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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死性不改
众人不由齐扭头向门口望去,不由得眼睛一亮。蔡风更是大为享受,不过却忙赔笑道:“我们正在谈小姐品貌天下无双,却不想小姐便突然闯了进来,想来是小姐心灵有感,真叫蔡风大感欢欣。”
仲吹烟和陶大夫不禁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望着满不在乎的蔡风。他们根本想都没想过世间有这么不拘言语的人,心头不由得都有些怪怪的感觉。
蔡风得意地向两人眨了眨眼,并抛了个眼神,两人才回过神来,笑道:“是啊,是啊!蔡公子所说的没错,不过现在既然小姐芳驾已到,我们还别有他事,便不再多留,先行告退,还望小姐不要怪罪。”
元叶媚向蔡风狠狠地瞪了一眼,笑骂道:“你这个人口蜜腹剑,坏得紧。”旋又转身对仲吹烟两人淡淡地道,“你们有事,本小姐也不拦你们。”说着款款地行到蔡风的床前。
蔡风见仲吹烟退了出去,并有关上大门的声音传来,不由得装作含怨的样子道:“小姐真是冤枉我了,我蔡风虽然说话不太收敛,可是句句由肺腑之中掏出,绝不似小姐所说的口蜜腹剑之人。不信,小姐给我一些时间让我给你看。”
元叶媚见蔡风那似很委屈的样子,不由掩口一笑,道:“看你这一副惨样,还是口不择言,真是本性不改。”
蔡风不由得苦苦一笑,耸了耸肩,深深地注视着元叶媚,那凄美得若月夜里寒星的眸子,温柔而真诚地道:“我真的很喜欢听到小姐以这种语气说话。”
元叶媚不由得俏脸微微一红,嗔道:“人家本来想向你请教怎么养狗的,还这么不正经。”
蔡风不由得神魂为之颠倒,若不是手腕受了伤,只怕会立刻跳起来一阵欢呼,不过此刻却忍不住挑逗地问道:“难道小姐不是来探望我的伤势吗?”
元叶媚转过头望了望窗外的景色,半晌才扭过头来,显得有些陌生地望着蔡风,吁了口香气,淡淡地道:“不错,我是来看看你的伤势。若不是因为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受到这群人的攻击,也就不会受伤,因此,我这次的确是来看你,却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蔡风不由得心里凉了半截,苦涩地笑了笑,吸了口气,有些酸酸地道:“对不起,蔡风的确是被欢喜冲昏了头,对小姐有不敬之处,还请原谅。”
元叶媚不禁也呆了一呆,有些惊异地望着蔡风,像犯错了的小女孩般,不知道如何说话,但眼神却有着坚定之色。
“小姐来了,不知道大人可知道?”蔡风歪着目光盯着元叶媚的俏脸淡淡地笑问道。
元叶媚脸有不快之色地道:“你太小看叶媚了,这点小事,难道还不能自己做主?”
蔡风哑然失笑,扮个鬼脸,耸耸肩,笑道:“男人总是很狂妄自大的,我也不例外。不过我和叶媚小姐在一起,怎么老是施展不开手脚,小姐,你别这么严肃好不好?我真有些怕怕的。”
元叶媚强忍着想笑的冲动,嗔骂道:“你还不够狂妄自大吗?居然还会怕我!”
蔡风摊了摊左手,笑道:“这不,气氛多么活跃,感觉多好?为什么小姐笑又不笑呢?笑起来不是更美吗?”
“死性不改!”元叶媚白了蔡风一眼笑骂道,旋又转问道,“你是否对每个女孩子都这样放肆的?”
蔡风神情一肃,认真地道:“这怎么可能?蔡风本是个眼高于顶,狂妄自大之人,又怎会对每个女孩子都如此呢?只是我对小姐真是……唉,怎么说呢!”说着专注地望着元叶媚那有些发红的俏脸和有些期盼的眼神,心中不由得微微有些欢喜,遂轻柔地道,“叶媚可以不怪蔡风的唐突和无礼吗?”
元叶媚一惊,避开蔡风的目光,幽幽地反问道:“难道叶媚一直都在怪你的唐突和无礼?”
蔡风一呆,叹了口气道:“不知为什么,我见到叶媚,便觉得十分亲切,所以才会毫无拘束,甚至情不自禁地要将心中的一些话吐出来,甚至连一点自控能力都没有。自太守府回村之后,心里抹不去的始终是你的影子,当我从狼口中救下长孙敬武和管家的时候,因此便想到若能到邯郸来,那与你相见的机会便多了,可是到了邯郸,我的心里更不踏实。我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连现在想向叶媚说出心中的话都不知从哪儿说起。”微微一顿,扭头望了元叶媚一眼,苦涩地笑了笑道,“我是不是很笨?”
元叶媚也微微愣了一愣,有些感动地问道:“你到邯郸城来真的只是为了能多见我几面?”
“唯天可表,蔡风若有半句谎言,便叫我再受三刀。”蔡风神色一正,竖起左手沉声道。
“你为何要发誓呢?”元叶媚伸手按住蔡风的口,可是想着却又收了回去,只好低怨道,心中却是一阵感动,眼神似水般柔和得让蔡风感到心醉。
蔡风苦笑道:“那叫我如何才能解释呢?何况只要我心诚,说的是实话,誓言对我并不起任何作用。”
“你真是一个怪人,我从来都未见过你这般让人难揣度的人。”元叶媚倏然温柔地道。
“听你这么说,我不知道应是高兴还是应该悲哀。”蔡风愣了愣道。
“人说旁观者清,连我也看不出是好是坏。不过我看你应该不是普通猎人家的儿子,对吗?”元叶媚依然很温柔地问道。
“何以见得?”蔡风移了移身子,使身子坐正一些含笑着问道。
元叶媚那清澈的眸子似罩上了一幕淡淡的烟云,专注而无畏地望着蔡风的眼睛,朱唇轻启道:“我不说你的武功如何,单凭你的谈吐,便绝对不会是普通猎人所能具备的,难道你还不承认?”
“哦,是吗?能得叶媚的赞许,我真的是很高兴。”蔡风满面欢喜地道。
元叶媚娥眉微收,突然改换话题问道:“你和我两位表哥很熟吗?”
“你是说田禄、田福两人?”蔡风反问道。
“不是他们还有谁!”元叶媚白了蔡风一眼,微嗔道,似是怪蔡风的明知故问。
蔡风有些得意地笑道:“我和他们自然是好朋友了,熟得不能再熟了。怎么,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他们怎可以把人家的名字随便说给一个陌生人呢?”元叶媚有些不诧地道。
蔡风哑然失笑道:“没有这么严重吧。不过,这你不能怪他们,是他们拗不过我高压政策,终于招供了。可是,我知道了叶媚的名字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哇,这样叫起来多顺心,多文雅,更何况你的名字这么好听。”
“你不觉得这样直呼其名是一种不敬吗?”元叶媚似真似假地认真道。
蔡风一呆,潇洒地耸肩,淡淡地道:“我不认为直呼其名是一种不敬,人的名取出来便是为了让人叫的,若说身份有别,我蔡风无话可说。不过,我却并不是一个习惯讲求身份的人,如果叶媚不喜欢我叫你的名字,我可以叫你仙女、菩萨也无不可,叶媚认为如何呢?”
元叶媚呆了一呆,无可奈何地望了蔡风一眼,淡然道:“你愿意如何叫便如何叫吧,嘴长在你的身上,我也无法阻止你的思想,便是堵住了你的口,也堵不住你的思想。”
“叶媚说得极是,我看叶媚对我们汉人的文化已学得非常好了。”蔡风有些得意而欢喜地道。
“孝文皇帝不是大力提倡我们的族人向汉人学习文化吗?我自小生在这种环境中,自然更要学习汉人的文化了。别忘了,我叔祖爷爷当年是支持孝文皇帝的,因此,我家无论男女,都在学习汉文。”元叶媚解释道。
“难怪,叶媚的语意会如此深沉。”蔡风恍然道,心中也不免有一丝欢畅,暗忖,“我们汉人至少还有让人敬慕的文化。”
“不过,我看你对汉文中所讲的礼义道德全不在意的样子,真叫人怀疑你是不是汉人!”元叶媚意味深长地望了蔡风一眼笑道。
蔡风不由得哑然失笑道:“礼仪道德只是用来约束庸人的,更何况汉文之中并不是每一点都是好的,取其精而弃其庸,才是正理。更何况,我这人只干我喜欢做的事,不必强调什么礼仪道德,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人生无憾,叶媚认为呢?”
“取其精,弃其庸!”元叶媚低念了一遍,望着蔡风露出甜甜地一笑道,“或许你说得很对,只不过能像你这般理解的人太少了,那岂不是这个世界上庸人多得无法想象?”
“难道这个世上的庸人还少?看一看你们所学我们汉文之中的礼仪道德,那种虚伪的伦理,更不知道去其庸取其精,使得人人只知道安于享乐,沉迷于享受,让百姓全都处身在水深火热之中,却又有多少人问管?而百姓正是在受着这种虚妄的礼仪道德毒害,不知道为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去争取,让沉迷者继续沉迷而不知醒悟,让受苦者受苦更深,这便是所谓的礼仪道德,这便是庸人的想法,这或许是一种悲哀。”蔡风有些激愤地道。
元叶媚呆了一呆,傻傻地望着蔡风,似在看一个稀奇的怪物。
蔡风被元叶媚这样一看,很少见地红了一下脸,干笑道:“我不应该这般激动的,其实,这一切都与我毫无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方法和依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其实也没有权利去指责任何一个人。”
“不,你说得很对,自我朝迁都洛阳以来,虽然有了很大的进步和改变,但也使很多族人全都忘了节俭为国为民。自元格皇叔即位之后,朝中的一些大臣跟着贪污腐化,而太后临朝,奢侈之风更让人难以控制和想象。高阳王叔宫室园圃,亭榭禁苑,童仆六千多人,使女也达五百多人,出巡则仪卫塞道路,归却歌饮连日夜,一顿膳食要花数万钱。每欲与我河间王叔争富,骏马十余匹,全都以银为槽,窗户之上,玉凤衔铃,金龙吐旗,常常请诸位王叔去喝酒作乐,酒器有水精钟、玛瑙、赤玉杯,制作之精巧,全是国中独一无二的,又有陈女乐、名马及各种奇珍异宝,曾引领众位王叔亲自去参观他的宝库,金银、钱币、缯布,多得数都数不清。顾渭章武王叔还说‘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甚至有人花钱买官做,这的确如你说的。”元叶媚也有些激动地道。
蔡风不由得傻了,他在深山中长大,只知道世道极为黑暗,大有民不聊生的处境,哪里想过朝中的大臣会有如此疯狂的财富,这一切自然全都是由百姓那里搜刮而来。这真是让人有些不敢想象,更让人想不到的却是这些全都是通过一个生在王族之中的小姐亲口所讲,因此,他才有些发呆。
元叶媚似乎发现自己讲得有些过头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道:“我本不应该说的,但是你的话激出了我的所想。”
蔡风痴痴地望着那眼中隐含着淡淡忧郁的元叶媚,竟似在刹那间,元叶媚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让蔡风感到有些陌生而又让蔡风不得不尊敬的人,那种出于心底游耍的态度全在这一刹那间改观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以前是我看错了叶媚,叶媚比我想象中的更让人尊敬,能有今日这番话,可见叶媚真是一个奇女子,单凭这份勇气和诚挚就让蔡风汗颜。”
元叶媚淡淡地一笑,温柔地道:“因为我当蔡风是朋友,真心的朋友。”
蔡风愕然,愣愣地反问道:“叶媚说我们是朋友?”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神色自若的元叶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元叶媚伸手轻轻地拂了一下肩头斜洒的几缕秀发,娇柔无限地道:“我并不是开玩笑,真的,我明白蔡风的心思。很多人都只将我们女流之辈看做这个世界的附庸,但我们却绝不傻,我今年也有十六岁了,也不是小孩子,我第一次见到你,便发现你很特别,顽皮得像个小弟弟,有时候精得像个阴谋家,让人无法揣度,大胆妄为和狂傲的确是我这一生中见到最特别的一个人。若说我没有想过你,那是在骗我,也是在骗你。当我在元府听到你一席话之后,真的也曾整夜未休息好,之所以提前返回邯郸便是因为这些,谁知你比我想象的还神通广大。”顿了顿,元叶媚拉了拉身上的披风,优雅而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继续道,“谁知道,回到邯郸第一个见到的人却又是你,而且还是你救了我,这或许是天意,也或许是偶然,后来才知道你居然做了我家的驯狗师,可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我不是一个习惯逃亡的人,你不是一个喜欢名利的人,便算你成了朝中大官,仍旧是不可能,因为我已经有了未婚夫婿,这是不可改变的命运,我无法改变,你也无法改变。因此,到了府上,我打算一直躲开你,可是你吟唱那一段诗后得知你喝得大醉,才决定过来,可是昨夜,你受伤了,我便知道,不该留下的便把它放开,不能改变的便不要去想。于是我在心底作了一个决定——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真的,我从来没有一个可以谈心里话的朋友,他们见了我不是捧我、宠我,就是百依百顺,这种生活只能使一个人变得无比孤独。只有你,没有身份之念,更敢直话直说,我真的很希望有你这样一个朋友,可是却不知蔡风是否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呢?”说完一脸期待地望着蔡风。
蔡风心里酸酸的,但却不是很苦,甚至有些感动,他并没有马上回答元叶媚的问话,只是苦涩地笑了笑,酸酸地道:“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切是好是坏。”旋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悠然有些伤神地道,“我想,是应该把它当做一个很好笑的梦了。好,只要叶媚不说我蔡风是个不检点的痞子,我愿意有叶媚这个朋友。”
元叶媚悠然一笑,风情无限地甩了甩头发,欣慰地道:“那真是太好了,叶媚怎会说你是不检点的痞子呢?就算是,你也是最好的那一种,绝对没人会说你的。”
蔡风酸酸地一笑道:“是叶媚太抬举我了。其实有叶媚这般的红颜知己,已是蔡风终身的幸运了,又何必再有其他的奢求呢?我这人虽然很不自量力,但仍不是个傻子,早知道我这样只会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游戏,可是又不甘心,不过能有如此结局,也实在让人庆幸。”
“能有蔡风这样的朋友,叶媚也很知足了,我真想告诉我爹,让我们结为异性兄妹。”元叶媚欢喜无限地道,脸上又显出那种甜美而娇憨的神情。
蔡风吓了一大跳,忙道:“千万别这样,这样反而会变成坏事,大人绝不会允许叶媚和一个低下的养狗师结为异性兄妹,更何况这于你的声名并不好,因此,我看还是免了吧。”
元叶媚娇笑着道:“蔡风不是不喜欢接受这些礼仪道德,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此刻却像女孩子家,婆婆妈妈,畏首畏尾?”
蔡风不由得一声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听了叶媚刚才一席话之后,我全都变了,行了吧?其实女孩子也并没什么不好,至少有我这种独一无二的男子汉去追求她们,为她们的生活增添了很多乐趣,不是吗?”
“啊,你笑我!”元叶媚不依道。
蔡风的心中好酸,元叶媚虽然同一个动作,若是在前一刻,定会让蔡风神魂颠倒,可是此刻却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他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也弄不明白,到底爱与情又是什么东西,只知道,他将永远失去一些什么,永远地失去了,就像是一个很名贵的花瓶被摔碎的那种感觉。
也许,他也得到了些什么,他明白,可是得到的并不等于可以弥补失去的,这或许真的便是命。命,只能是这个样子。
元叶媚似乎感觉到了蔡风的沉默,也似乎看懂了蔡风的心,那是一种很难以言明的感觉。她,很聪明,却也无法去让现实变成另一回事,其实,在她的心中也存着莫大的悲哀,只是她的脸上并不会写上苦涩。
“蔡风,你不舒服吗?”元叶媚有些明知故问地道。
蔡风一惊,慌忙应声道:“不,不,我怎会不舒服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元叶媚轻盈地立身而起,缓步踱至窗边,望着窗外青幽的树,淡雅的花,阳光已经有些烈了,在阳光下,元叶媚美丽的眼中充满的只有冰凉的忧郁和淡淡的哀愁。
蔡风仰头望了望有些黝黑的屋顶,轻轻地叹了口气,连蔡风自己也吃了一惊,他是一个从不叹气的人,而在此刻,却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可是他已经不能够收回。
“外面的天好高。”元叶媚有些伤感地道。
蔡风的心不由跳了一下,也有些伤感地应和道:“对呀,外面的天真的是很高,无论是什么鸟儿都达不到天之上。”
元叶媚心头一阵感动,怆然一笑道:“的确,没有到过天之上的人,自然看不到天之上的景色。看那白白的云,虽然很轻,可谁都知道,那不是天的顶点,而是帷幕,人连云都看不透,比起鸟儿就更差了,别说天不知有多高,便是知道,也只会望天兴叹。”
元叶媚娇躯轻轻地震了一下,猛然转身,眼中微有泪花地望着蔡风,声音禁不住有些悲切地问道:“蔡风,你能告诉我,这对人来说是好还是坏呢?”
蔡风心弦猛颤,没有受伤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握得很紧,深深地吸了口气,却避开元叶媚的目光,淡漠地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或许正是人类本身的悲哀,叶媚不会不知道。”
元叶媚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软软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倚着桌子,别过望着蔡风的脸,滑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声音极为舒缓地道:“蔡风说得是,这正是我们人的悲哀,人天性就注定了要面对这种残酷的悲哀。”
蔡风有些苦涩地应道:“人也有很多种。”
“是吗?蔡风何不说来听听。”元叶媚轻轻地拭干眼角的泪珠,扭过头来望着蔡风仍有些苍白的脸。
蔡风昂首吸了一口气,让心情变得稍微舒缓一些才悠悠地道:“人的分类,也应该是由于对这种悲哀的看法。有的人,他也认识到这种悲哀的存在性,而一直沉浸在这种悲哀之下,郁郁一生,只有这唯一的结局;而有的人则是根本就不知道人类本身悲哀的存在,他们的生命,只有在庸碌的红尘中不着痕迹地消失;还有的人,他们打一开始就知道这悲哀的存在,因此,他们便以打破这悲哀为人生的目的,一生在不停地为自己的目的而奋斗,直到死去。我认为这第一种人是另一种悲哀,可却是聪明人,第二种是庸人,这当然是一种悲哀,第三种人,是勇士,他们的悲哀同样存在,只是他今生是无憾的。”
元叶媚呆呆地望着蔡风,从眼神中可看出心底的虚弱。
良久,元叶媚才幽幽地道:“蔡风认为我是属于哪一种人呢?”
蔡风苦涩地一笑,认真而诚恳地道:“我看叶媚是属于第一种人,那不是叶媚的错,而是这个世道的错,谁也不能怪。”
元叶媚不禁叹了口气,淡淡地有些伤感地问道:“那蔡风又属于哪一类的人呢?”
蔡风笑了笑,吸了口气,道:“我想,我哪一种人都不是。”
“你哪一种人都不是?”元叶媚奇问道。
“不错,我不属于这三种人中的任何一种。”蔡风望了元叶媚一眼,以自己认为最潇洒的动作耸了耸肩,应答道。
“那蔡风属于哪种人?”元叶媚更为奇怪地问道。
“我既不是聪明人,也不是庸人。不过,我正因为知道了自己的悲哀是不可以改变的,于是我便不去想它,从另一种形式去让自己人生无憾。我可以从没有一个永恒的目的和理想,但却没有一刻不在享受着生命,因此,我不属于三种人中的任何一种。”蔡风摊了摊那仍很灵活的左手,有些苦涩地道。
“这是好还是坏呢?”元叶媚若有所思地问道。
蔡风哑然道:“叶媚又为我出难题了,我能给叶媚的答案只有‘我不知道’这四个字。”
元叶媚一呆,不禁也有些苦涩地笑了笑,道:“叶媚都糊涂了。”
“糊涂并不是一件坏事,我倒希望有一天我能够变得糊涂起来。其实庸人们若不是处在这个世道,相信他们会活得比我们更为开心。”蔡风有些感触地道。
元叶媚一愣,突然立身而起,浅笑道:“看,我们都说的是什么,我还没有请教你驯狗之术呢!蔡风愿教吗?”
蔡风心中泛起一种淡淡的悲哀,强装欢笑道:“自然愿意,因为我们是朋友,对吗?”
元叶媚娥眉一展,满面欢喜道:“蔡风终于肯承认我是你的朋友啦,那真是太好了。”
蔡风心中一阵感动,也不由得心头舒畅了不少,笑道:“自然承认,因为你本来就是我蔡风的朋友嘛!何况我蔡风向来都是对女孩子很尊重的,特别是漂亮的女孩。”
元叶媚不禁甜甜地一笑,道:“蔡风终还是蔡风,叶媚真的很高兴。”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叫庭院太深,天空太高,云层太厚了,我只好认命喽。”
“长孙教头到了,小姐。”外面报春轻柔地喊了声。
蔡风与元叶媚不由得面面相觑,蔡风回过神来,向外吩咐道:“请长孙教头进来。”
片刻,长孙敬武的脚步声在房门外响了起来,在蔡风和元叶媚的注视下,长孙敬武大步行了进来,望了元叶媚一眼,不由得有些尴尬地脸色微变。
“长孙大哥可好了一些?”蔡风抢先问道。
长孙敬武望了蔡风一眼,淡淡地应道:“已经好了很多,这并不是一个很重的伤。”
“那就好了。坐呀,叶媚小姐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了,不必拘束。”蔡风笑道。
“好朋友?”长孙敬武骇然道。
元叶媚不由得一声娇笑,道:“长孙教头不必奇怪,人生在世,能够找到一个朋友的确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特别是一个能够知心的朋友。我和蔡风可能是有缘,而他又救过我的命,我们成为朋友并没有什么不可,不过绝没有违礼仪之举。”
长孙敬武仍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蔡风,见他并无异色,表现得极为平常,不由得也有些信,脸上微带异色地道:“恭喜蔡兄弟了。”
蔡风知道长孙敬武有些疑虑,不由笑道:“恭个什么喜,我心里不高兴得紧呢!我们成了朋友,我连一点歪的想法都不能有,不是让我太难受了吗?真是幸灾乐祸。”
长孙敬武不禁呆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且有些惶急地望了元叶媚一眼,见元叶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由得放下一颗心,又好气又好笑地狠狠瞪了这个胆大狂妄的蔡风一眼,笑骂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元叶媚却笑应道:“长孙教头,你骂的这一句,蔡风可是最会答了。”
长孙敬武一愕,哑然失笑地望着蔡风,问道:“是吗?我倒想听听,怎么个答法,快说。”
蔡风心中一甜,却装作一脸苦相道:“你别这么凶好不好,让我慢慢来。你一凶,我便被吓得稀里糊涂地把话给忘了。”
长孙敬武行了几步来到蔡风床前,失笑道:“要是蔡风都可以被吓着的话,真让我难想到什么人才会不被吓着。”
“长孙大哥实在是抬举我了,其实我刚才便被叶媚三两句话给摆得服服帖帖,惨巴啦叽的。”蔡风无奈地道。
“没有这么严重吧!”元叶媚反对道。
长孙敬武见二人如此和睦,真是又感到惊异又感到欣喜。
“大人到。”报春在门外传话道。
元叶媚和长孙敬武脸色微微一变,唯有蔡风神色自若,平静地道:“叶媚何必心虚?”
元叶媚经蔡风一道,立刻醒悟,也变得从容自若起来。
“大人您早。”报春温顺道。
“嗯,里面还有什么人?”元浩老成地应了声问道。
报春脆声道:“禀报大人,里面除了公子之外还有长孙教头和小姐。”
“哦,叶媚也来了!”说着,元浩伟岸的身子已进入了房间。
“爹,你也来了?”元叶媚很从容地立身而起,温柔地道。
“大人好!”蔡风和长孙敬武同时呼道。
“嗯!”元浩点头应了一下,旋即扭头向元叶媚奇问道,“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元叶媚娇声道:“蔡风昨日救了女儿一命,昨夜更受了敌人的暗算,说起来,事情因我而起,女儿自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这次来看看蔡公子又岂有奇怪之理?”
蔡风和长孙敬武不由在心底暗赞了元叶媚聪明伶俐,如此一说,元浩哪有别的话可说。
果然,元浩含笑点了点头,拍拍元叶媚的肩头欣慰地道:“女儿长大了,懂事了,爹很高兴。好,这里就由爹帮你谢过蔡风吧,你先回房休息。”
元叶媚拉着元浩的衣袖撒娇道:“不嘛,女儿要陪着爹看爹怎么谢蔡风。”
元浩显然极疼爱元叶媚,被缠得没办法,不由得问道:“你想怎样谢蔡风呢?说出来,爹定会为你做到。”
“真的?”元叶媚装作欢喜无限地道。
“当然是真的啦。爹几时骗过你?”元浩一拍胸脯笑道。
“女儿感谢蔡风的方法,便是要他教我驯狗之术。”元叶媚语破天惊地道。
“什么?”元浩有些好笑不已地疑问道。
蔡风心里自然明白元叶媚的意思。
“难道爹没有听到?”元叶媚不依地道。
元浩好笑道:“你一个女孩家学什么驯狗之术?更何况,这驯狗之术是蔡风家传之学,如何可以外传?”
“不嘛,女儿也是人,为什么不可以学驯狗之术?而爹刚才不是说不骗女儿吗?”元叶媚缠着元浩,小女孩似的不依道。
“你呀,真拿你没办法,女孩没个女孩样,待爹问过蔡风后,由他说得算。你这哪是报答他,是让他头痛嘛!”元浩无可奈何地道,旋又转头对蔡风摊了摊手无奈问道,“蔡风看这怎么办?我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的确养得太娇了……”
“大人何必如此说呢?其实小姐的想法并不坏,而我的驯狗之术若能得以推广,也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事,既然小姐有此心,不怕我学浅术低,我又岂会吝啬这难登大雅之堂的小技呢!”
元浩以为蔡风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答应授技的,不由得心中对蔡风又多了一份好感。他对蔡风的驯狗之技真是深信不疑,因为他绝对信任元权,元权也如此肯定了蔡风的驯狗之技,同时加上自己的考校,自然无所怀疑,而在一般驯狗师的眼里,其技是秘不可传的,对于一个爱好斗狗之人,要是能学得一身很好的驯狗之术,那肯定比获百两黄金还动人。若是能让自己的女儿学得蔡风驯狗之技,那自然是一件好事,在鲜卑人的眼里,这男女之防看得并不是很重,因此,他才会有此之请。
“蔡风都答应了,爹你可不许不算数哦,我明天便开始从事学技。”说着元叶媚不理众人的惊愕,转身就向房外飘行般地走了出去。
元浩不由得大为愕然,不禁向蔡风干笑道:“真拿她没办法。”旋又正容道,“蔡风和敬武的伤势可好了一些?”
蔡风和长孙敬武同声道:“托大人的洪福,我们伤势都有所好转,相信用不了几天便会痊愈。”说完,两人不由得相觑而笑,元浩也畅快一笑道:“你们两个倒是两心相印呀,说话如此齐声。”
蔡风不由得也笑道:“因为我们是同沾大人洪福,所以也便同声而答了。”
“哈哈……”元浩不禁欢快地大笑了起来,道,“蔡风,你的确是个人才,不仅驯狗有术,说话也说得如此好,在我府当个驯狗师是否是委屈了你呢?”
蔡风忙道:“大人哪里话,蔡风所好正是驯狗之道,而非仕人之途,能在大人府上当驯狗师,正是我心所愿,又何言委屈呢?”
“好!不过,我见蔡风这种文武全才的人才,若只是成为一个驯狗师,的确太可惜了,待蔡风伤好之后,我想再给你安排一个职务。现在,只让蔡风身体迅速好起来,怎么样?”元浩笑哈哈地道。
“为我再安排一个职务?大人的意思是……”蔡风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先安心养伤,到时自会告诉你。”元浩拍拍蔡风的肩膀温和地道。
蔡风满腹狐疑,却不好相问,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以算是答复,心中却暗忖:“老子爱情无望,还待在你这鬼地方,岂不是折磨人。待老子玩得尽兴时,便拍拍屁股走路,还管你什么职务。”
元浩自然不知道蔡风心中所想,只是似有深意地问道:“蔡风能有如此骄人的才干,相信你爹更是一位高人,却不知道能否对我告知一二?”
蔡风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淡然道:“我爹只是一个普通猎户罢了,我读书习剑全都是我师父一手相教。只不过在很多年前,我师父被一个左手剑的人所伤,失去两根手指之后,便不想世上之人知道他的名字,做弟子的自然不能违背师父的意愿。然则大人对我的恩惠,我又不能对大人有所隐讳,这叫蔡风心中很矛盾,大人能否教蔡风如何做?”
元浩想不到蔡风居然以如此的说法来回绝他,可是这样也的确是让人无懈可击,不由得暗赞蔡风思绪的快捷和说话的圆滑。这么一说,把决定权全交到了元浩的手中,使得元浩不能不显出大将之风。
“师尊之语,当然不能不听,蔡风如此一片苦心,我理解,那好吧,明日叶媚来向你请教驯狗之术,你可得小心哦。我这女儿极不好对付。”元浩干笑一声道。
蔡风心中暗暗得意,却不敢表露于脸上,只是很自信地笑了笑道:“大人放心,蔡风自信小姐不会过分。”旋又神色一正,问道,“大人可知道,这两群贼子可有踪迹?我真想找到他们和他们明刀明枪地大干一场,或以暗制暗,也给他们放几支暗箭,看他们是否仍能得意。”
元浩脸色微一沉,气恼地骂道:“一群饭桶,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还不能够找出贼子的一点踪迹,我看朝廷是白供养他们了。”
“敬武曾与这群贼子交过手,这一群人的确极为可怕,他们的武功之高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贼子所能比拟。而此刻这么多可怕的高手全都聚集在邯郸城中,看来不单单是为了偷窃几十万两黄金如此简单,定有更大的图谋。”长孙敬武沉声插口道。
“哦,敬武是这么想吗?”元浩反问道。
蔡风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错,敬武是有这个猜想,至于真的是不是这样却不是我所能知道的。”长孙敬武应道。
“这个,我会多派一些人去,有必要,便从邺城调些高手来对付这一群人,你们先安心养好伤。”元浩神色不变,淡淡地道,顿了一顿,又转头对蔡风道,“你也好好休息,一切都不用想,到时候,我会来找你的。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们,便先走了。”
“大人事务繁忙,能挤出这宝贵的时间来看我,已叫蔡风受宠若惊了。大人有事便不必管我了,我有伤在身,不能起身相送,请大人原谅。”蔡风笑道。
“没关系,敬武也回去休息吧,不要打扰蔡风的休息了。”元浩对着长孙敬武含笑道。
长孙敬武点了点头,又转向蔡风豪放地笑了笑道:“蔡兄弟好生休息,争取早日康复,去把贼子杀个落花流水。”说完转身随着元浩行了出去。
蔡风也欢颜道:“这个一定,我这里不能相送,尚望见谅。”
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蔡风只觉得有些疲惫,昨日因失血过多,身体极为疲软,这一刻又陪着这么多人说话,使得精神有些不振的感觉,有人时还不怎么样,人走了,这感觉更明显,不由得便缓缓躺下身去,沉沉地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