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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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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棋耳听着这话, 脸上的神色便又沉了许多, 她刚要开口训斥几人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道女声:“是墨棋吗?进来吧。”

    那道声音大抵是病后初愈并不算响亮,尤其是被这外头的风雪一扰更是显得有些轻了。

    不过此时外头无人说话, 几个丫鬟自然都听了个全,原先说话的那个小丫鬟更是面色煞白…墨棋一面是朝里头恭恭敬敬应了一声, 一面是剜了几人一眼, 紧跟着是压低了声说道一句:“夫人的病才刚好, 紧着你们的嘴,要是再胡乱说道有你们好果子吃。”

    她在丫鬟堆里素来有威严,这样一番话自是让众人都紧了心神, 纷纷低头应了“是”。

    墨棋见此也就不再说道什么, 她伸手打了帘子走了进去, 屋子里头烧着地龙比起外头就恍如春日一般暖和, 她把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而后是领着一众丫鬟穿过那绣着锦团牡丹的四扇屏风。

    屏风后头正有一个穿着月白色缠枝褙子的妇人背身坐在铜镜前。

    她的身形纤弱,微微半侧的面容并算不得绝色, 可眉宇之间却有一份独特的韵味流连其间,只是前几日生了一遭病这会病容也还未曾消下瞧着便有些寡淡。许是听到声响, 妇人便转身朝她们看来, 她约莫二十三岁的年纪,面上没有丝毫的神色, 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什么起伏:“过来伺候吧。”

    妇人右侧的脸颊上有一颗小痣, 平日并不算明显, 唯有说话的时候若隐若现, 瞧着倒是给这幅清淡的面容也多添了几分鲜活。

    墨棋闻言忙应了一声,她先试了试水温,待觉得适宜便又绞了一方帕子服侍妇人洗漱。

    而后她是又扶着妇人走到了外间,此时外间早已有人布完了早膳,她便扶着妇人坐好跟着是柔声与人说道:“小厨房里今儿个给您备得是松茸鸡丝粥,水晶包还有四色菜品,您近来清减了不少如今该好生养养胃才是。”

    妇人闻言也未曾说话,只是照着墨棋布好的膳食用了一遭。

    一刻钟后,她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待又接过墨棋递来的帕子拭了一回唇,她才淡淡开了口:“撤下去吧。”

    这类小事自然有小丫鬟拾掇…

    墨棋便又扶着妇人起身继续往里头走去,等到外间的丫鬟都退了,她是又捧着一盏新砌的茶递给妇人,而后便侍立在一侧。她素来沉稳,此时面上却有几分踌躇。

    妇人接过茶盏也未曾饮用只搁于一侧的茶几上,待眼风瞥过墨棋面上的神色,她是又重新换了个坐姿才淡淡开了口:“想说什么便说吧。”

    墨棋闻言却是又斟酌了一番才轻声说道:“那些小丫鬟都还年轻,说起话来也没个把门,夫人可千万不要同她们置气。”

    妇人耳听着这句也未曾说话,她往身后的引枕靠去,而后是朝那高案上摆着的三足兽形香炉看去。

    那里头的香料先前才有人换过,大抵是宁神静气这一类的香料,闻着倒很是清爽。妇人便这般倚着引枕靠着,纤弱的手腕搭在一侧的扶手上,一双杏目却一直瞧着那袅袅升起的香气,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她才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可是中邪了?”

    墨棋倒是未曾想到妇人会问这样的话,一时也有些怔忡。

    她低垂了眼帘朝塌上的妇人看去,眼瞧着这幅旧时记忆里的面容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话…半个月前,边陲带回来了国公爷的尸首还有一封书信,却是说道国公爷在外头有个儿子,夫人连遭两回打击自是受不住晕了过去。

    这半个月里——

    不拘是那外间的大夫还是宫里的太医,不知用了多少法子也没能把夫人唤醒过来。

    昨儿夜里夫人倒是醒了一回,可说起话来却怪是颠倒糊涂瞧着也很是骇人,底下的丫鬟都说夫人不是得了失心疯就是中了邪,好在夫人那些胡话也未说多久…只是,她心中的确是有些奇怪的。

    她总觉得这次夫人醒后变了许多。

    墨棋心下这个想法刚刚起了个头,便又被她按了下去,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夫人会变个模样。夫人和国公爷自幼相识,刚过及笈便嫁到了这国公府,这七年里,汴梁城中谁不羡慕夫人和国公爷的感情?哪里想到国公爷在外头竟然早早就有了儿子。

    夫人又岂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她想到这便敛下了心中的思绪,恭声回了话:“夫人切莫胡思乱想,您只是大病初愈才会这般,等再修养几日就会好了。”

    妇人闻言终于收回了视线,她什么也不曾说只是看了墨棋一回,而后便握过一侧的茶盏用了一口,等茶香在唇齿之间四溢开来,她才又说道一句:“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墨棋原想再说道些什么,可看着妇人的面色却又收了心神,她轻轻应了一声,待又朝人屈膝一礼便往外退去。

    帘起帘落——

    这屋中除了塌上的妇人便再无旁人。

    外头的风雪仍旧未停,时不时打在窗棂上头更显屋中静谧,妇人搁下手中的茶盏而后是朝铜镜走去。这会虽是白日可光线却不算强烈,妇人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面上的神色没有丝毫更变。

    这不是她醒来后第一次看这张脸…

    除了头一回看时的惊愕,而后几回已掀不起她心中的波澜了。

    妇人伸出手,纤长的指尖拂过右侧脸颊上这颗若隐若现的小痣,这张脸没有丝毫与她相像之处,除了这颗痣,还有…这个名字。

    沈唯。

    沈唯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个地方?

    她明明是21世纪的沈唯,一觉醒来却来到了这个地方,成为了另一个沈唯。

    沈唯合了眼,脸上未有波澜,可脑中思绪却如百转千回一般。

    她记得自己穿越前是和长辈介绍的相亲对象刚见完面,因为不喜欢相亲对象的言谈便当场拒绝了他,没想到刚刚出门就接到了老妈的电话和她吵了起来,后来她就被车撞了…可是就算被车撞,她也应该是在医院才对。

    为什么她会来到这个鬼地方?

    沈唯想到这便又皱了眉,她伸出指尖揉着拢起的眉心,她在21世纪有个不错的工作,这么多年靠着自己的打拼一路坐上了首席运营官的位置,有房有车,除了年过三十没有对象,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丝毫不顺意的地方。

    所以刚醒来的时候面对着一堆婆子丫鬟,她的确是震惊了。

    纵然在职场见过了无数的大风大浪,可碰到这样的事也难免会失色,所以刚醒来那会沈唯说了许多在别人看起来像是中邪的胡话,可在得到了原身的记忆后,她才终于确定自己是穿越了。

    她没有穿越到任何一个熟知的时代中,而是穿越到了一本书中。

    这本书还是助手小李推荐给她的,因为当时出差的缘故,她闲着无聊索性就在飞机上看完了。沈唯其实并不喜欢这些网络小说,可这本书却让她印象深刻,因为里面这个炮灰主母和她有着同样的名字。

    小说的书名叫做《权臣》是本热门连载小说,主要是讲述男主陆起淮从一个卑微的庶子一路成为权臣的故事。

    这个陆起淮并不算良善之辈甚至还可以用反派来形容他,但凡以往得罪过他的那些人都没有好下场,当然书中的那个沈唯既然被称作炮灰自然也一样没好下场。陆起淮起势的时候,沈唯就被送进了佛堂。

    她素来骄傲哪里受得了佛堂的清苦?没过几年就死了。

    而陆起淮却一路顺风顺水不仅取得了庆云国这个最多疑皇帝的信任,还成为了朝堂上的中流砥柱,不过要是记得没错的话,这本书应该还有第二部,只是她后来也没关注倒是不知道陆起淮成了权臣后的故事是怎么样的。

    …

    帘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没一会功夫墨棋便打了帘子走了进来禀道:“夫人,老夫人遣了人过来,说是想请您去大乘斋一趟。”

    这个时候?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和她商量陆起淮进门的事了。

    沈唯想到这便缓缓睁开眼睛,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却是过了有一会才开了口:“知道了。”

    沈唯和谢老夫人请过早安便由墨棋扶着往影壁走去,影壁那处早已安置好了马车,头一辆是沈唯旧日用惯了的马车,后头还有一辆却是昨儿谢老夫人知晓她要归家后特地替她准备的东西…沈唯知她之意自然也未曾推却。

    这会沈唯刚由墨棋扶着登上马车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清隽的男声:“母亲。”

    陆起淮?沈唯回身看去,便见陆起淮在离马车还有几步的距离站着。他今日着一身玄色交领长袍,腰束白玉带,底下是一双墨色长靴,如今正半低着头拱手立在那处。此时日头刚刚升起,落在他的身上,虽然因着他的站姿沈唯未能窥清几分他的面容,但也能瞧出几分陆起淮与以往不同的清绝气质。

    沈唯也不知怎得,眼看着他这幅模样竟突然想起最后书中的陆起淮。那个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朝堂最顶尖的位置,一身黑衣睥睨众生,当真是数不尽的无边风华。

    眼前的少年郎终将一步步走向权利的巅峰…

    而她这个本该旁观的局外人,这一回却不知能否见证他这披荆斩棘的荣华一生?

    影壁之处很是安静,仆妇丫鬟各个低着头,陆起淮素来心细自是察觉到了沈唯看过来的眼神,他未曾说话也未曾直起身子…到后头还是墨棋察觉到了沈唯的异样,轻轻唤了她一声:“夫人。”

    沈唯耳听着这一声倒也回过了神。

    她看着陆起淮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是看了一眼他身后由小厮牵着的马匹,问道:“你要出门?”

    陆起淮闻言倒也直起了身子,他的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口中是道:“早些日子约了几个朋友,便打算今日天朗气清聚上一聚…”等这话一落,他是又跟着一句:“母亲是要去九史巷吗?正好我也要去那儿,便让儿子先护送您归家吧。”

    沈唯闻他此话倒也未曾拒绝,她朝人点了点头而后便由墨棋扶着坐上了马车…马车空间很大,不仅被装饰得很是华贵,就连里头所用之物也都是数一数二的。这还是当年陆步巍在的时候特地挑了一名巧匠给原身定做的,倘若不是怕坏了规制,只怕这马车都能够赶上皇家了。

    且不论别的,陆步巍待原身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沈唯心下想着这些事,面上却并无什么异样,等由墨棋扶着她坐在了那软塌上,外头也就传来陆起淮的声音,却是问她可曾好了?

    墨棋见她点了头便朝外头应了一声,没过一会,马车便缓缓往前驶去,也不知是车夫赶车的功夫好,还是底下的垫子舒服,沈唯坐在那软榻上头倒是半点也不觉得颠簸。

    荣国公府离沈家还是有一段距离,等到沈唯用完了一盏茶,约莫也过去三刻光景了,外头才终于传来陆起淮的一声:“母亲,到了。”

    沈唯耳听着这一句,握着茶盏的手却是一紧,她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如常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墨棋先掀了车帘走了下去,而后是又小心翼翼朝她伸出手。只是还不等沈唯走下马车便瞧见那沈家朱红大门后有一个身穿墨青色道袍的男人正疾步朝这处走来。

    男人约莫三十余岁,面容清俊,和原身倒是有几分相像。

    只是他气质沉稳,眉眼也很是清隽,即便这样疾步走来衣摆之处也没有几分紊乱。

    沈唯远远看着他过来便觉得心下一跳,就连握着墨棋的手也用了几分力,长兴侯沈西风如今又任吏部尚书,是庆云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尚书。