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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人剑双痴
剑痴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几乎有些扭曲变形了!
“你们可以走,只要留下失魂草和他,今晚之事我可以不予追究!”那神秘人物依然声冷如冰,其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昌久高。
众人心头发毛,看见这神秘人物出手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剑痴,另一人则是凌通,因为凌通的目光自一开始就未曾离开过神秘人物的双手。
那罩于袖袍之中根本看不清模样的手,在陈志攀的手伸出之时,便露出了两个指尖,然后凌通就听到了陈志攀的闷哼,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是凌通也无法看清神秘人物出手的整个过程,唯剑痴一人看清了其中的经过,但他想出手相救,却已是不及。禁不住心头骇异莫名,他想不出世上究竟是谁具备如此可怕的功夫。
在他脑中所显出的高手很快被一一排除,而无一与眼前这神秘得无法想象的人物相似。
场中立刻成了剑拔弩张之局,气氛一下子异常紧张起来,杀机亦不断暴升。
“朋友既然如此说,不妨拿些手段出来让我们看看。”剑痴也极为不屑地道。
凌通暗想:“你虽然十分厉害,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会怕你不成?”想到此处,目光之中充满了挑衅之意,反正现在场面由剑痴撑着,有热闹不凑白不凑,更何况他的确也想了解这神秘人物的底细。
“你们真的很想看吗?”那神秘人物的语音之中充满了浓浓的杀意。
“哼,别以为装神弄鬼别人就怕了你,想要带走他,先来问问老子手中的刀!”立在凌通身后的老者粗声道,火气似乎特别大。
“很好,那你们便去死吧……”话未说完,神秘人物已经不见了。
凌通出剑了,但他的剑才出一半,便觉手上一股大力传至,使他拔出一半的剑又按了回去。
那是一只冰凉的手,有若万丈玄冰,只让凌通寒到了心头。
凌通的动作也快如疾电,就在那只手搭上他手中之时,已经将萧灵震至一旁,并同时扫出了一脚。
他对自己的脚力功夫极为自信,自从功力大进之后,他一踢之力足以开碑裂石。此刻他虽然没有看到神秘人物如何动作,但感到有风自身边掠过,一种怪异的风!他相信这阵风就是神秘人的杰作,因为他的心神和注意力一刻也未曾离这怪人。
“嘭……”一声爆响,凌通的这一脚的确踢到了实处。
“呀!”一声惨叫传到凌通的耳中,但凌通却没有分毫喜悦,反而只有说不出的惊骇与惧意,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一脚绝对不是踢在神秘怪人身上,绝对不是!
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力量使他的这一脚在中途改变了方向。
这股力量究竟是谁的,他不猜也知道,但他的脚的确踢到实物了,这正是一种无奈,也是他最不想的结局。
发出惨叫声的,是立在他右边的一位道长,凌通的这一脚印在他的腹间,只将他踢得倒跌出两丈来远。
凌通也被一股力道推得立不稳身形,当他定神之时,眼前尽是剑芒,似是想吞噬万物的剑芒,在时空之中虚幻成一幕淡淡的云彩。
这是剑痴的剑,凌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那神秘人物呢?
凌通没有发现,也许这人本身就是一缕虚无的空气,而在密若云雾的气芒之中被绞碎、撕烂。
陈志攀和其他人似乎也阵脚微乱,不知道应该如何出手。
凌通终于拔出了剑,这正是剑痴剑气四溢、扩散之时,若带冰寒的刃锋,割体生痛,然后,剑芒一灭!
剑痴的身形在剑影之中一片模糊。
凌通出手了,他必须出手,那神秘对手太可怕了,可怕得有些不可思议,连剑痴如此可怕的剑法,也只在刹那之间被破去。
他到底是谁?仍没有人看清对方的真正面目,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双充满死气却又难以捉摸的眼睛。
“砰!”凌通的剑刺在了对方的身上,但犹如刺在一个大大的气团之上,那是一件黑色的披风。
剑痴一声狂嘶,身形电射而起,与此同时,已有八件兵刃找到了目标。
凌通的劲气似乎完全找不到落实的地方,一股闷气直涌心头,那力气无处逸泄的感觉只让他想吐血三升。
还不仅仅如此,凌通在刹那之间竟发现那八件兵刃的目标是他!
神秘人物不见了,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逸走的,但也没人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那八件兵刃的主人骇然收劲,凌通的衣衫仍被劲气割破,狼狈地自地上滚开。好好的一件虎皮袄却变得破破乱乱,凌通心下恼怒之余,也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刚才若非那八人强行住手,只怕他此刻已经命丧黄泉。
那八人强行收劲,真气霎时逆转而上,忍不住狂喷出一口鲜血,竟在瞬息之间同时受伤,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成了事实!
剑痴的面巾已被劲气割裂成两半,露出一张苍老而愤怒的脸,但他这一剑却绝对不苍老!
“好一招铁剑断山!”
说话的却是那神秘怪人,声音依然那么冰冷,比声音更冷的,不是他的话语,而是一双手!
神秘怪人的手,惨白惨白,没人会相信这是人的手!
在所有人的思想之中,只有僵尸才具备这种可怕而丑陋的手!
剑痴发现了一张网,一张以十指织出的网,没有人能形容这无数爪影为什么有如此神奇的魔力!
剑劈下,疯狂的剑气若山洪般狂撞向那张巨网。
无声无息,没有人想象中的那么精彩和狂野。
只是在劲风之中,神秘怪人的长发拂动,分开了一些,露出了半张脸。
半张让人触目惊心的脸,在那半边脸上纵横交错地保留着数十道刀痕!
天空中飘落一片指甲,长约一寸,晶莹剔透,却是落在凌通的身前。
风吹即过,能够看清神秘怪人半边脸的却只有剑痴一人而已,是以剑痴感到惊愕、吃惊。
让剑痴惊愕吃惊的还不是那半张可怖的脸,而是一只手,一只骷髅般的手!惨白惨白的五指紧紧钳住他那柄倾注了全部劲道和精神的剑!
然而在他根本未曾从错愕之中恢复过来之时,另一只骷髅般的手已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尖利的指甲配合惨白惨白的手指尽数刺入剑痴的衣服。
“呀!”剑痴一声惨叫,鲜血狂喷着向天空之中倒跌升起。
若残虹般凄艳的热血惊醒了凌通,也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剑痴的剑,已化成满天飞蝗,闪着点点银光的碎片疯狂地向众人射到,出手者仍是神秘莫测的怪人。
凌通忍不住心头的惊骇,剑痴的武功他自然知道,剑痴的功力他也十分明白,可是以剑痴如此高深的武功也只能够斩下对方的一截指甲,且似乎是如此不堪一击,那这神秘人的武功是如何可怕便可想而知!
剑痴身形飞出好远才落下,但却并未倒地,口中惨笑道:“厉害!厉害!好厉害的幽冥鬼手!嘿嘿,却未掏出老夫的心!”
那神秘怪人一爪竟未洞穿剑痴的胸口,未曾掏出对方的心脏,也是一愕,口中却冷冷地道:“白莲社的传人果然不坏,竟能损我一片指甲,你也应该感到骄傲了!”
凌通暴吼一声,脚上踏出一片暗云,出剑、挺身,却是自万俟丑奴那里偷学来的一式黄门左手剑剑招。
这几日来,凌通的功力大进,想到万俟丑奴和尔朱追命的交手,不知不觉中竟偶然感悟到万俟丑奴当时的剑意,这还是得益于凌通剑法起源于蔡风的笔法,因此,竟让他能自万俟丑奴的剑法中体悟出一两式,而在这一刻因为对手太强,凌通才迫不得已使出这式连自己也没有把握的剑招。
“咦?”神秘怪人有些惊异,似乎想不到凌通如此小的年纪,竟有这般修为和剑术,但他却并不在意。
虽然凌通这一剑的确极为潇洒,但因所学不精,故破绽仍然存在,只要有破绽,就注定一个结局,败!
击败凌通的是一片指甲!
锋利无比的宝剑竟无法斩断对方一片指甲,这是凌通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指甲弹在剑锋之上,一股汹涌无伦的气劲顺剑而至,凌通的右手有若烧红的烙铁一般,身形暴跌而出,宝剑也随之脱手而飞。
“嗖……”一支劲箭以一种难以觉察的速度向神秘怪人的背门射至,更有两枚极细的银针。
出手的人是萧灵,她绝不能让神秘怪人伤了凌通,是以她出手了!
神秘怪人没有回头,却是以魅影般的身法向那柄剑掠去。
这的确是一柄好剑,他的指甲在一弹之下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这也是使他震怒的原因,竟然在一个晚上损伤他的两片指甲,怎叫他不怒不惊?
剑痴深深感觉到对方杀机的暴升,更知道这神秘怪人的可怕,怎会让对方先一步夺剑?
箭矢落空,却是飞向陈志攀!
“小心!”萧灵忍不住喊道。
陈志攀正在不知该如何出手的当儿,见箭矢迎而飞来,忙挥剑疾挡。
更有数人向天空之中的怪人撞去,谁都知道,绝不能让对方夺得这柄利剑,否则众人只有待宰的份儿。要知道,这些人中,以剑痴武功为最,凌通却也不差,可在举手投足之间两人全都溃不成军,更使他们这十余人损伤大半,怎叫他们不惊?只是他们想不到世间究竟有哪位高手是这副模样!
“砰砰……”那怪人的身子旋转成一道陀螺,几人犹未曾碰上其身,就已经被那旋转的劲气撞跌出去,重重坠落。
剑痴大惊,那怪人身体周围竟有一层护体罡气,能练至罡气护体之人,江湖之中确是寥寥无几。这还不说,单论速度之快,剑痴就绝对无法与对方相比。
眼见那怪人就要抓住绝世宝剑,突地一声“叮”响,宝剑在空中横射而过,竟向剑痴的面门射至。
出手的人是凌通,凌通也知道这之间的厉害关系,也许,神秘怪人杀他们根本就用不着宝剑利器,但若宝剑真落在对方的手中,那他们这些人只会死得更快!
剑痴心头一喜,双手一翻,将宝剑稳妥地接在手中。
“当!”一声爆响。
剑痴惨叫着跌了出去,一柄飞刀竟在剑痴的心口爆成碎片。
神秘怪人虽然没有抓住宝剑,却抓住了凌通射出磕飞宝剑的那柄飞刀,而在剑痴伸手接住宝剑之时,飞刀也跟着到了剑痴的胸口。
飞刀没有刺入剑痴的体内,但那夹有无比强横劲气的一刀,却让他内腑几欲碎裂,未曾抓稳的宝剑再一次飞上天空。
所有的人都大惊,也大奇,这样凶猛的一刀,竟然无法洞穿剑痴的胸口,这几乎有点不可能,可却是事实!
大胡子和另外几人一把接住剑痴下坠的身体,但冲劲太大,竟使几人同时倒退四五步才刹住脚跟,但却已踩入火中。
几人大惊,立刻跃出火海,伸手乱拍,而神秘怪人再次掠向空中,目标仍是那柄剑!
“看我的毒箭!”凌通一急,几柄飞刀一齐射出,口中所喊的却有些乱套,但并没有人注意。
那神秘人物根本就没有在意,因为他知道,这些废铁绝对不会放在他的眼中,能伤他的,也许就只有这柄锋利无比的宝剑!而能用这柄剑威胁到他的人,则只有剑痴!
剑痴用一柄普通的剑就可以斩去他的一片指甲,若用这柄宝剑,伤他也并非不可能,神秘怪人似乎对于铁剑门剑法的厉害之处极为清楚,是以他定要先夺下这柄剑,抑或毁掉这柄剑!
就在他伸手去抓宝剑之时,剑锋突然调转,标射向他的咽喉。
一股冰寒刺骨的剑气直透入他的体内。
天空中,多了一只手,一只天生就是握剑的手,而这只手,此刻就搭在宝剑的剑柄之上!
没有人看清天空中什么时候多了这个人,没有人会想到竟会有这样一个人物出现得如此及时。
神秘人物大惊,一股剑意竟已在剑气之前先侵入他的体内,那是一柄自心头升起的剑!
——心剑!
来人是谁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摆脱这样可怕的一剑,这样凌厉的杀招!
神秘人物在退,飞退!若掠波之燕,若暗影幽灵,倒退的身法也是快得难以想象。
握剑的人在进,在追!就像是附骨之蛆,也像是拂过的风,没有人能看清他的面貌,众人所能感觉到的便只有两道气旋在天空之中飞掠。
“吼!”一声暴吼,却发自一向阴沉的神秘人物口中。
火光一盛,四方的火苗竟脱离火海向场中飞来,更使火势一齐向中心焚烧,似是有一种无形的牵扯之力,将它们的势头硬生生改变了。
场中众人大惊,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般异象出现,急忙四处躲闪,凌通更是护着萧灵闪跃不定。
唯有剑痴忍不住惊呼道:“幽冥鬼火!”
火苗漫天飞舞,竟全聚于两道暗影周围,瞬间,神秘怪人竟然似燃着的一个大火球,身形不再移动。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
沙石、草木、火星,狂舞乱飞,天地为之一暗。
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气旋的冲击,似乎难以立稳身子。
当众人看清场中的一切之后,那神秘怪人不见了,好像刚才只不过是一场恶梦!
不见的,还有昌久高,他在神秘怪人消失的一刹那消失于这块地面之上。
场中静立着一人,拄剑而立,就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挺直的背,让人找到了剑的感觉!
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这都是一柄完美无瑕的绝世好剑,但他的的确确只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有时候,人和剑本就没有任何分别,人就是剑,剑也就是人……
有一点东西落在凌通的头上,不重,却让他从惊愕之中回到了现实,当他伸手自头顶拂落那点东西之时,骇然发现那是一片指甲,一片一寸来长,晶莹剔透的指甲!
不是一片,是四片!在萧灵的脚旁仍有两片,而在屹立的人剑下有一片。这并不是剑痴所斩下的,而是那比神秘人物更为神秘的剑手之杰作。
场中一片沉默,像是暴风雨过后那片刻的沉寂。
神秘屹立着的人收回了剑,缓缓地扭过头来,露出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具,像是暗夜中的厉鬼。
“门主!”除凌通和萧灵之外,余人尽数跪下,恭敬地呼道。
“梦醒前辈!”凌通有些不敢相信地轻轻呼了一声,萧灵却有些不知所以地抱紧凌通的腰。
“众位起来吧!”梦醒的声音极轻,却很有力度。
众人迅速立起,垂手立于一旁。
梦醒抬起手中的剑,看了看,轻赞道:“屠魔果然不同凡响!”
凌通一怔,知道梦醒是在称赞自己的剑,不由乖巧地道:“若是前辈喜欢,这柄剑就送给前辈,当是晚辈还当初赐丹之情好了。”
梦醒一声轻笑,却没有人知道他的面上表情,淡然道:“我已经不需要任何神兵利器,这只会阻碍我剑道的修行,但你却不同,你还需要这柄剑来弥补剑法的不足,好好珍惜这柄剑吧,待有朝一日你觉得它有碍你的剑心之时,再送人也不迟!”说着轻轻一弹,墨剑若纸片般飞至凌通面前,在临近三尺之时,剑身陡转,剑柄对着凌通。
凌通轻松地接过墨剑,对梦醒的身手惊羡不已。
“此剑名为屠魔,实为正义之剑,出于三百年前的冶铁大师归元子之手,以漠北阴山的寒阴铁所铸,此乃归元子的三大名剑之一,你可要好好珍惜。”梦醒淡然道。
凌通只知道这柄剑乃是宝剑,却从不知此剑的来历,更不知道这剑质是什么寒阴铁,但他却不得不佩服梦醒的见多识广。
“剑兄的伤势如何?”梦醒关心地问道。
剑痴苦涩地一笑,道:“这家伙好可怕,若非门主亲至,恐怕我们这些人只得跟阎老五去受苦了。”
众人不由得有些好笑,但都知道剑痴脾性极为诙谐,一向不拘小节,也就不以为怪。这时,剑痴从胸口掏出一大块铁板,只见铁板之上,有五点焦黑的指印和一道刀痕,显然正是刚才所受的一爪一刀留下的痕迹。
众人不由得瞠目结舌,这神秘人物的武功竟可怕如斯,若是剑痴没有这块护胸铁板,只怕真的已经死上了两次,而且死得很惨。
众人想到方才剑痴那惊人的一击,却只是斩下对方的一片指甲,而付出的代价几乎是剑痴的性命,禁不住心有余悸。
梦醒望了望众人,淡淡地道:“大家要小心行踪,幽冥宗之人数十年来都没有在江湖中露面,今日却于此出现,看来天下又有得乱了。这次的行动更要小心谨慎,若是魔门和幽冥宗联手,你们便终止所有的行动,等我解决了另外一些事情之后,再由我来亲自出手。”
众人的神色极为不自然,这群人之中唯有剑痴对幽冥宗有所了解,他却默不做声,因为他深深知道幽冥宗的可怕。
那是四十五年前,江湖的动乱自南朝开始,齐高帝萧道成刚即位不久,朝政本就有些不稳,而此时在天下第一大正义组织白莲社之后又崛起了两股极为神秘莫测的实力,那就是冥宗和邪宗!
邪宗传自域外,乃继魔宗之后拥有最为邪恶的实力,以一种与禅宗、道宗完全相反的修行方式,使自己迅速强大。
冥宗的行迹最为诡秘莫测,几乎掌握了天下所有的异术,其门人个个似是鬼魅精灵,无迹可寻,但却横行四处,可谓为天下最可怕的杀人组织,他们行事从不讲究原则,绝对无情,只有利益与利益的结合。
就因这两宗的崛起,使得整个江湖、整个天下都动荡不安,被杀的黑白两道人物多不胜数。
终于因此而激怒了白莲社的众高手,白莲社始创于慧远大师,虽在百多年前与魔宗大决战,损伤极惨,但经过数十年的休生养息,终成天下第一大组织,囊括儒、释、道三家的高手精英,就是南北两朝的帝王也得对之礼敬有加,皆因敬重这些人物,更因为这些人一心为着天下的太平而努力。
白莲社的高手再次与邪宗、冥宗展开了决战,但这两宗的实力之可怕,实已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估计。
后来,在南北两朝的朝廷及黑白两道的高手与白莲社的合力之下,终于将两宗赶出神州大地。
邪宗从此远逸海外,传说被逐至极西的天竺国,而冥宗被赶至极北的阴山之背,后来才有人传说,冥宗之所以祸乱江湖,乃是宗内叛徒所至。冥宗的起源比魔门更早,乃是一群为避秦时之乱而潜隐于世外桃源的武林高手。
当初秦始皇以武力夺得天下后,对整个武林人物极为忌惮,就下令对江湖中大量高手以不择手段阻杀,更对各派的武功典籍进行焚烧,这也就是所谓的焚书坑儒。
春秋战国之时,百家争鸣,不仅是各道膨胀的高峰期,更是各种奇术和武功膨胀之期,皆因乱世生存之道为强存弱亡,是以那个时期,几乎是人人习武,奇才辈出。墨子、伍子胥、孙武、范蠡、孙膑、田单;白起、王剪、赵牧……其中最有名的江湖人物却数荆轲和专诸等数位刺客。
因为荆轲的刺杀,使得赢政对江湖人物恨之入骨,而冥宗就是于那时潜隐于世外桃源,这一群人不仅仅多为顶级高手,更有一些奇人异士,深啻奇门遁甲、五行之术……
这些人都是厌倦江湖生活,才会潜居,与世隔绝淡泊一生,世人也根本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一群人的存在,直到东晋之时靖节先生(注:靖节先生是指陶渊明)作一篇《桃花源记》之后,才知道这一宗的存在。
靖节先生之后再探世外桃源,但因始终无法破开奇门遁甲,只好无功而返。后来,一代宗师刘子骥更是费尽心血,可仍无法进入世外桃源一观,但江湖之中也从此多了这样一段密事,那就是冥宗!
只是这样一群人生活的范围极为有限,后来人口越来越多,虽然都有一身绝世的好武功,但因大都是近亲联姻,变得有失伦理,更因血缘相近,其后代渐渐产生了退化与畸变,或先天性不足,数百年的演化,终使之末落,难得再找出很出色的高人。
直到后来,有一武学奇才,终于再次重辉祖上留传下来的绝世武功,但其人极丑极丑,更生就一副畸形。那人忍不住在这种狭小的封闭空间之中生存,于是带着一群可怕的人物反出桃花源,废除桃花源不准涉足尘世的祖训,也就酿成了四十五年前的大乱。
而这畸形的武学奇才就是冥宗的宗主不拜天!
不拜天之所以会反出桃花源,却是因为邪宗妖女花如梦。
花如梦于偶然之机闯入世外桃源,立刻吸引了世外桃源所有男人的眼光。花如梦本以为自己的武功已经是江湖一流,谁知却连桃源中的一个小童都敌不过,这才知道此地正是靖节先生和刘子骥所寻找的世外桃源冥宗。于是就怂恿不拜天闯出桃花源,而她自己更充当不拜天的宠妾。要知道,当时花如梦那妖异的美,在江湖上已是无可匹敌,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先天性不足的世外桃源之中呢?所有的女人也都为之自惭形秽,所有的男人皆为之倾倒。虽然这些人生性淡泊,不为名利所动,可是爱美乃人之本性,又有谁能够抗拒花如梦的魅力呢?
在那段日子中,桃花源中的所有人都为之疯狂,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心理上的平衡,终于一发而不可收拾。世外桃源中单纯的人们终于涌出了桃源,破除数百年来的祖训。
冥、邪两宗联合,的确是惊天动地、鬼哭神嚎,尤其冥宗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天幸这一群人思想单纯,更多的是先天性不足,致使他们不能将祖传武学发挥到巅峰。否则,只怕四十五年前一役,惨败的乃是白莲社和朝廷及武林黑白两道的高手,而非冥、邪两宗了。
后来不拜天终于知道花如梦只是在利用他,更偷走了他们的祖传武学,因此大为震怒,与邪宗反目成仇,这才使得天下武林人士侥幸战胜,不拜天更声称,从此不再踏足中原,领着门人奔赴极北的阴山之背。
白莲社在此一役中也分解开来,其战局之惨非外人所能知道,高手几乎尽亡,而不拜天终因数大高手的联手,才重伤而退。而这数大高手却是北魏孝文帝之父拓跋弘,南梁武帝之父萧顺之,及叔孙怒雷、宇文霸道、尤百态、胡开心,后来甚至劳动了奇人烦难大师和天痴尊者联袂而至。
那时的烦难大师并未出家,却拥有刀圣之称,后与不拜天立一赌约,若是不拜天败阵,就永不再踏足江湖。
终于,二人决战于华山之巅,那的确是惊天动地的一战,观战的尽是当世武林杰出人物,包括天下所有够资格的高手,但却也只不过十八人而已。
这一战,烦难大师与不拜天几乎耗尽了全身功力,在决战至第五天之时,不拜天终于因先天性的不足,败了一刀。
烦难大师依约放了他,不拜天有感烦难大师的一颗善心,又想到邪宗之人的阴险恶毒,终于毁剑而去。
这场江湖浩劫是近数百年来最惨重,也最为阴暗的一次,是以江湖中人根本就不想提起这场让人会在恶梦中惊醒的往事,新一代年轻人自然也便不会知道这段惨烈的江湖浩劫了,也就未曾闻听过冥宗这一支就很神秘的派系。
但剑痴却极为清楚,因为铁剑门本是白莲社的支系,而铁剑门的高手在这一役之中不知死伤多少,使得铁剑门在江湖中的威望大损,并开始末落,因为铁剑门内的高手实已到了青黄不接之境,更有许多武功失传,这就成了铁剑门的遗憾。
而在刚才那神秘人物一出手的时候,剑痴就发现这正是当年冥宗的绝学。
本来冥宗经过数百年淡泊的生活,那些杀性极重、极为歹毒的武学已渐渐淘汰,但是到了不拜天这一代,由于他对武学的天赋异于常人,加之后来被花如梦引至歧途,竟创出了无比阴邪的武学。
但那神秘怪人的身份到底是谁?却是无人可知,大概连梦醒也无法知道。
剑痴却明白,一个能在梦醒手下救人并顺利逸走的人,其武功之可怕已经再不能用普通的可怕来形容。更何况,梦醒出手正是在对方错愕之际,若是正面交锋,谁胜谁负倒的确难料,而此人又在冥宗会是什么地位呢?
众人的心情有些沉重。
梦醒意态依然是极为潇洒,淡淡地道:“也许这人并不是冥宗之人,而是邪宗之人,当年花如梦偷走了冥宗的武典,至今日,想来也应参透了其中的奥妙。此人若是邪宗之人也不为奇,你们可以去与蔡伤或葛家庄取得联系,告知此事,让他们多作防备,以便被敌人所乘!”
剑痴一震,立刻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恭声道:“属下明白,这就立刻去通知葛家庄。对了,要不要告知四大家族之人?”
梦醒想了想,道:“你可以与广灵刘家及晋城叔孙家族联系,相信叔孙怒雷不会不作表示,但关键是要小心你自己的行踪,对方的身手和武功都非同小可,紧记!勿与对方硬拼,保存实力。”
“属下明白。”剑痴和诸人同声道。
“小朋友,你的武功的确是进步神速,但在剑招之中仍有很多漏洞,你要牢记自己所施展出的剑招必须绵、密、不愠不火,意清心定神不张,方能渐握剑心,否则剑道永无大成之时。剑之道在于法而非招,在于心而非眼,用眼多则心易乱,物为障,障迷心,心迷则剑不成剑。攻敌而非意在杀敌,而在于颓其心,破其心则其剑自破,是以,你虽习得剑招,却未习剑心,这就是你破绽的根源!”梦醒淡淡地道,声音极为柔和,却若一记闷雷击在凌通的脑中,在他的心中犹若闪电划过,仿佛于黑暗中看见了一丝光亮。
“嗵!”凌通重重地跪下,福至心灵似的诚恳道:“请求前辈指点迷津!”
众人一愣,全都将目光移向梦醒,梦醒似乎也没想到凌通会来如此一手,不由笑道:“既然你诚心相求,老夫也未曾觅得传人,不如你就做我入室弟子吧?”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凌通极会把握时机地大磕其头,心头那个喜呀!却是无法形容的。
“入我门中,就得遵守门规。一不能滥杀无辜;二要有为正义献身的勇气;三不能恃强凌弱;四不能犯淫戒,五不能同门相残。你可做得到?”梦醒肃然问道。
“徒儿做得到!”凌通答得极为坚定。
“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徒儿,为师知你有事南行,而为师也不能带你在身边,这里是为师对剑道的一些心得和修心之法,你拿去好好参悟吧。”说完梦醒自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凌通道。
凌通伸手接过,却被梦醒扶起,不由得有些错愕。
“为师一有空就会去南朝找你,这段时间你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只要能好好练功便行,其余的事你不用管!”梦醒认真而肃然道。
“师父?”凌通有些不舍地道。
梦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伸手在凌通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似是以示嘉许。这才转身向剑痴道:“时间不早了,大家赶快离开此地吧。”
“是……”
金蛊神魔的脸色极为难看,但却并没有发作,因为他面对的正是那个抢回昌久高的神秘人。
昌久高脸上的神色也极为不自然,沉声道:“我一定会夺回失魂草!”
“妄自暴露行踪,乃是一种不智之举,我们眼下重要的不再是失魂草,而是即将赶至的刘家,是以,我并不想节外生枝。”金蛊神魔冷冷地道。
昌久高一脸不甘心,但此行却是由金蛊神魔说了算,他没权作出决定。
“尊者可知道这群人的来历?”金蛊神魔十分客气地问道。
那神秘怪人的脸依然深深掩在长发之中,双目却是紧闭,似乎对这一切并不甚关心,只是淡淡地道:“我初至中原,对于江湖的动态并不清楚,据估计,这可能是白莲社的一群剩余力量,而这些人并不值得担心,你要提高警惕的是一个戴着鬼脸之人,此人的武功已经达至心剑之境,就是我也没有把握占得他半丝便宜,你们还是小心为妙!”
金蛊神魔心头暗骇,天下间有人居然能练至心剑的境界,那其剑术不就可独步天下?!但这人究竟是谁呢?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
昌久高却是亲眼见到了那可怕的一剑,是以,他并不做声,因为对方的可怕是不用置疑的,就连不死尊者都只能选择退,其可怕是多么不可想象。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不死尊者也在这一剑之下损失了四片指甲,这已经足够让他们震骇了。
“不知道不活尊者什么时候能到中原呢?”金蛊神魔充满希望地问道。
“不活尊者最迟在明年清明之前会赶到,也很可能在元霄节便能赶到中原。”不死尊者依然没有睁开眼睛,淡淡地道。
“那没有失魂草,毒人岂不是不能够去炼制了?”昌久高有些遗憾地插话道。
“只能暂时停止!”金蛊神魔果断地道。
蒙城,乃淮北一所重镇,一向是南北两朝必争之兵家要地。
北朝烽火连天,战乱纷起,正是动荡不安、人心惶惶之时,更有不少难民纷纷涌向南朝,而北朝更怕南朝趁机浑水摸鱼,攻城掠地,是以,这些两国相邻的要地都有重兵把守。
蒙城正是这种兵多将众的重镇,无论是水陆两路,还是骑兵,更有宿州、涡阳相辅,随时都有作长久战的准备。
虽然北朝内部已烽烟四起,但绝不给南朝任何机会,南朝也不敢做出任何举措,谁也不能也不敢轻视北魏!自孝文帝大力推行汉化之后,北魏朝中猛将迭出,更有谋士如云,此刻对北朝用兵实属不智之举,一个不好,仍会激得万物皆兵,那就不划算了。因此北魏的南方依然未受烽火波及,百姓勉强可以安居,这也是南朝未用兵的原因,也是因为当年萧宏的教训令人影响太深。
刘府的队伍南出蒙城,早已经接到朝廷的密旨,加之刘家在南朝的势力,兼且蒙城守将刘玄乃是刘家嫡系,自然是没有做出任何阻拦,反而增派两千步兵让两位偏将亲自压阵探路,以确保刘家这支队伍的安全。
刘府的幕僚及家将与本身所带的兵众,竟达两千五百多骑,如此众多的人马的确足够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刘瑞平却想走水路,顺着涡河而下直抵怀远,到达怀远便已经完全属于南朝之地。而靖康王的部将定会在这之间相迎,那时候也就是刘府家将和蒙城兵将回返之时,刘瑞平也便会再难返故国,因此,她不想再乘马车去见更多的人。
河上有大船三艘,小艇六艘于前面开道,刘瑞平所在的那艘船上,安置了一百家将与刘府的主要人物,而南朝的特使却是在另一艘官兵夹杂的船上。
河道极宽,剩余的官兵全在岸上护行,只要有半点问题,就可立即支援,但谁都知道,除非是对方调集了大队兵马前来,否则谁来找麻烦都只会是死路一条,那些山贼流匪更是望风止步。
刚行出蒙城三十里地,南朝的信使便兜头迎上。
众官兵立刻停住行军,以小艇将信使运送到船上。
刘承东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那信使一上船,立即就发现了立在甲板上的他。
“还不见过大总管!”刘承东身边的一位特使喝道。
“见过大总管,萧传雁大将军已在前方十里之处扎营,特吩咐小的前来传讯!”那信使立刻单膝而跪,恭敬地道。
“萧传雁?王府中还派谁来了?”刘承东极冷地道。
“王爷还派来了外务大总管萧边副。”那信使答道。
刘承东的脸色稍缓,淡然道:“既然是萧总管也到了,那就好说,你回去复命,半个时辰后,我们必可赶到!”
“还有,王爷已经赶到怀远,在怀远亲迎王妃的南行。”那信使补充道。
刘承东的脸上泛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道:“好,我自有安排,你先去吧。”
“是!”那信使又迅速乘小艇上岸,而就在此时,另一艘小艇之上跃上一人。
“禀大总管,十里之外的驻军将领的确是萧传雁,兵马在两千左右,营为背靠北山,顺坡而扎,结为圆阵!”那人沉声道。
“好!你做得很精细!”刘承东嘉许地道,他身边的南朝特使有些吃惊,禁不住对刘家的实力再次作了一个估计,单凭这个探子的能力就没有人敢小觑刘家,他居然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将对方的实力摸得如此清楚,若是交战,萧传雁已经输了一筹,这是根本不能比的,而刘家这种兵分水陆两路而行,就已经让对手完全无法摸清实力,无论是在战略上,抑或是在手段方面,刘家这种准备已经占了绝对的优势。这种水陆并进之举,更使战术灵活多变,遥相呼应,而坚不可破。
刘承东并不在意别人如何想,只是淡淡地吩咐道:“与他们会合!”
蒙城的兵将并不随刘府家将一起靠近萧传雁的营地,而是在其营地之外的两里外驻足,并未扎营,只要刘承东众人安全进入萧传雁的营内,他们就可顺利返回蒙城。
来接应的是萧传雁和萧边副,只带了十几名护卫,且并不带任何兵刃,更可以表现出对刘府的尊重及靖康王的诚意。
刘府的五百名家将把刘瑞平与嫁妆送入萧传雁的营中。
刘瑞平始终坐于一顶大软轿之中,合八人之力相抬,绝不会与任何人打照面,也并无人知道刘瑞平的真实面目。当然随行的人当中,自有见过刘瑞平真实面目的人。
刘瑞平的营帐早已搭好,处于各营帐的中央,与将军所在的营帐成对立状,是一个极大的紫色牛皮帐,可避寒风,更显得美轮美奂。
以刘瑞平的紫牛皮营帐为中心,周围环绕着五个稍小的营帐,这似乎是一个独立的整体,每个小营之中都驻有三十名刘府家将,而在各营帐之中更设有仆妇丫头的小帐。
刘承东也不得不承认这营帐的设立之巧妙,刘瑞平对这种设计的营帐似乎也极为有兴趣,她最喜欢的色料,正是紫色,而此刻,她的心情似乎不错,因为她知道,一切都已经在蔡伤的估计之中。
刘瑞平一步入帐内,一切的行动便都已经与外界断绝,那五营之中的刘府家将便替代了这里的守卫,一切的饮食起居也全都由刘府之人负责,这是萧边副和萧传雁的命令。
让人有些不解的是刘承东并不愿意留在此地让萧传雁为他洗尘,坚决要返回,理由就是怕引起北魏的不满,是以就率同大部分家将,与蒙城派来的兵士返回蒙城。
这似乎是一个理由,但却大大出乎萧传雁和萧边副的意料之外,不过,刘家行事向来都是极为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而刘承东与蒙城兵将尽快返城,也减少了他们许多心理压力,虽然他们迎娶刘家的大小姐并不是什么很神秘的事情,但对方数千人马的确也是一个威胁。
天并未黑,萧传雁与萧边副本意为刘家众人洗尘,但既然刘承东这个主头回返,虽有三老之一的刘傲松,却也不用太费周章,征得刘傲松的同意,竟也不休息地赶路。
刘瑞平刚松口气又要拆帐起程,若是没有蔡伤的提示和策略,她肯定会大发脾气,非得待上一晚。但此刻她却欣然上路,因为一切都正如蔡伤的初步估计,没有太大的变故。
“禀将军,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可到虎谷口,先头部队已经在虎谷的另一边扎下了营!”探子迅速回报道。
萧传雁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只要过了虎谷,自己就有足够的实力去应付任何北朝的追击和攻袭。虽然他明知道蒙城的兵士在一般情况下绝不会有任何异动,那全都属于极为不明智的举措,可在他的心中隐隐总觉得有些不太妥当,是以,他才会立刻揭营而起,直赴虎谷。凭借虎谷的天险足以抵抗大批的追兵,而立于不败之地。
天空中微微划过一道阴影,萧传雁禁不住抬头望了一望,却是一大群鸟雀,像是连成了一片云彩,他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心想哪里来的如此多的鸟雀?唯有秋月和海燕的脸上泛出了喜色,禁不住向轿内的刘瑞平小声道:“小姐,鸟雀满天。”
“啊,夕阳将落了。”轿中传出极为轻柔而优雅的回应声,众人也便再无话。
辎车极多,光是刘府的嫁妆就已不少,更有数量不算多的粮草,但看上去,仍觉得辎车极多。
从蒙城至怀远并无官道,因为这之间的地面乃是两朝的分隔段,谁也不想开辟出一条官道来,以便利对方的攻击,但却有涡河为主要通道,涡河之水流自怀远汇入淮河,是以水路却是较为易行,可萧传雁并没有选择走水路。
虎谷乃是一条狭长的谷地,并不是像一线天那般险峻,但却因两山相夹,形成了一个凹陷的低谷。谷两边不是很陡,却有着极险要的攻击之利,擂木、滚石可极方便地投掷。如此地带,若以一千人相守,定能硬拼敌军一万,且胜数极大,也难怪萧传雁对虎谷如此看重。
“啪!”一束旗花在天空中爆绽而开,萧传雁脸上现出一丝微笑,那是己方之人已经扎好营寨的暗号,若是己方之人在虎谷另一边扎好了营寨,这虎谷之中自是没有任何危险了,是以他的两千多将士毫不犹豫地步入了虎谷。
虎谷极静,下午的太阳稍有些偏西,而越过山头的阳光并不能照到谷底,是以谷底的光线不是十分明亮,可依然能看清那败草枯藤乱生乱长,并没有多少生机。
刘傲松策马疾行数步,赶上刘瑞平的轿子,与守在一旁的秋月、海燕打了个眼色,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妙,而刘家的探子绝对不会出错!
秋月立刻伸手搭在轿子上,曲指在轿身轻敲了三下,动作极为自然,谁也未曾发现她曲指的动作。
刘瑞平并未作答,她也根本不需要作答,因为虎谷的两边山顶上出现了数也数不清的人影。
萧传雁第一时间作出发应,其实不等他开口,早就已经有士兵箭上弦,这是一种本能,战士的本能!
萧传雁和萧边副的心头在发凉,他们清楚地感觉到这些人的来意不善,因为对方的弓箭早已搭在弦上。
“保护王妃!”萧边副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么一句话。
而萧传雁脑中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他的先头部队。刚才明明放了旗花,而此刻却出现这些敌人,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先头部队已经与这群贼人同流合污,才会让他陷入这种死局,但此刻已经绝不能犹豫,也没有机会犹豫。
“保护王妃,冲!”萧传雁闪电般拔出佩刀一挥,暴吼道。
“杀呀!”两旁山头的伏兵,劲弩齐松,箭若雨下,霎时便已使萧传雁的阵脚大乱,但奇怪的却是这些人并不用攻击性更猛的滚石、擂木。
萧传雁长刀幻出一片灵花,护人护马,一马当先,竟向山头冲去,他必须以手中的刀杀开一条血路,犹如有一团烈火在他的心头燃烧,他是一个将军,一名战将,从来都不会为危险而畏怯,是以,他带着身边的一群人疯狂地向山头冲去。
萧传雁的勇武,激得士气如虹。
刘傲松却并未曾表现得太过激烈,只是极为冷静地对待这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反而更证实了一个结果,那就是蔡伤的计划并没有偏离轨道。
官兵们结成一道人墙,向虎谷之外冲去,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冲!那是唯一的一线生机。
萧传雁越来越清楚地看清了山顶伏兵的模样,禁不住激怒如狂,正要大骂,突然觉得背上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却发现一截剑刃已自胸前透出,忍不住一声狂呼,而便在此时,他看见了萧边副,一脸阴笑的萧边副!
剑,是萧边副的,偷袭者也是萧边副,这一切使追随萧传雁身后的人也全都愕住了。
“呀!”一名亲兵大怒,狂扑向萧边副。
“你这奸细!”又有几名亲兵此刻才知道反击。
萧边副的身形若飞鸟一般掠下马背,避开五件兵刃的攻击,却来不及取回刺入萧传雁腹中的长剑。
“呀!”一名亲兵以身体为萧传雁挡箭,数十支劲箭将他的身体钉成了刺猬,却也为萧传雁挡过了厄运。
“撤!”一名偏将大呼,一把抱过萧传雁,就向山谷之底冲回,他知道这样绝对无法冲上山头,就是冲上了山头,也只会是死路一条,但退回山谷又会怎样呢?难道那样就能逃得一死?不过,此刻已容不得他思考太多问题了。
“结车阵!”一名偏将极为知机地吼道。
辎车本已经被冲得东倒西歪,听得这么一呼,迅速便又再一次运行起来。
虎谷谷底虽然不是很宽敞,但却只受到两个方向的攻击,排成两列横阵,却是可行的,但两边的敌人处于高处,箭矢俯射而下,车阵依然是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伤亡之惨重,却是难以想象的。
刘府的家将也都中箭而倒,竟也无法抵抗这些如疯雨般的劲箭,一百多名家将一路上倒下一大半,而刘傲松竟也中了数箭,只是他似乎并无痛苦之色。
秋月和海燕的功夫并不弱,竟可以抵挡住而未曾受伤。
轿中的刘瑞平并没有动静,似乎她对外界的情况并不在意。那八名轿夫一倒,立刻便有人顶上,这样竟使大轿未曾落下,尽管轿身已经钉满了箭矢。
山上伏兵的攻击,山下兵士的还击,组成了一道凄美的景致。
因为山上伏兵未曾用滚石,使得山上也有很多人遭到箭厄,山谷中的人数比之山顶多,只是碍于地利尽失,先机尽丧,损伤就无法估计了,更是还击无力。有数倍的兵力,而无用武之地,山顶之上的伏兵并不敢冲下来作近身相搏,那样就根本无法保住这有利的地形。
山谷底下之人也便无法冲破对方的箭网,攻至山头,仰攻敌人乃是兵家大忌,可此刻却是没有办法。
山谷口突然喊杀声大作,竟另有伏兵,萧传雁重伤而回,看到此情景,也只能暗自兴叹,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萧边副会向他下手,但这却是事实!还有那些自北朝回来的特使们竟也一个个窝里反,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人,让萧传雁大为震骇。
“萧将军伤得怎样?”刘傲松挡开数箭,抢到萧传雁身边问道。
萧传雁周围都有盾牌手相挡,竟然不惧箭雨,但却“咳”出了一小口血,惨笑道:“我可能不行了,你带着王妃冲出去……到怀远就会有王爷的人相迎,他们……他们是郑王的人,告诉王爷,小心郑王。”
“将军,他不是大总管!”一名亲兵浑身浴血地冲了回来,手中竟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一只手骇然抓着一张萧边副的人皮面具。
“什么?那大总管呢?”萧传雁更惊。
刘傲松也禁不住诧异莫名,他也想不到这个王府外务总管竟是别人伪装的。
萧传雁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些心神难安,原来并非因为北魏的兵士,而是因为身边潜伏着这样的一个敌人,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冲出这道死亡的山谷,望着部下一个个地倒下,他的心很痛,甚至比那假萧边副刺的那一剑更痛!
在山谷口的伏兵正是他的先头部队,谁也不曾想到,这些在一个时辰前仍是并肩作战的人,此刻却相互残杀。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