:“哼,你骂吧,待会儿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哼,凭你也配?!”萧传雁怒火中烧,杀意狂涨,虽然胸腹间的伤口在抽搐,却无法阻止他杀意的狂涨。
“呀!”一名兄弟的头颅滚落在萧传雁的身边,在鲜血的刺激下,萧传雁竟奇迹般地站了起来,浑身更似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烈焰。
“将军!”几名亲信忍不住惊呼出来。
“哦,你还有力气站起来,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代忠祥讶然道。
萧传雁嘴角边逸出一丝痛苦的笑意,眸子刹那间变得通红,定定地盯着代忠祥,声音冷得若自冰缝中逸出的寒气一般:
“你要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谁也救不了你!”
代忠祥的心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竟没来由地对这样一个将死之人产生了一丝畏惧之感,费明也在同一时间捕捉到了萧传雁散发出的浓烈杀气和战意,这完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重伤者身上的杀气和战意竟奇迹般地支持着萧传雁向前迈出了一步。
向代忠祥迈出了一步,若山岳般的气势就因为这一步而狂涨。
代忠祥竟后退了一步,他距萧传雁三丈,三丈之间仍有数层人墙,可是他却清晰地感觉到萧传雁所散发的气机若一柄利刃般直逼他的面门。
萧传雁的右手缓缓抬起,若牵动着一片云,一阵风,是那么专注、那么沉重,眸子也在这个时候闭上,像是在用心地感受着血腥味。
守在轿子周围的亲兵门破开了一条缝隙,他们不由自主地破开了一条缝隙,在他们的心底有一种极为压迫的感觉。
那种感觉来自一只手,萧传雁的手,沾上了丝丝血迹的手!
血自那截剑尖上滴下,而流在这只洁白修长的手上。
费明和代忠祥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有些像是雨天灰暗的云。
费明的口中低低呼出三个字:“不灭法!”但却只有他身边的几个人才真正听清了他的低呼,可真正能明白这三个字含义的人却只有他一人而已,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血芒一闪,萧传雁的身形已经穿过那道裂开的缝隙,一只手深深透穿一名伏兵的胸膛。
血肉爆飞,那名伏兵便因此而爆裂成无数块碎肉,没有人能够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惨状。
萧传雁的身形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踏着散飞的血肉肠脏,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代忠祥!
没有人能够想象萧传雁的速度,几乎已经完全突破了人体的极限。
代忠祥也终于与费明一样,呼出了三个字:“不灭法!”
刀与剑在这一刻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其应有的作用,萧传雁就像是一阵风,一阵死亡的风,更若一颗巨大的恒星掠过,而那些伏兵则是无辜的小行星,在这阵死亡之风掠过时,不停地爆裂、肢解,就只因为那只滴血的手!
惨号之声,怒吼之声,就像是地狱的屠场。
阴影升自代忠祥的心头,是死亡的阴影,他从来都没有想到死亡会如此接近,如此可怕,更没有想到,所有的人都全低估了萧传雁,那是一种错误,致死的错误!
他浑身的肌肉有些僵硬,那是一种死亡的压力,也是来自萧传雁如疯如狂的气机,有若一块块无形的巨石挤压着他每一寸肌肤。
“受死吧!”费明知道,他再不出手,代忠祥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亡!是以他出手了,但他击出的却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他不敢向萧传雁出刀,也没有这份胆量,甚至连近身都不敢。
“将军,小心!”那些亲兵忍不住惊呼出声,萧传雁的出手使他们的压力大减,他们更知道若想保留住最后的生机,便必须跟在萧传雁的身后冲杀,死守着轿子只会是死路一条!
萧传雁没有在意,而就在那块石头砸在他身上之时,突然爆裂成无数碎石乱射而出。
那是萧传雁的脚,若鬼影般的脚,依然没有任何人可以阻住他片刻。
代忠祥在退,就在那巨石爆裂的刹那间,萧传雁施于他身上的压力稍松,哪怕只有半点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轰!”一声爆响,萧传雁的手穿过了代忠祥踢出的石头。
依然是那只带血的手,但带血的手更红、更鲜艳、更灿烂,那是萧传雁喷出的一口鲜血!
“他已受了重伤,不要怕他!”费明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惧之感,但仍然禁不住高呼出来。
代忠祥更是恐惧莫名,他深悔不该激怒萧传雁,那对他绝对没有半点好处,绝对没有!但后悔已经没有丝毫用处。
他必须面对现实,面对那只带血的鬼手!
他出了刀,一刀重重地斩在那只带血的手上,然后他发现一件奇事。
刀碎,碎裂成无数的小块,那是一只无坚不摧的手,在他仍未曾从惊愕中醒过神来时,一阵昏眩之感传入他的脑中。
代忠祥倒在地上后,唯剩的一点知觉告诉他,肋骨碎了,是因为那只带血的手!
费明呆住了,这是什么功夫?这是怎样的一个人?没有人能够告诉他!
就是萧传雁也不能,因为他的生命已经不再属于他,而是完全嫁接给了这只手,这只带血的手,这就是“不灭法”的可怕之处——躯体无形,意志不灭,杀意一起,战意永存!
萧传雁究竟已经达到了“不灭法”的什么境界呢?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拥有邪宗传说中的灭世秘学“不灭法”?
没有人知道,或许只有萧传雁自己清楚。
“呀!”代忠祥的兵士竟也全不顾及自己的生死,疯狂地扑向萧传雁,竟要抱住他,但他们却对“不灭法”之可怕太低估了,而在萧传雁身后的亲兵也并非吃白食的。
代忠祥的兵士根本就无法靠近萧传雁的身躯,抑或他们的速度完全跟不上,虽然他们人多势众,可全都不堪一击!
费明也飞扑而上,他隐隐感觉到萧传雁绝不是无懈可击的,只是他没有找到对方致命的弱点,但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代忠祥去死,他的目标是对方那柄未曾拔出的剑!
“噗!”一声脆响,代忠祥的脑袋瞬息间被那只带血的手击爆,没有人来得及相救。
这一击更使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萧传雁自己,在他击爆代忠祥的脑袋之时,他突然停住了,呆立着并睁开了那双紧闭的眸子,一片茫然之中,却发出一声淡淡的笑意,杀意大消,似乎杀死代忠祥就是他最终的目的一样。
费明骇然自空中坠下,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惧。
“你们先走!”萧传雁的声音很轻,也很严肃认真。
那剩下的几十名亲兵一呆,但既是将军之令,只得遵从,更何况他们刚才所见的萧传雁那种神秘莫测、恐惧骇人的武学,自然放心。
“费明,你做得很好!”萧传雁静静地立着,山谷之中变得十分寂静,萧传雁在片刻间竟让数十人惨死得莫名其妙,是以,伏兵中没有任何人敢踏上一步,全被萧传雁的神威所震慑。
萧传雁的眼睛再一次闭上。
费明心中早已为之吓怕,急忙狂退,而那些伏兵也知道,刚才萧传雁闭上双眼乃是施展最可怕的杀招,也忍不住全都退了一步。
萧传雁的亲兵迅速冲上山顶,并不再理会刘瑞平,因为他们知道,若想带着轿子离开,只会是败亡一途,绝没有生还的可能,而此际他们若能冲出重围,给靖康王报信,或许仍能救下王妃,更能应付郑王的阴谋,权衡利害关系,他们只得——冲!
山谷之中吹过一阵血腥之风,浓浓的血腥味,似乎极为刺鼻。
萧传雁并没有动,甚至连那只带血的手也未曾抬起,只是静静地立着,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机,哪怕一丝一毫!
“杀了他!”费明强压住心头的恐惧,低呼道。
那些伏兵向前逼进一步,形成合围之势。
“用弓箭!”费明从惊慌中复苏过来,喝道。
众人这才恍然,一时箭雨纷飞。
萧传雁缓缓倒下,没有闪避,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曾发出,因为他早已经离开人世,就在他第二次闭上眼睛之时!
他的伤势的确太重,虽然他的意志和战意全都转移到那只带血的手上,可并没有永存下来,但费明却知道,萧传雁的“不灭法”只是练得一些皮毛,否则那只带血的手就不会跟着他的身体死去。
萧传雁的死倒使众伏兵全都愣住了。
也就在此时,一声轰然爆响在这些惊愕的伏兵中间炸开。
跟着,硝烟狂起,碎石横飞,惨呼之声,交织成一片混乱不堪的场面。
费明仍未弄清是怎么回事之时,又是一阵巨爆在他身边不远处炸开,一股滚热的气流夹着碎石没头没脑地飞至,竟使他一个踉跄,立足不稳地跌出几步,又是惨叫四起。
硝烟散发着浓浓的、呛人的火药味,更使众人的视线一片模糊。
这下可真是大大出乎众伏兵的意料之外,就连在大轿之中一直都未曾吱声的刘瑞平也发出了一声惊呼,碎石竟将大轿砸得千疮百孔。
“小心,镇定!”费明高呼道。
轿中的刘瑞平只觉得轿身再起,有若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
“大胆贼人!”费明在恍惚之间竟发现有几人抬起轿子若飞般向谷口掠去,禁不住怒吼着飞扑而上。
“哼,跳梁小丑,也敢言勇!”一声冷哼自费明的身边传至,同时一股无形的劲力,竟使费明身不由己地飞跌而出。
当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脑门便“嗡”的一声,昏了过去,却是撞在巨石之上。以费明的功力,仍然抵抗不住那种要命的冲击,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连对方的样子都未见到,就在半招之间败得如此惨重,对方的武功,比之萧传雁的“不灭法”更为可怕!
惨叫声再起,一道飓风在山谷间旋起,碎石杂草若狂龙一般飞旋起来,充盈着毁灭性的能量。
这一群可怜的伏兵,竟若风中败草,四跌而出,根本就无法立稳身子,甚至连东南西北都无法分清。
飓风敛去,山谷之中一片狼藉,所有活着的人全都呆愣地望着周围的一切,满目凄惨更胜人间地狱。
大轿不见了,众人甚至没有看清楚来者的样子,来如风去亦如风,但谁都不敢去想象对方武功究竟有多高,有多可怕!
沙尘渐降,如死一般寂静!山谷中的血腥之气浓郁得像酒,异样的酒!
费明悠悠醒来,头顶在渗出鲜血,刚才对方的一掷之力只差点没让他脑浆迸裂,想到那可怕的敌手,禁不住心有余悸。
“将军,你没事吧?”一名队长见费明挣扎着站起身来,禁不住喜问道。
“我没事!大家快收拾这些东西赶快离开这鬼地方,以免节外生枝!”费明一手捂着头顶的伤口,吩咐道。
众人想到刚才那一阵惊心动魄的厮杀和那可怕的神秘人物,哪里还敢再作太多的逗留?迅速收拾那几大车嫁妆,也不想再理会究竟是谁抢走了轿子。
游四正在出神之时,突闻得亲兵来报高欢求见。
游四不由得打起精神传见高欢。
高欢的神态极为恭敬,他知道自己的命可以说是游四所救,更何况此际的游四乃是葛荣身边的第一大红人,在军中的影响力极大,若非高欢的身份也极特殊,就是想见游四也不能这样直面相见。
“高兄请坐!”游四极为客气,他自有他的做人原则,更知道高欢的确是个人才。
“四爷客气了!”高欢有些受宠的感觉,恭声道。
“哪里的话,我们早就是朋友了,高兄何须见外?只不知高兄的伤势可好些?”游四打了个哈哈笑问道。
“谢谢四爷关心,那一点伤早就不碍事了,高某今日前来,是有一件密事要告诉四爷。”高欢肃然道。
“哦?”游四微微有些惊异,却并没有发问,只是静静地听着。
“在两年前,鲜于修礼曾派人到各城之中窃金盗玉,前前后后竟有数百万两金银之多!”
“啊!”游四忍不住惊呼一声打断了高欢的话头,“继续说下去!”游四又道。
“他早就准备用来起事之需,若想起义,没有金银的后补,那全没可能。是以,他早将这批金银财宝藏于内丘,准备他日起事时就取出来用,而鲜于修礼眼下就要起事了,大概会动用这批金银财宝,不知四爷可有什么打算?”高欢说着双目盯着游四,不再出声。
游四神色有些阴晴不定,良久方淡然问道:“高兄是从哪里得到这消息的呢?”
高欢毫不掩饰地道:“因为两年前我正是他所邀请的人之一,也就因为如此,我才在邯郸城中遇上了蔡风!”
游四不再奇怪,蔡风当初的确讲过与高欢诸人相识的经历,也知道邯郸城中发生了几起大案,到目前为止仍未曾找到案情的头绪。
“庄主吩咐过我,不能与鲜于修礼为难,大家同为起义着想,能更多一股对抗朝廷的势力,我们就会更清松一些,他要起义就让他起义吧,这些问题不用去过多地考虑,如果我们为这些银子多增一份阻力,也不划算,高兄不用为此事而劳心了。”游四极为平静地道。
高欢却为之一呆,想不到游四居然是这样一番回答,禁不住微微有些失望。
林疏疏,风细细,一抹残阳斜照大地。
没有鸟雀的鸣叫,没有野兽的出没,唯有死寂一片。
天地之间,充盈着一种难以描述的肃杀,不是因为这已是深冬,更不是因为那缕缕寒风,而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挺立如剑的人,一柄无锋无芒只有无尽杀意的剑!
沉重、冷厉、肃杀,似乎没有半丝生机,立于林间更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不仅仅与这片树林格格不入,更与整个天地、整个冬天格格不入。
那是一种感觉,很清晰很真实的感觉。
长袍的下摆微微随风而动,那细细的纹浪,那淡淡的轻摇,就像那张掩于大竹笠之下的脸,透着一股难以理解的神秘。
林间唯有一条路,是条不宽的小路,像极懒的蝮蛇般延伸向远方。
而这个人,正是斩断蝮蛇的凶手,他立着,就没有人能够再从这条路上走过。
的确,有人停了下来,四个!本来若狂风骤雨一般的冲势在刹那之间停了下来,若钉下的钉子,完全突破了那种惯性的约束。更难得的,却是他们配合得竟似天衣无缝,一齐刹足,不多进一步也不少进一步,就连他们肩上所抬的一顶极大的软轿也未曾晃动一下,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四个人的可怕。
这四个人的确可怕,可是他们却知道前方挡路之人更可怕,正因为他们可怕,才会更深切地体味到别人的可怕!
四人立稳脚步,却并未曾放下所抬的轿子,只是以一种近乎对待野兽的目光打量着前方那位神秘而可怕的挡路者,心中充满了惊诧。
神秘挡路者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冷漠的俊脸。
他赫然正是——蔡风!变成了毒人绝情的蔡风!
绝情的目光似乎极为深邃,抬起的头,却并非是去看那四个抬轿之人,而是穿过轿子,遥望着自远处缓缓行来的人。
一个全身都裹在黑巾之中的人。
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绝情的存在,不知是因为绝情的目光太过敏锐,还是那人太过敏感,反正他感觉到了绝情目光的存在。
四目相怼,有若两道电火在空中碰撞,两人的心头忍不住同时一震。
一股莫名的战意自绝情的心头升起,眸子之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野性而狂烈的兴奋,他的手缓缓抬起,轻轻将竹笠向上推了一推,再一次恢复了内心的平静,身上却散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战意,若烈火在焚烧。
那裹在黑巾里的人行动更缓,每一步都似乎经过精心地选择与考虑,行得那么慎重、那么小心。
风,几乎从这一刻开始渐渐凝固,渐渐消失或变味,那是一种无奈的死寂和肃杀。
空气似弓弦一般绷紧,使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山雨欲来……
费明的目光四处打量,脸上似乎有矛盾之色。
“将军,我们不是去固镇与田将军会合吗?”代忠祥的副将尤无心奇问道。
“临时改道,刚才那神秘人的出现,就是表明我们的行踪可能已在别人的掌握之中,若我们不改变道路的话,很可能就会坠入敌人所设的圈套之中,到时我们只会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费明解释道。
尤无心这才似有所悟,想到那神秘人物,此刻依然心有余悸,哪还会怀疑有他?
林间缓缓飘来一阵薄雾,极淡极淡,就像是每个人口中所吐出的热气一般,更为寒冬添了一丝朦胧的虚幻。
“唏律律!”战马有些躁动不安地嘶叫起来,依然前行的将士们心神全都绷紧,似乎也跟着战马的不安而不安起来。
费明的脸色却逐渐恢复了镇定。
“啊!”一名兵士似乎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一般,突然捂住肚子闷哼起来。
“怎么了?”尤无心迅速策马赶上来问道。
“我的肚子好痛!”那人闷哼着答道。
“啊,我……我肚子也痛得厉害……”
尤无心暗惊,突然似乎也隐隐感觉到肚子有些绞痛,而眼前的迷雾似乎越来越浓,禁不住骇然惊呼道:“雾中有毒!”
费明突地晃了一晃,脸色剧变,有些不敢相信地捂着肚子,低呼道:“不可能!”
片刻之间,惨叫声在队伍的每个角落中响开,包括尤无心,但费明却极为顽强地运功相抗,而马匹却似乎仍只是保持着那种不安的状况,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林间在刹那间变得一片惨然。
那被黑布蒙住了整个头脸的人终于驻足了,隔着轿子,隔着抬骄人,相距五丈之远立下了足,静若巨川,那自黑布间挤出的眼神竟似刀锋一般锐利。
与之相对的,是绝情的眼神,坚定而冰冷,自有一股透入骨子深处的傲意。
绝情的意思已经清楚地展示在别人面前,没有任何掩饰。
大轿缓缓落下,但轿内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好像空无一人,但绝情却感觉到了那种生命气息的存在,里面有人!甚至呼吸都极为紧张,他没有深想轿中之人为何会呼吸急促,当然,在这种气氛之中,不紧张的人才真有些奇怪。
那全身都裹着黑巾的人似乎犹豫了半晌,才淡漠地问道:“你也想插手这件事?”
绝情悠然一笑,那丝冷漠在嘴角泛起一圈奇特的涟漪,竟有着一种让人格外心颤的魅力。
“不是我想插手这件事,而事实上,是你不该插手这件事!”绝情的声音有若淡淡的寒风。
“哦,你是刘家的人?”那全身裹满黑巾的神秘人物奇问道,一股浓浓的战意却在他的眸子之中燃烧,愈来愈烈。
“我并不需要告诉你太多,也没必要!”绝情的话极傲极狂,手依然很悠闲地插在衣袖之中。
“哼,想自我们手中夺人,先得问问我们手中的兄弟!”那四名轿夫声色俱厉地吼道,绝情眼角斜斜地瞥了四人一眼,以一种无比轻蔑的语气道:“你们的手中只是些破铜烂铁,不值一哂,我看你们还是省一些的好。”
那四名轿夫大怒,暴吼一声,自四个方位同时扑到,快得有些炫目。
绝情眼角微微闪出一丝惊讶,低低地唠叨了一句:“原来是‘南天四象阵’!”
他不再怠慢,移脚跨步,直挺挺地向其中一人身上撞去,竟完全无视对方可以洞穿任何躯体的利刃,像是完全不惧死亡一般。
这种送死的打法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绝情知道,绝不能让对方有将“南天四象阵法”摆好的机会,否则,就算是可以破阵,也会损耗一些的力气,而他的对手却非这四个人,而是比这四个轿夫更可怕的神秘人物,他也绝对不能让对方有半丝机会可乘。
出乎意料的不仅仅是这四个人,还有那神秘人物,他本想借此看看绝情的武功路数,可是绝情这种似乎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令对方根本无法看出深浅,其实绝情早已明白对方的用心,是以,他出手绝对不会让对方摸清自己真正的实力所在。
剑,划破了绝情的衣衫,且刺入衣中,但那轿夫的脸色却变了,变得无比难看。
那是因为一只手,一只要命的手,手是绝情的,绝情深深藏于衣袖中的手,突然出现了。
一只手轻松至极地夹住那刺入衣服中的剑尖,而另一只手却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捏住了那名轿夫的咽喉。
破衣、夹剑、捏脖子,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那完全不是肉眼可以映射的速度。
绝情没有用力,他并没有杀死这名命悬于他手中的轿夫,但轿夫却死了。
轿夫死了,死在想杀绝情的另一人手中,那是致命的一剑!
这一剑算得极准、极精妙,几乎可以刺死虚空中的蚊子和苍蝇,但这很精妙准确的一剑本是为绝情预留的,可是出人意料的,却是刺入了自己人的心脏。
原来,绝情和被他捏住脖子的轿夫,在别人完全感觉捉摸不到的时间之中,调换了一个位置,因此,这被他捏住脖子的人代替他去死了。
一道亮光自绝情的腋下穿过,由前而后,却是被绝情夹住剑尖的剑。
剑式的角度之刁钻,方位之准确,竟与一名轿夫攻击的方向完全相反,是以,那名轿夫的剑撞在了自绝情手中飞出的剑身上。
他脸上吃惊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一个人吃毛毛虫一般,两剑的撞击之力大得惊人,竟使他的手心有一阵麻痛之感,攻击绝情的剑式立刻溃不成军。
在他自己散漫的剑影之中,他看到了一抹黑影,在不断扩大,直至毫无阻隔地印在他的胸膛之上,他才发现那无限扩大的黑影,竟是绝情的脚。
“咔嚓!”是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名轿夫的胸膛立刻下陷,鲜血自他的口中狂溢而出,奇怪的是,他的躯体并没有飞跌而出,只是像碎了的泥人,瘫软于地,再也找不到任何骨质的感觉,只有一摊碎肉。
“嘭!”那名刺死了自己同伴的轿夫正自愕然间,那具仍穿在他剑上的尸体竟若雷霆一般给他巨烈一击。
若山洪般狂泄而出的劲气自剑身、尸身传至,竟使他立足不稳,倒跌而出。
剩下那人的剑终于击到,且划破了绝情的长袍,但再刺下去,却是绝情的幻影。
能捕捉到这阵风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另外一阵风!
更狂更野的风,充盈着一种毁灭的气势,没有任何规律的飓风,这也就是绝情突然化作一道轻风的原因。
他放过这最后一名轿夫不伤不杀,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的确没有这个能力,因为一阵无比强烈的杀意和气机已经直接攻入了他的气机之中。
那神秘人物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但依然是迟了一步,那四名足以在江湖中列入一流高手的轿夫,面对绝情的格杀,竟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只那么一招半式就两死一伤,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包括那神秘人物!因为他不相信一个如此年轻的人会有如此可怕的武功,即使是一代武林天骄蔡伤在这个年龄之时也不会可怕如斯,是以他对绝情估计错了。
任何低估敌人的人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而那神秘人物的代价就是他三名忠实下属的死亡,但他终还是出手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费明神色间微微有些痛苦,而在此时,他终于听到了一阵极有节奏却又极轻的脚步声,心头微安。
呻吟之声渐小,因为有些人早已气绝,唯有少数人仍在同死神挣扎,但只是有气无力的呻吟。
尤无心的功力较费明浅薄,脸色有些泛青,显然毒气已经侵入了他的血液,他不敢开口说话,紧闭着嘴唇,运功专心抗毒。
费明睁开眼来,一群极为熟悉的面孔映入了他的眼帘。
“青锋师兄,快给我解药!”费明微喜道,一开口真气禁不住一泄,脸色更难看一些。
尤无心一颤,忍不住开口大骂道:“他妈的,原来你故意引我们进入死地!你这奸细!”
费明并不理会他,只是出声又道:“轿子和刘家小姐不知道被什么神秘人物抢了去,那人的武功太可怕了,快去帮帮绝情公子!”
来人正是韦睿最为钟爱的弟子之一赵青锋,仅次于石泰斗,一位花了十六年时间闯出十八层地狱的年轻人。
赵青锋的脸色微变,并不是因为费明所说那轿子和刘家大小姐的事,更不是因为尤无心的话,在他的眼中,尤无心只是一个死人,根本就不值一提,昌义之早就命令他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赵青锋是一个绝对不会故作大惊小怪之人,自十八层地狱中磨炼出来的人物,无论是心智,抑或是情感及心灵修为方面,都绝对是一流的,可是他仍忍不住有些变色。
林子中已经围了近百人,这全都是赵青锋属下的精英,每个人都是一脸冷漠。
“费师弟,你也中毒了?”赵青锋知道问也是白问,从费明的脸色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费明的确中毒了。
但费明竟是魔门之人,却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你难道没有预服解药吗?”赵青锋不等费明回答又急问道。
费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有些无力地道:“我预服了解药,可全不管用。”
“这怎么可能?”赵青锋不敢相信地道。
“是真的,二师兄!”费明再次闭上眼睛,缓声道。
赵青锋的脸色急变,在众人仍莫名其妙的当儿暴喝道:“大家快撤出这片树林!”也在同时一把抓起地上的费明,转身就向林外掠去。
“费明,你这叛徒、奸细,不得好死!”尤无心无力地呼道。
那一百多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跟在赵青锋身后向外掠去。
“嗖嗖嗖……”一轮迅疾无伦的劲箭自四面八方射来。
事出突然,竟有二十多人中箭而倒。
赵青锋突然刹住脚步,因为他明白,退后已经太迟了。
的的确确是已经迟了,就在他们最初的埋伏圈之后,围着一圈人,这一批人足足是他们的四倍,每人都有强弓硬弩。
费明也感到奇怪,缓缓地睁开无神的双眼,身子禁不住一震,颤声呼道:“刘傲松!”
“嘭!”地动山摇,一股汹涌的气流冲击而出。
几棵离得较近的树,竟拦腰折断,那毁灭性的气劲之中,似孕育着无尽无期的王者之风。
绝情的身子冉冉飘落,有若一片鸿毛,神秘怪人的身形也停了下来,唯有那双眸子寒芒四射,浑身散发着霸烈无比的气势。
绝情漠然以对,面对那若惊涛骇浪的气势,依然悠悠自得,长袍的下摆轻摇,脸上绽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傲气直冲印膛,更有在风浪中乘舟垂钓的优雅。
那大轿微微晃了一晃,轿内发出一声极轻的惊呼,是那般娇柔,竟使绝情的心头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痛快,想不到当世之中,仍有这样强硬的对手!”绝情伸手缓缓摘下头顶的竹笠,动作若行云,若流水,没有一丝犹豫和阻滞,是那般自然、优雅,就像是拂尘一般,但手在空中所划过的痕迹却构成了一条完美的弧线,与那标立如剑的身体相配合,竟成一种无懈可击、完美无匹的架势,没有丝毫破绽。
神秘人物没有动手,他完全找不出可以下手的机会,完全无法揣摩出绝情的意向和动态,虽然他的气势似乎无处不在、无处不存,但他却完全感觉不到绝情存在的气机,绝情像是一个虚幻的人,绝对不真实,抑或是绝情已完全将自己融入了大自然,不分彼此。
天不是天,我不是我;天是天,我亦是天,天亦即为我,只有达到天人合一之境,才能够将气机与大自然的一草一木相融,才能够任意发挥其所长,立于不败之地。
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可怕得超出了神秘蒙面人的想象,若非亲眼所见,绝难相信对方,以如此年纪,其武学竟可达到这般境界。
神秘蒙面人缓缓踏进一步,只这么一步,天地竟似乎完全改观,山林之间的那无形气机就像是遇到凹陷的空间一般,全都向神秘蒙面人涌去,而神秘蒙面人的气势也在这一刻疯长,败叶枯枝全若遇龙卷风一般绕着神秘蒙面人旋转。
更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绝情本来与天地合一的境界在刹那之间被破,那扯动的气机竟使他的气机与大自然之间撕开一道裂隙,这就是破绽!
是以,绝情先动了,他绝不能将先机让给对方,这神秘对手也同样是可怕得无以复加,作战经验也让人心悸。
神秘蒙面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芒,因为他发现了一柄剑。
绝情的剑,十分缓慢,十分轻悠,更犹如在风中颤抖的秋叶!一寸寸地、一尺尺地推进,可是又似乎完全突破了空间与时间的限制,在快与慢这种极为矛盾的形式之下,在那名旁观的轿夫仍未反应过来之时,剑已经刺入了旋风之中!
神秘蒙面人的手臂轻挥,若一抹黑云自旋风的中心涌起,然后吞噬所有的一切!
当黑云与剑芒相激之时,那败叶枯枝犹如无数的气剑标射而出。
空气摩擦的声音,竟像金属交鸣般悦耳。
绝情的身体眼见就要被黑云吞噬,突地剑芒一盛,若劈开乌云的一道闪电。
剑,在左手!左手的剑劲比右手更猛厉十倍,这是什么剑法?
神秘蒙面人飞退!出乎绝情意料之外的是,这神秘蒙面人竟可以从容地自他那密不透风的剑气之中安然退去,这是怎样的身法与武功?
“彩云满天!”那神秘蒙面人喃喃地道,眼中有一丝异样的神采,深沉地问道,“你竟是左手剑的传人!天痴尊者是你什么人?”
绝情微有一丝不忿,自己突然而发的杀招竟让对方从容逃脱,不由得冷冷道:“什么天痴尊者,我不认识!”
“哼,那我就再来见识见识你的左手剑!”说完,那人不进反退!
退了两大步,绝情突然觉得不太妙,对方在一退之时,身形牵动之下,竟再次使他无法控制与天地浑然一体的形式,在他严密的气机之中破开了一条缝隙!
对方的功力的确要比绝情高,虽然在变成毒人之后,绝情的功力几乎激增数倍,可与对方相比仍差那么一筹,尽管如他们这种境界的高手,其功力已经再不重要,可仍会影响先机的问题。
而对方十分善于把握这种机会,在不可能有破绽的情况下,制造出破绽,这才是真正的可怕!
绝情再一次出招,他不得不出招,因为他必须弥补功力不足所露出的破绽。
这个破绽并不是真正的破绽,而是在心理上的一种压力。
绝情有些不明白,世上怎会还有这类可怕的高手,神秘蒙面人的武功似乎并不输于蔡伤和尔朱荣,可他却知道此人绝对不是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对方无论是战术还是气质上都有着与蔡伤、尔朱荣的不同之处,但绝对可以与两人成三足鼎立之势,那么这人又是谁呢?
还有,这人为何对刘家如此感兴趣,难道也是为了那本《长生诀》?可他的消息又是源自何处呢?
绝情没有考虑太多,只在脑际一划即过,然后完全进入了另一种境界。
天地之间,唯有剑,手中的剑,心中的剑,抑或天地之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敌人!
“气舞九幽!”神秘蒙面人口中低吼道,双手竟在胸口画了一个太极,十指在太极两点之间,勾屈成爪!立即生出一股强烈无比的引力。
一道白蒙蒙的气流在两手之间动荡成似有生命的实体,并不断地扩大、推进!最后吞噬了他的整个身体。
神秘蒙面人不见了,绝情也不见了!
其实,绝情并未不见,而是绝情本身就化成了一柄剑,横空而过,无坚不摧的剑!
御剑之术中的人剑合一!天人合一被破,但人剑合一却依然势不可挡!
葛荣的眸子中大放异彩,紧紧盯着手中的茶杯,淡然问道:“老四有何打算?”
游四想了想,道:“如果没有这批财物,可能鲜于修礼的起义会夭折,可是若我们能获得这数百万两银子作军费,的确是一个极强的支持,定会使我们实力大增,因此,夺取这些银子有利也有弊,只是我仍算不出利与弊究竟是谁大。”
葛荣浅饮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道:“老四分析得并没有错,但是却没有想到,鲜于家族能在北六镇有如此地位,不仅仅是因其家传武学之高明,更因在北六镇鲜于家族的财力可以排名第一,所以连破六韩拔陵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虽然后来鲜于修礼依附了破六韩拔陵,但其家产并未给破六韩拔陵的义军,他也定不会傻到将家产无私地奉献给破六韩拔陵,否则,他只会在破六韩拔陵面前失宠。因此,他定是将家产藏于了某地,抑或转移,但绝不会埋于内丘,而高欢既说内丘所埋的乃是鲜于修礼派人盗来的金银,那就定不会错,我估计,鲜于修礼没有这一批金银,也定能起事,只是能否长久的问题,可我们所要的结果并非他长久,而是他只要起事成功便行。若是让他得了这样一批财宝,说不定将来真的会对我们构成威胁,我不想养虎为患!”
游四脸上微显不自然,但迅即道:“庄主是让我将他这批金银劫回来?”
葛荣没有作答,只是淡漠地道:“这事就全权交给你负责,需要什么便自行安排,一切小心行事,最后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
游四立身而起,道:“庄主放心,游四定会妥善办理!”
“好,我就喜欢你这雷厉风行的作风!”葛荣满意地笑了笑道。
出现的人竟是刘傲松,这让费明震骇欲死。刘傲松明明已死,怎会又在此地出现呢?而且其中一箭正是费明所射,他亲眼见到刘傲松和那一群家将一个个倒下,可是此刻这些人竟全都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该是如何不可思议的事啊,但事实就是这样,容不得任何人不相信。
秋月没有死,海燕也没有死,包括那一百多名家将。
赵青锋的脸色铁青,谁都想不到算来算去,终还是被人算计了,本以为自己是大赢家,谁知真正的赢家却是北魏四大家族的刘家,的确让人有些丧气。
“真是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只差那么一点点,我们就被你们这群后生小子给算计了。”刘傲松似乎极为开心地道。
“但是你们还是赢了。”赵青锋不带半丝感情地道,脑中却在不停地思忖着脱身之计。
刘文卿极为潇洒地步入毒区,似乎根本不将令许多人丧命的毒雾放在眼里。
尤无心有气无力地望着刘文卿,虚弱而痛苦地问道:“这些毒是你们下的?”
刘文卿怜悯地望了他一眼,不屑地道:“你到死仍然不能醒悟吗?要你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是他们!”说着向赵青锋和费明一指。
尤无心不答,只是狠狠地望了费明和赵青锋一眼,有些丧气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哼,看你无知到这个程度,我就告诉你,他们乃是魔门中人,不过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你们南朝大乱!”刘文卿漠然道,并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又道,“不想死便服下!”
“请给……我……一颗……”还有二人竟仍未死去,在生死的边沿听刘文卿如此一说,忙也出声讨药。
刘文卿又掏出两颗药丸。
尤无心三人接药服下后,虚弱地道了声“谢谢”,便闭目运功。
“你们在这雾中做了手脚?”赵青锋神色极为难看地问道。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没什么,只是在你们所放的‘落魄香’中掺和了其他几种药而已。”刘傲松轻松地道。
“你们怎会知道我施放的是‘落魄香’?”赵青锋的脸色再变,目光在身边众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却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不错,我是奸细!”那人并不否认,他的刀极快极快地切入他身边两人的体内,在鲜血激喷之时,他的身子若灵燕一般,退入了刘家的家将队伍中。
“当!”一块石子横飞而过,击落了赵青锋甩出的袖箭,一切的一切都在刘傲松的算计之中。
“赵青锋,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说话者正是刚才那名魔门奸细,也就是数日前被绝情处罚时斩下一只小指的陈悦。
“陈悦,你干得很好,回去后定会重重有赏!”刘傲松赞赏地道。
“谢谢松佬的提拔!”陈悦恭敬地道。
赵青锋充满杀意地道:“任何背叛本门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陈悦,你就等着好了!”
“哼,我陈悦从来都不是你们魔门中人,在魔门之中,我已经受够了。你莫忘了我乃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也只有你们这样一群没有脑子的蠢材方会看不出。”陈悦不屑地道,直视赵青锋的目光无比坚定,更燃起无尽的战意。
赵青锋哑然。的确,他不应该忘记陈悦乃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他不知道为什么韦睿会用这么一个人,但此刻他却发现面前的陈悦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所有的人都小看了这个陈悦,包括赵青锋、韦睿,甚至绝情,可却不能不佩服陈悦深藏不露的功夫。
“松佬,我想单独向赵青锋挑战!”陈悦毫不畏惧地道。
刘傲松先是一愣,后淡淡一笑,道:“好,我允许!”同时又转向赵青锋道,“只要你胜了陈悦,就可以安然离去!”
赵青锋也感到有些意外,想不到刘傲松如此爽快,更似乎对陈悦充满着坚定的信心,难道这陈悦真的十分厉害?但他却在考虑刘傲松的话可以相信几成!
“哼,我刘家人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愿战就战,不愿战便拉倒!”秋月的话意有些不忿。
赵青锋纵观眼下的形式,若是不战,那只会是死路一条,单凭刘傲松的武功就不是他所能对付的,虽然他在魔门之中乃是出类拔萃的,可是面对四大家族之一的刘家老一辈高手,他只有认败一途,就是韦睿或昌义之亲来,今日一仗也只有败亡之局。赵青锋很清楚地自他的下属脸上找到了中毒的痕迹,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一眼就知道陈悦乃是奸细,因为陈悦对毒雾根本毫不在意,只凭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他有问题。而在这一群人之中,相互都受着极为严密的监视,唯有陈悦曾被绝情下令放纵二日,若是没有奸细,对方绝不会知道自己在雾中施放的就是“落魄香”,也就难以对症下药,轻松解毒。
想到陈悦这个奸细坏了他的大事,赵青锋忍不住杀机狂涨,双眼定定地盯着陈悦,狠声道:“陈悦,我会让你后悔这一决定!”
陈悦丝毫不避赵青锋的眼神,自信地道:“我陈悦从来都不会做后悔的事,也绝对不会后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今日之败,并不是偶然,魔门始终难成气候。邪不胜正,乃是古今不变的至理!”
刘傲松向身后挥了挥手,那些箭手的箭头偏开赵青锋,更后退两丈。
赵青锋也向陈悦踏进了几步。
陈悦没有动,只是冷眼望着赵青锋,淡淡地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即使是你败了,心中也定不服气!”说着自怀中摸出一颗药丸,与刘文卿所掏出的药丸一模一样。
“这是解药,可以让你无后顾之忧地全力投入,我不想占任何便宜,那样即使赢了你也没意思。”陈悦毫不在意地道。
赵青锋更为惊讶,心中忖道:“难道陈悦真的有足够的实力打败自己?否则怎会如此大方地赠送解药?”但他刚才见过刘文卿掏出的解药,再无怀疑,当陈悦将解药以指力弹过来之时,伸手将之接住就毫不犹豫地直吞下肚。
费明却痛苦地唤道:“师兄,放开我,一定要为我报仇!”说着以无力地眼神狠狠地盯了陈悦一眼。
“我会的!”赵青锋说得很坚决,杀意也在刹那之间狂涨。
“我在比试之前还有一个问题相询,不知你们可否解答?”赵青锋扭头向刘傲松问道。
“你想问为什么我们会死而复生吧?”刘傲松悠然问道。
“不错!”赵青锋没有否认,这也是费明及所有魔门中人都想知道的,禁不住一齐凝耳倾听。
“哈哈,这很简单!”说着刘傲松身边的一名家将已经拉开了上衣。
“藤甲!”赵青锋忍不住惊呼道。
“不错,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这种东西,现在你应该明白这是为什么了吧?”陈悦淡然道。
“原来你们一直都在演戏!”赵青锋有些愤然道。
“不,应该说我们一直在等待,等待属于我们的猎物到来。”刘傲松冷漠地道。
赵青锋默然,的确,如果这些人都是身穿藤甲的话,劲箭射不死那是极为正常之事,要知道,这藤甲乃是以天山极好之藤九蒸九晒,再以油浸之后才能用作编甲,不仅可在战场上抵抗普通刀剑,更可抗拒远处的劲箭,比之铁甲、银甲更为有效,而先前虎谷之中,都是在远程射箭,只要他们挡住头部便行,是以,这些人全都只是装死。
其实他们早就应该想到,以刘傲松和刘家家将的武功,怎会比那些南朝普通兵将还先死呢?刘傲松的武功绝不会比萧传雁差,可他在虎谷之中表现得极为低调,且还早早死去,这完全不合常理,代忠祥也太小看刘家实力了。
赵青锋不再说什么,只是定定地注视着陈悦的眼睛。
陈悦竟笑了,笑得微微有些邪意,在脸上似乎泛起了一圈圈涟漪,且不断地扩大,竟似乎无休无止、无边无际。笑的涟漪融入虚空之中,似乎依然有波有纹,给人的感觉清晰无比。
“你竟是白莲社的后人?”赵青锋骇然问道,眼神却眯成一道极细极细的缝隙,不是因为怕光线强,而是为了避开陈悦那邪异无比的笑意。可陈悦却仍是漫不经心地望着他。
“你的见识倒挺广。”陈悦悠然道。
“佛魔鬼脸,只有白莲社笑面佛的后人才天生具备,你若不是笑面佛的后人,如何具备这张佛魔鬼脸?”赵青锋神情变得无比肃然,他清楚地感觉到陈悦的战意似乎随着那邪异的笑容在扩大狂升。
当初笑面佛在白莲社中排名第三十三,其可怕之处并不是武功,而是无人能及的战意,因为他天生具备一张邪异的脸,在他想杀人之时,就会泛起神奇无比的笑意,而他的战意也会随着笑意而无穷无尽,除非流尽最后一滴血!
赵青锋在十八层地狱之中,就听说过江湖中各种独特的奇门武学,自然知道佛魔鬼脸的存在。
陈悦踏前一步,轻轻的一步,极缓极潇洒,也极为神奇的一步!
就只这么一步,赵青锋感觉到陈悦这个人完全变了,变得有些陌生、有些恐怖!
那是自心底升起的一种感觉,不是因为陈悦在刹那间变得恐怖而丑陋,而是那狂升而起的气势和自信在未战之前就让人先生一种气馁之感。
赵青锋料不到陈悦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可怕,的确,一直以来,他都低估了这个小人物。
赵青锋不想再处于被动状态,他出手了,利利落落地出手了!
轿帘掀开一角,那是极为纤细的五指,有若春葱,单凭这露出的几根手指,就足以勾起任何男人的遐思。
但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会注意,因为这春葱般的五指并不是场中最为惊心动魄、最为震撼人心的物件。
最让人惊心动魄的,是一团亮丽无比的气芒,与一柄剑!
有形的气剑,那是绝情!
掀开轿帘一角的是刘瑞平,在那双美目的深处,充满震骇与惊讶。
世上竟会有如此可怕的武功,竟会有如此凌厉无比又威震天下的攻势!
除绝情外,另外那人是谁?究竟是谁呢?刘瑞平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是为绝情担心,抑或是为自己担心?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谁也没这个闲情去管这个已被遗忘之人的心思。
刘瑞平的心情似乎很激动,眸子中除了少许的忧虑之外,竟多了一丝欣喜,甚至有泪花,暗忖道:“难怪以蔡伤的绝世武学,依然会伤在绝情的刀下,这完全是因为绝情的武功的确已经突破了人体的极限,达到了一种无法想象的境界。”
可他的对手似乎也拥有同等级别的力量。
那名轿夫看得如痴如醉,能目睹当世两大绝世高手交战的确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虽然沙石、败叶、枯枝四处横飞乱撞,但那名轿夫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他的目光完全被眼前的战斗所吸引,心神也为之所夺。
绝情身子疾旋,越旋越快,那柄横空的有形气剑也在狂旋,有若一把巨大的钻子直钻入那团耀眼的气墙。
这正是铁异游的独门神功“铁异游”,绝情曾在唐家村见过一次,而后更亲身感受过这招强大无比的攻击力,而此刻,在他人剑合一之时施展出来,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神秘蒙面人的眼神中显出无比惊讶之色,绝情的剑竟可以突破他的气墙,直逼其面门,而且速度越旋越快。
“呔!”那神秘蒙面人吐气开声,强光暴盛,犹如旋风一般旋动起来,在气流之间,形成无数可以撕裂任何物体的旋涡。
绝情也为之惊骇不已,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可以在如此情况之下说变就变,但他却明白这一变,对方将失去一切先机,处于被动,抑或处在挨打的局面,除非对方有更为可怕的战术和招式。
绝情的身形疾泄,那人剑合一之势竟被气团中的旋涡破解。
刘瑞平和那名轿夫禁不住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结局竟会是这样。
绝情的剑依然在手中,但却是两个人握着,那神秘蒙面人的衣袖尽裂,露出坚如钢铁般粗糙而黝黑的肌肤。
剑尖,就在这神秘蒙面人的两指之间。
两人相斗至千钧一发之时,神秘蒙面人竟夹住了绝情的剑,一举破解绝情融合了“黄门左手剑”和“铁异游”两种绝世剑法的致命一击!
绝情的衣袍尽鼓,若膨胀的气球,眸子之中仍然跃动着狂野的战意。
神秘蒙面人的眸子亦十分镇定,更显自然和冷静。
四道目光在空中相交,有若交缠的雷电,激发了各自内心的狂意。
一道黝黑的光亮闪过,出自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似乎来自地狱,跳自冥界,以一种无法意料和描述的弧度划出!
那是绝情的刀,致命的刀!
神秘蒙面人这次才真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么镇定,不再是那样自信和狂热,而被震骇和慌乱所代替。
在这要命的时刻,绝情竟然还能出刀,还能使出这么神奇的刀法!
没有半丝预兆,没有半丝声息,甚至让人无法感觉这一刀的去向。
这一刀,不知从何处来,更不知落刀何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一定会给对手带来致命的创伤!
“嘭!”绝情手中的剑,碎裂成无数块废铁,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地喷射而出,也就在这时,绝情的刀芒一盛。
犹如一幕光雨洒过,绝情完全消失于这一幕光雨之中,包括那神秘蒙面人。
“怒沧海!”神秘蒙面人的声音自光雨之中传出,已被刀气扭曲得不成声调!
天地之间,一片空白!在所有人的心中似乎都有这种感觉。
心神更似被这一刀带入一种虚幻而空无的世界之中。
这一刀,有若轮回了数世之久,终于在一声“霹雳”和一道闪电之下解散。
是真真实实的霹雳、真真实实的闪电,自那幕云端直射而下,雷声历久不绝。
绝情没有动,身上插满了碎裂的剑片,刀,没有人看见归自何处,就像没有人知道刀是出自哪里一般。
地上,一片焦黑,正是刚才那道闪电劈击所致,更有几滴鲜血在绝情衣衫之上溅成一圈美丽的涟漪,但他却立成了一棵似乎已经枯萎了数百年的树,抑或是一座丰碑。
几片碎布若翩翩起舞的蝴蝶冉冉飘下,那神秘蒙面人终于露出了一张苍老得几可裂成色壳的脸,半黑半白的头发散披于肩,自有一股不灭的威风。
黑衫之上,裂开一道刀痕,浅浅的,但却凝成了一串细碎的细珠。
刀口不长,才三寸,但就只凭这三寸创口,已经告诉人们一个事实,绝情胜了!
“年轻人,你胜了!”老者眸子中依然透着一股霸气,爬满了皱纹的脸像是风化了的花岗岩,给人一种刀枪不入的感觉,声音雄浑之处,并无负伤之感。
“你完全有与我两败俱伤的能力,甚至可以不败!”绝情也有些惺惺相惜之意,毕竟在这个世上寻求一个真正的对手很难,他十分明白这一点。
刘瑞平眸子之中显出一丝疑惑,这是什么人呢?竟然会如此可怕,那就是说世上像蔡伤和尔朱荣这般高手绝不止两人,像场中的老者就绝对算得上一个,可是他又是谁呢?为什么以前没听人提起过呢?
“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老矣,不想再争强好胜,又为什么要两败俱伤?虽然你胜在侥幸和奇兵突出,可你只要假以时日,定会远远超过老夫!”
“我为什么从没听人说起过你?以你的武功定不会比尔朱荣差,真让我有些不解。”绝情眉头稍皱道。
那老者眸子中透出奇光,问道:“你与尔朱荣交过手?”
绝情点了点头,道:“只不过是数招之间,但我敢肯定他不会比你强!”
“那你爹呢?”神秘老者又问道。
“我爹?”绝情反问道。
“难道你爹不是蔡伤?”神秘老者呆了呆,愕然道。
绝情心中一动,笑道:“不错,但我却无法将他与你的武功评比,我想你们应在伯仲之间。”
“哈哈哈……”神秘老者竟快慰地大笑起来,“好,并不是一个喜欢浮夸之辈,蔡伤与黄海能够教出你这样的好接班人,他们也应该引以为自豪了。”神秘老者并无不悦地道。
绝情神态立刻改变了不少,仍有些不解地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刚才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神秘老者见绝情的语气改变了许多,也微微感到畅快,却仍道:“老夫已很久未出江湖,亦不想让世人知道,我自己也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相知不如不知。”说着转身向剩下的那名轿夫道,“咱们走!”
那轿夫这才如梦初醒,一把扶住身受重伤的伙伴,跟在神秘老者的身后缓步而去。
绝情驻立良久,才长长吁了口气,伸指在腰椎上一点,缓缓将满身细铁片尽数拔下。
每一片都微微切入皮肉,但也并不深,以绝情的护体真气,竟仍然阻止不了这些碎铁的侵袭,可见其势是如何猛烈。
“蔡风,你受伤了?”刘瑞平竟从轿中走了出来,关切地问道。
绝情扭头回首,忍不住心头一颤,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的刘瑞平,在这之前,他曾潜入刘家送亲的队伍中见过刘瑞平一面,而通过刘府内部的消息,刘瑞平更与蔡风有过一次相遇。是以,他便正好名正言顺地化名蔡风来相救刘瑞平,以感情之计骗出《长生诀》的所在,虽然他并不想以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弱质女孩,可是这却是金蛊神魔田新球的吩咐,只要是田新球的吩咐,他绝对会遵照其意去办,且会办到最好。是以,那神秘的老者说他是蔡风之时,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却没想到刘瑞平竟会如此关心他,心头微微诧异,也微微有些妒意,忖道:“为什么这么漂亮的美人都牵挂着蔡风,而他绝情却只能如孤雁般流落江湖,而且牵挂着蔡风的,全都是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绝世美人!”
绝情掩饰不住激动,不是因为见到刘瑞平而激动,而是因为心头燃烧的妒火,对那从未见过面的蔡风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嫉妒,为什么蔡风能够出生在武林神话般的人物家中?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人关心他、想念他?更有这么多美人深爱着他!而且为什么这些人全都将他当成蔡风?为什么不是蔡风像绝情,而定要绝情像蔡风呢?难道蔡风真的是如此优秀吗?难道真的是绝情不如蔡风吗?而他绝情似乎注定绝情绝义,连朋友都会杀他、对付他!这一切是谁的错?究竟是谁的错?绝情无端地涌起无尽的恨意,在这一刻,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蔡风不开心,只要是蔡风不高兴的事,他都干!
“蔡风,你怎么了?伤得很重吗?”刘瑞平扶住绝情的手关切地问道。
绝情心头一惊,神情恍惚之中,在没有防备之下被刘瑞平抓住了手,这的确让他吃了一惊,若非失神,刘瑞平绝对抓不住他的手。
想到刚才为蔡风的事而失神,禁不住暗自警惕,暗自奇怪自己怎会涌起如此狂烈的妒意,难道竟是因为眼前的刘瑞平?不由得再一次将刘瑞平打量了一番,他口中却淡笑着回答道:“我没事,咱们又见面了,真是好!”
刘瑞平一愣,心中忖道:“难道他仍记得以前的事,是真的蔡风?”但神色不变,微微担心道:“看你,都流这么多血了,不说没事!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不必,血很快就会止的,倒是让你受惊了。”绝情在这一刻竟变得极为温和,但心中却拥有一个无比邪恶的打算,他一定要让所有爱蔡风和蔡风所爱的女人全都受到伤害,伤得越深也许他就越高兴。这便是对世道不公的一种报复,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正是蔡风,这或许就是毒人的悲哀,可这一切全都是命中注定!
刘瑞平显出一丝微微的羞涩,感激地道:“谢谢蔡公子救命之恩。”
“咱们……”说到这里,蔡风的脸色微变,手指在刘瑞平未曾有反应的当儿就已点在她的京门穴上。
“你,这是为何?”刘瑞平骇然惊问道。
绝情冷冷一哼,不屑地道:“任何易容之术都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你的易容之术的确已经达到了顶级,可惜……”
刘瑞平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仍忍不住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眼睛仍有少许的漏洞。”绝情转身负手而立,冷冷地道。
“眼睛?”刘瑞平更为骇异。
“你的眼神之中始终透着一种野性,与刘姑娘那柔和温婉的眼神是两种不同的意境,虽然我并未与刘姑娘相聚太长的时间,可却读懂了她的眼神,这是任何易容大师都无法改变的内在气质。还有,你的眼角微收,这是因为你的眼睛比刘姑娘要大,而易容师无法将你的眼角缝上,只得以一种膜胶掩饰,这就是你整个易容唯一的漏洞,若非发觉你眼神的不同,还真不易找出其中的破绽!”绝情淡然道。
刘瑞平心头微感失望,更涌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恐惧感觉。
“我可以看一看你的真实面目吗?”绝情扭过头来,眼中泛起微微的俏皮之色,悠然问道。
“既然我现在已落入了你的手中,你爱看我又能如何?”刘瑞平冷冷地道。
绝情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冷极冷,淡漠地道:“刘姑娘在哪里?”
刘瑞平不答,只是淡淡地望着绝情,神情显得极为镇定,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一般。
绝情见假刘瑞平不答话,也不再多言,只是伸出修长而素白的手,张开五指,向假刘瑞平的脸上抹去。
“你想干什么?”假刘瑞平心头一惊,忍不住呼道。
“我只想看看你是谁?”绝情说话时,手掌已经搭在假刘瑞平的脸上,自上向下一抹。
假刘瑞平只觉得脸上一阵温热,似乎一盆温水自头顶流过,当这感觉消失之时,却发风绝情呆呆地立在那里,手中更似有一张蝉翼般的东西。
绝情神色有些呆然,眼前这张俏丽无双的脸容似乎在他记忆的深处是那么的熟悉,可是他却记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是以,他唯有呆呆地痴立着。
易容之下骇然正是凌能丽那绝世的容颜,一种与刘瑞平完全迥异的美丽,正如绝情所说,那野性的眼神配合着这美丽若星辰的大眼睛,更具另一番无可形容的风韵。
“你究竟是谁?”绝情的声音有少许的惊诧和失落,是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可在他的心中的的确确存在着,好像他是来自异度时空的异种,而凌能丽的容颜唤起了他对异度时空的怀念,是以,在他的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你不认识我吗?”凌能丽有些失望,但神情仍极为镇定与冷静。
绝情微微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旋即恢复了镇定,再次冷漠地问道:“刘姑娘究竟在哪里?”
“她在轿子的夹层之中!”凌能丽也不打算再作任何隐瞒。
绝情神情稍缓,慢步行向大轿,果然隐隐听到短促的呼吸之声。
绝情掀开轿帘,里面却空空如也,但他清楚地感到一阵淡淡的幽香飘至,如兰似麝。
绝情目光如电,果在其后壁发现了一道极细极细的缝隙,运功一震。
轿身“哗”的一声剧震,那层木板竟裂成七八块,刘瑞平的身子软软地偎在角落里,却是被人制住了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